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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嶺沖江域眨了眨眼,示意他走開一點,別把對方嚇得不敢出來。
江域皺了下眉,沒走,只是將身上的氣勢收斂的一點不剩,鬼氣更是半絲沒有泄露,就像個隱形人。
陳嶺開始演戲,驚慌失措地左右看:「誰!」
那聲音雖然仍在喊救命,卻近在耳畔:「救命……救命啊哥哥。」
陳嶺猛地扭頭看向身後,本該空無一人的田坎上,坐著一個小姑娘。
小姑娘兩腿垂在田坎下,往前一伸就能揣上陳嶺的後背。見人看見自己,她開始傷心哭泣:「哥哥,我腳疼,你背我回去好不好。」
「你還沒走?」陳嶺莫名其妙來了一句。
小姑娘錯愕了下,歪著頭,咧嘴笑著重複:「我腳受傷了,好疼好疼,你背我好不好。」
陳嶺:「不好。」
他蹙眉打量著對方,從頭到腳都是漆黑的淤泥,應該就是翠芬姨遇到的那個淹死的小女孩兒。
小姑娘的麻花辮垂在兩邊,仔細看,上面還夾雜著一些破碎的水藻。
「你已經死了,我怎麼背你回家?」陳嶺彎下腰,與對方的視線持平,小孩身上幾乎沒有怨氣,比之前申大壯他爹的魂魄還要稀薄破碎,一陣風就能給吹散了。
倒是眼睛黑漆漆的,怪滲人的。
「我死了你才要背我回家啊。」小姑娘垂下頭,看著自己的腳踝上那圈近乎黑色的淤青,「我想去找爸爸媽媽,可是他們搬家了,你帶我去找好不好。」
陳嶺搖了搖頭:「你的家不在這裡,我送你去另一個家,好嗎?」
「另一個?」小姑娘小聲重複著,抬頭問,「另一個家在哪兒?」
「在地府,那裡有很多跟你年紀相仿的小夥伴。」陳嶺覺得自己特別像人販子,「他們會陪你玩,會陪你說話,你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孤孤單單一個人留在這裡了。」
「不好!我要等爸爸媽媽回來!」小姑娘軟糯的聲音突然尖銳,麻花散開,如同水藻一樣纏上陳嶺的四肢。
先前明明讓人無法察覺的怨氣,突然暴漲。
陳嶺揪住她的一束頭髮,轉動手腕,將其纏上自己的胳膊,再用力往身前一拽,輕輕鬆鬆就將小姑娘的身體拉扯過來。
他單手掐住對方的後頸,直接將人從地上拎起來:「小小年紀不學好,學什麼騙人。」
「我要回家,你帶我去找家!我要找爸爸媽媽!」小姑娘劇烈嘶吼,聲音尖得能刺破人的耳膜。
陳嶺哪能料到出門打個水也能撞上淹死鬼,身上根本沒有符,直接咬破了手指,隨著口中的破邪咒,一指點在小姑娘的眉心。
黑色的煙霧自她周身泄出來,帶著很濃的水腥味。
只見小姑娘兩眼翻白,身體不停抖動。這種狀況持續了半分多鐘,終於停了下來。
陳嶺將手裡虛弱的魂魄丟在地上,蹲下問她:「為什麼害人。」
「我要回家!我要找爸爸媽媽!」小姑娘翻來覆去只有這一句話。
陳嶺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心裡覺得怪異,一般來說,淹死鬼的執著是給自己找替死鬼。
而眼下的小姑娘卻很特別,一個勁兒的說要找爸爸媽媽,可是她自己明明知道,父母已經在她死後搬走了。
令人矛盾的正是這一點。
因為有親緣關係,她明明憑感應自己就能找到父母,何須求助路人?
陳嶺想起翠芬姨說的鬼打牆,忽然改變了主意。
他想看看,小姑娘不在一開始就害人,而是將人困在一個空間內,究竟是想要做什麼。
「我帶你去找,還是你帶我去找?」陳嶺態度轉變,聲音冷淡。
小姑娘仿若察覺不到他的情緒,笑嘻嘻地說:「你帶我。」
陳嶺把手伸過去:「你太重了,我背不動你,我牽著你走吧。」
小姑娘明顯不大高興,最後還是把自己沾滿污泥的手放進青年手心,「好啊。」
她頑皮的撓了撓青年的手心,心情雀躍不已。
一大一小一人一鬼,就這樣手拉著手沿著湖邊往前走,不知不覺間,湖水中泛起了十分淺淡的薄霧,那薄霧蔓延在人的腳邊。
陳嶺發現,前面的景物變了。
原本仰頭就能看見的竹林和竹林前的小院都不見了,只剩下一片漆黑的樹林,和腳下沒有盡頭的路。
陳嶺走啊走,走啊走,突然停下。
小姑娘仰頭,困惑地望著他:「哥哥,怎麼不走了?」
「我看不見路了。」陳嶺假裝害怕地問道,「你看得見嗎?」
「看得見呀。」小姑娘抬手一指,「你看。」
陳嶺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本該筆直的路突然不知何時延伸出了一個岔道。
岔道向西,如果他記得沒錯,一路沿著岔道走會直接踏入藍湖。
倘若邪祟道行夠高,創造的幻境足夠亂人心智,著了道的人走到最後就是被淹死都毫無所覺。
陳嶺收回視線,繼續往前,卻在岔路口的地方停了下來:「我不記得這裡什麼時候多出了一條路。」
「是嗎?」小姑娘的手輕輕地從青年的手心裡掙脫出來,她問,「那你還走嗎?說不定我的家就在前面。」
陳嶺沉默,垂眸盯著她看了許久,突然說:「你想把我騙進湖裡。當初你想讓翠芬姨背你回家,也是打的這個算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