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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唇翕動著想要答話,可稍一張嘴,下巴就頂住那隻留在自己喉結處的手上。被刺骨的涼意一激,陳嶺奇異的冷靜下來,睫毛半垂下來,眼珠子滾動,尋找附近有沒有能攻擊的法器。
男人的呼吸靠近,冰凌般的視線在青年年輕的臉上描摹,透著不容忽視的侵略和探究。
老祖宗都把話說得這麼明白了,要是還不知道對方為什麼生氣就是個傻子。
陳嶺拼命仰頭,好讓呼吸順暢一些:「不老不老,而且顏值超高,特別好看,我就沒見過你這麼好看的。」
窒息的空氣鬆緩片刻。
陳嶺驚訝,夸一夸居然這麼有用!
青年的聲音太輕緩了,又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怯生生地望著自己,看上去膽小柔弱,再配上他始終不停的顫抖……
江域鬆開手,完全凝實的身體,如一座雄渾高山屹立在面積不大的浴室中,氣氛因此而壓抑。
陳嶺眼眸轉動,發現江域居然穿著一身西裝,黑色的布料妥帖筆挺,紐扣板正,袖口處露出的襯衣袖扣是璀璨的藍寶石,搭在內里的襯衣潔白如雪,沒有一絲褶皺。
難怪江家上下對老祖宗那樣信奉和懼怕,原來是因為江域一直留在江家享受著供奉。如若不然,這身體面的衣服又是從哪兒來的?
可是江域給他的感覺,又和別的鬼不太一樣。
他身上的陰寒之氣很重,鬼氣和煞氣卻被收斂的很好,近乎於沒有。再加上眼前這具凝實的身體……除了體溫,江域和活人沒有其他區別。
普通邪祟到了這個地步,不被天收,也肯定早被各路修士追著打了,不會這麼閒得發慌現身出來摸他的脖子,更加不會大張旗鼓的操縱江家給他遷墳換地。
陳嶺猜不透江域的身份,但他了解自己現在的處境。
「江先生,你找我是有什麼吩咐嗎?」問得輕言細語,誰讓他干不過呢。
第14章 傀儡07
江域清冷的一抬手,指尖拂過剛好從青年發梢滴落的水珠。
他說:「沒有。」
陳嶺:「……」
那你偷偷摸摸藏在暗處幹什麼,專程來看我洗澡?
陳嶺一言難盡,又想起師父和師叔們不正經的猜測,難道真的被看上了,想要跟他結陰親……
嗓子裡堵著一口氣,提不起來,咽不下去,正煩著呢,恍然間感覺有兩根手指捏住了他的下巴。
江域俯身靠近,鼻息撫在青年嘴唇上,他輕輕吸了口氣,又靠近了一些,細細嗅聞,香醇的酒香味自青年唇間溢出。
男人好看的眉毛微蹙,似是不滿。
陳嶺沒有察覺到這個細節,對方的每一次鼻息掠過,他的心臟就忍不住緊縮。
下巴上的桎梏有所鬆懈,又過了大概幾秒鐘,江域鬆開手,拇指曖昧的捻動,清淺,不帶溫度的笑意自唇角勾勒,襯得淺色的瞳仁深邃冷戾。
陳嶺開始緊張,下意識用力靠住背後冰冷的瓷磚。
江域沒有再進一步,聲音低沉而冷漠:「雞鳴之前,陰陽交替時動手。」
陳嶺茫然,直到男人拉開浴室門走出去,他終於回過味來,剛剛那句話,應該說的是藏匿在高家的惡鬼。
雞鳴之前,黎明即將出現,夜裡的陰氣下沉,白日的陽氣正要升起。
對於邪祟來說,這是他們最脆弱的時候。
快速從浴室中出去,房間的門窗皆是大開著,沒有旁人。
陳嶺靠著門框,低頭看了眼垂在胸口的法印,被歲月沖刷過的木頭帶著溫潤的柔光,灼燒的溫度正緊貼著自己的皮膚。
上午的時候離得沒有這麼近,黃神越章印沒有產生太大的威懾作用,牽強點也說得過去。
可剛剛江域靠他那麼近,法印就垂在他們之間,對方仍然沒有表現出絲毫忌憚。
江域到底是個怎樣的存在,對天神可以不畏,對陰神可以不懼。
陳嶺泄氣的癱坐到凳子上,如今的他就是老祖宗桌上的那盤菜,生死不由人,更加不由己。
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出路。
江家供奉江域多年,對他一定有所了解,要是能找到江域糾纏不放的原因,事情解決起來就容易多了。而且陳嶺還抱有僥倖,盼望著老祖宗其實早有配偶,最近發生的事不過是場荒誕的誤會。
「陳先生,陳先……」著急忙慌的聲音一路衝進來,高先生一個抬頭就看見青年圍著浴巾,毫無形象岔開的雙腿。
他平復一下,猶疑的靠近:「陳先生,你沒事吧,要是頭暈什麼的,我這兒有剛剛讓人送來的解酒藥。」
陳嶺搖了搖頭:「不用。」
被祖宗那麼一嚇唬,他比任何時候清醒。
高先生放心了,搓著手一臉討好懇求:「陳先生,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方便動手,我擔心再耽擱下去,我的妻子會有生命危險。」
陰陽如果不能達到平衡,就會相互吞噬,所以活人和鬼在一起久了只會有兩種結果:鬼被陽氣灼傷,或者活人被陰氣影響,失了心竅,走向死亡。
那隻嬰鬼和高晴已經待在一起幾個月了,誰也無法估量,下一秒會發生什麼。
事情刻不容緩,陳嶺換上衣服,提上背包,出門前,他趴到師父床頭對著他的耳朵說:「師父,我去處理高家的事,你有什麼要囑咐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