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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嶺註冊一個號上去解釋,說不是渡劫。沒人信就算了,還被噴子追著罵沒文化,見識短,不懂裝懂。
符紙被夾在兩指之間,豎得筆直,房間裡被風吹得唿扇的窗戶定格,桌上的線香停止燃燒,筆洗內被硃砂染成粉色的水不再晃動。
飄著晚霞的天空暗下來,烏雲從四面八方奔來,齊聚在小院正上方。
趙迅昌一愣,轟然起身,仰頭往天上看。
游蛇般的閃電從雲層中閃過,天地間響起轟隆的聲音。
江域看向背後那扇半開的窗戶,青年正手持符籙,閉著眼睛,眉宇間皺出一條細細的豎紋,紅潤的嘴唇不停翕動,用清澈朗潤的聲音快速念道:「玉清始青,真符告盟,推遷二炁,混一成真。五雷五雷,急會黃寧,氤氳變化,吼電迅霆……」
三遍過後,天空中的烏雲愈發黑沉,沉甸甸的隨時都要垮塌下來似的。
趙迅昌激動得手抖,吳偉偉碗都沒洗完就從廚房蹦出來,目瞪口呆的望著天空,他有預感,今晚要發生大事。
轟隆一聲,帶著白光的雷電從天空貫穿而下,遠遠看去,像是劈中了百里之外的山頭。
昱和山附近的山林受到驚嚇,藏匿其中的鳥兒嘰嘰喳喳飛出來,朝著別處躲去,還沒尋到安全的枝丫躲避,又是一道雷落下來。
陳嶺倏地睜開眼睛,手上的符紙不知什麼時候燒了起來,灼得他指尖生疼。
沒有猶豫,直接把符紙摁進了筆洗中,煙霧一出,外面天空的烏雲立即就散了,暗沉沉的光線重新亮堂。
趙迅昌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背著手走過去,胳膊橫在小徒弟的窗框上:「比前幾次的啞炮好多了,這次請下來一道已經相當不錯了。」
何止是不錯,簡直是非常好,為了不讓小徒弟驕傲,他選擇更為含蓄的誇獎。
陳嶺指尖上的灼燒感還在,他甩了甩手,眼巴巴地望著師父:「真的?」
「那是。」趙迅昌怕他泄氣,又改變了教育策略,「比師父年輕的時候厲害多了,我可是三十多歲才請下第一道雷,不信你可以去問你師叔他們。」
陳嶺抬起手對著光看了看,指頭燒紅了,不知道會不會起泡。
他低聲說:「我靈力不夠,符紙燒起來前,我其實能感覺到,自己到了極限。」
以自身靈力為符紙提供能量的做法,的確很危險,除非這具身體可以成為一片海,江河湖海皆是來源,靈力方可取之不竭,用之不盡。
陳嶺鼓著腮幫子對手指吹了吹,可憐巴巴的問:「師父,咱們家有燙傷膏嗎?」
符火本不該灼傷持符的人,可今天不同,小徒弟過於強撐,被火灼到算是反噬的前兆。
趙迅昌心疼的彈了彈青年的額頭:「以後不能再這麼冒險,慢慢來,不急,你有很多時間。」
「我都二十了,如果壽命算作一百歲的話,已經過去五分之一了。」陳嶺玩笑道。
趙迅昌卻忽然嚴肅:「壽命由掌增福壽司管,你只要多做好事,福壽自然會有所增加。更何況,自第一次見你師父就知道,你是個長壽的人。」
「師父。」陳嶺跟在師父背後往外走,好奇地問,「你當初為什麼收我當徒弟?」
趙迅昌頭也不回的說:「有緣吧。」
陳嶺想,是有挺有緣的。
那段時間爸媽帶他走訪了不少地方,也見過不少所謂的高人,無一有用。可偏偏就灰心之際,到北城百公里外的道觀上完香,求完簽,準備吃齋飯的時候丟了錢包。
撿到錢包的人,正是趙迅昌。
得知他是在外雲遊的龍虎山傳人後,陳家父母並沒有立馬相信,直到對方掏出自己的道士證,龍虎山文書,身份證等證件後,他們才激動地握住趙迅昌的手,求他救救自家的寶貝兒子。
試問,誰會沒事兒揣著重要證件成天在外晃悠?
那天若是沒有這些證明,陳嶺敢肯定,屢經受騙的父母肯定當場帶著他一走了之,說不定還要報警。
回憶到這兒,陳嶺想起件事:「對了師父,我爸前幾天給我發信息,說是許久沒見,想跟你聚一聚。」
「行,讓你爸定個時間,我隨時都可以。」想起陳嶺他爸珍藏的那些好酒,趙迅昌舔了舔唇,「好久沒跟陳老弟喝一杯了。」
陳嶺毫不留情的潑來一盆冷水:「之前檢查說你血壓偏高,忌飲酒。」
趙迅昌一下子就蔫了,有氣無力的拉開抽屜,甩出一管燙傷膏,張嘴就開始轟人:「走走走,趕緊走,我要睡了。」
陳嶺:「才八點過。」
「血壓高更要注意多休息!」趙迅昌蹬掉鞋子躺到床上,用後背對著小徒弟。
陳嶺:「老小孩兒,幼不幼稚。」
「你!」趙迅昌翻身坐起。
床前哪還有人,早跑沒影了,他氣笑了,無奈的衝著窗外笑罵一句,「臭小子!」
陳嶺捏著燙傷膏坐在房間外的小石階上,乳白色的藥膏被擠在指尖上,被小心的塗抹開,涼意在指尖綻開,緩解了灼燒感。
蓋上蓋子站了起來,視線略過院門時,瞅見有東西從門縫外一閃而過。
陳嶺放輕腳步走過去,緩慢地將門拉開,大門右邊的拐角處,站著兩團虛影,從高矮胖瘦,和兜里三清鈴的震動來看,應該是十四和四十八司的兩名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