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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知道,我只是想聽聽你的看法。」孫沛鋒看著廚房方向,一道人影飛快縮了回去,無法辨清究竟是幫傭還是孫智。
他故意把客廳電視聲音調得很大,催促道,「快說。」
「安靜懂事,不愛麻煩人,從小到大一直是班上前十名。」孫太太說,「我有時候覺得小智比咱們家嘉譽優秀,嘉譽什麼都好,就是成績提不上去。你看看他高中,拼了老命也才考上個二本。」
「二叔。」孫智忽然出現在沙發後面,嚇得夫妻倆一抖。
孫沛鋒額頭浸著冷汗,「洗完了?正好,跟我去書房一趟,我們聊聊。」
孫智抽過紙巾擦了擦手,微笑道:「好。」
叔侄倆一前一後進到書房,孫沛鋒讓侄子坐到自己對面的沙發上,按開茶盤上的燒水壺。
壺水咕嚕咕嚕的沸騰起來。
孫沛鋒先洗了一遍茶,然後才往蓋碗中倒入新鮮開水。
茶葉被沸水衝過,隨著已經清亮的液體起伏,又緩慢的沉落到碗底。
孫沛鋒將屬於孫智的那杯推到他面前,用茶蓋拂開自己茶碗中的茶葉,極其小心的抿了一口。
茶水很燙,微苦,卻不如他內心糾結。
「你來我們家多少年了?有十三年了吧。」孫沛鋒的語速很慢,像是陷在久遠的回憶中,「你對我和你二嬸一直都很好,對嘉譽也很好,所以我決定,等這段時間嘉譽的病情穩定下來,就派你到南方新開拓的分公司去。」
遠離權力中心的人,可能有兩個結果。
再回來的,可以往上升遷,越來越接近金字塔尖;回不來的,就成了永遠的外臣,只能拿著俸祿,守著自己的那一方小小的地界。
短暫的沉默後,孫沛鋒看見侄子點了點頭。
壓在心裡的石頭轟然碎裂,他就知道,孫智根本不像陳嶺所說的那樣,是只披著羊皮的狼。
「二叔這麼安排一定是為了我好,我理解。而且去外地開闢新的市場,對我來說也是一種歷練。」
孫沛鋒欣慰地按了按侄子的肩膀,「好孩子,二叔沒看錯你。」
「二叔還有事嗎?沒事我先去看看嘉譽,他一個人待著我不放心。」孫智笑容不變,連嘴角的弧度都和之前一模一樣。
孫沛鋒突然感覺,那就像長在他臉上的微笑面具。
不止是今天,往前的任何時候,侄子臉上掛著的,都是這麼一副謙和的笑容。
之前沒有注意過這個問題,不覺得有什麼,如今乍一發現,孫沛鋒剛蒸發乾淨的冷汗又冒了出來,若是發自內心的笑容,怎麼可能每時每刻都保持一致?
也不知究竟是出於何種心理,孫沛鋒一把拉住即將要走的人,聲音平穩得幾乎冷酷:「送陳先生回去的路上,他告訴了我一件事。」
孫智胳膊上的肌肉繃緊,臉上的笑容散了,「二叔,你們聊什麼了?」
第37章 過寄05
書房裡開著窗戶, 往日令人舒爽的涼風,此時卻讓孫沛鋒覺得寒冷。
心上像是懸著一把刀,閉眼睜眼之間, 那刀就會落下來,斬斷他這些年付出的所有親情。
預感越來越強烈, 他閉了閉眼, 再睜眼的同時鬆開了抓著孫智胳膊的手,露出不贊同的表情, 「他說嘉譽變成今天這樣, 是有人在故意害我們家。」
「是嗎?」孫智退回到二叔身邊, 安撫地拍著他的肩膀,「二叔信嗎?」
「當然不信了。」孫沛鋒說,「我們家從不與人結仇, 誰會來害我們?姓陳的一定是在亂說。」
孫智又笑了,輕聲勸解:「我之前就說過,讓你別找那些所謂的天師大師, 不靠譜,不如把人送到醫院, 讓醫生好好調理調理。」
孫沛鋒愁眉苦臉, 「醫院也不是沒去過,可你也看見了, 什麼用也沒有。」
他疲憊地倒退兩步,轟然落坐到沙發上, 語氣憂慮, 像是真的看不見希望一樣,「小智啊,除了嘉譽, 二叔最疼的就是你,從來不拿你當外人。 」
「二叔怎麼突然說這個。」孫智半蹲下來,視線與對面的中年男人平行,「我自然也是把二叔和二嬸當成親人,每回跟我爸媽打電話,他們都讓我好好孝順你們。」
孫沛鋒點了點頭,提著口氣道:「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所以,如果嘉譽這輩子就這樣了,二叔打算將管理權交到你手裡,嘉譽只持股份,不參與決策。但你得答應我,你要好好照顧他。」
「管理權?」孫智扶了下眼鏡,「二叔說的什麼話,嘉譽一定能好起來的。」
抬頭看了眼斜對面的仿古座鐘,道:「時間不早了,我先過去。」
孫沛鋒手撐著頭,心力交瘁的揮了揮手,「去吧。」
孫智點了下頭,規規矩矩地走出書房,順帶關好了書房的門。
他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站在門外,垂眸盯著腳尖前的木質地板。孫沛鋒有的是錢,就連著小塊兒的木地板都是由國外採購好專程運回來的。
「管理權?」孫智搖了搖頭,嘴裡發出一聲嗤笑。
不遠處的柱子後,孫太太捂著自己的嘴,儘可能的縮小身體,以免被發現。
她豎著耳朵,等到腳步聲消失才探出腦袋。確定孫智進了兒子的房間後,她一臉怒意地進了書房,砰一聲重重闔上門。
沉浸在與孫智短暫交鋒中的孫沛鋒,被砰然一聲嚇了一跳,猛地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