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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棟小樓顯然比申大壯家的更大,裝修不倫不類,明明四面牆壁毫無裝飾,頂部卻吊著一盞宮廷風的水晶燈。
李道玄坐在正對著大門的太師椅上,讓下屬替三人沏茶。
「我聽鴻羽說,你昨夜入了幻境。」他停頓一刻,待下屬將茶杯放到三人面前,才繼續道。「不知是什麼樣的幻境,可否說來聽聽。」
「就是看見些從前的事。」陳嶺露出困惑的表情,裝模做樣的嘆著氣說,「那幻境太過逼真,我被帶進去的瞬間就失去了大半意識,忘記了自己會畫符抓鬼。」
他滿臉求知慾的望上去:「李組長,你說奇不奇怪。」
「必定是奇怪的。」李道玄面露思索,嘖了一聲,說,「但這跟自身的修為和心性有關,你若是心性堅如磐石,又怎會著了妖魔鬼怪的道呢。」
「是。」陳嶺承認,「是我術法還不夠精進,心思浮動。」
李道玄像是怕打擊到晚輩的自信心,安慰道:「你年紀尚淺,不急,慢慢來吧。」
「李組長說的是。」陳嶺一副謹聽教誨的模樣,仿佛真將上座的人當成了親厚的長輩,心裡卻一直在偷偷摸摸觀察對方的表情。
老祖宗會對李道玄有所懷疑,絕不會是空穴來風。
忽地,他想起了昨晚上聽過的小故事。
老祖宗可不是愛說故事的人,雖然當他說起那個由血海孕育而出的孩子時語氣平淡,但陳嶺隱隱還是從他的字裡行間察覺出一絲陰鬱。
地獄承載的厲鬼何止萬千,那麼多鬼物的鮮血匯集出的血海,所蘊藏的戾氣光是想想就覺得可怕。
倘若那個孩子真是江域,那他後背的血色符咒就有了解釋。
——那是用來壓制戾氣的法咒。
想到這兒,陳嶺忽然覺得思維開闊起來,江域身上的疑點一一浮現眼前。
譬如,他一個千年老鬼居然抓著經書看得樂此不疲。
又譬如,紙玫瑰的單子後,江域曾消失過一段時間,等他回來的時候,身上沾著墨香。
後來幾經詢問,老祖宗終於告訴他,自己去抄經了。
看經,抄經,為的不都是平心靜氣嗎?心思若是浮動異常,身體裡蘊藏的戾氣自然也無法平靜。
江域如果當真曾距離成魔僅一步之遙,那麼他對李道玄的懷疑,會不會是因為,他在對方身上嗅到了什麼……陳嶺迅速收斂心虛,忍不住看了老祖宗一眼。
男人捏著茶杯,垂眸抿了一口。
陳嶺收回視線,努力調節內心的情緒,生怕自己的厭惡防備的眼神太過明顯,被李道玄察覺到。
「既然入了幻境,你又是怎麼出來的呢?」李道玄問完叫來兩個下屬,這些人都是青玄觀出來的弟子,對他言聽計從。
「小師叔。」
李道玄抬手點了點陳嶺:「這位陳道友年紀輕輕道行卻高出你們不少,等下要下藍湖,你們先聽聽他脫離幻境的經驗,以免到時候誤服湖水,不知該如何應對。」
陳嶺原本還算淡定,如今突然被推上高台,成了被圍觀的猴子,頓時有些緊張。
「陳道友請講,我們仔細聽著。」一名下屬說完,還替他滿了茶水。
陳嶺暗自琢磨,李鴻羽應該沒有告訴李道玄江域操縱獄火滅殺死氣怪的事,否則不會將矛頭一味對著自己。
他定了定心,掃向圍在眼前的幾人,「請問一下,幾位有對象嗎?」
下屬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搖頭。
哦,全是單身狗啊,那就沒辦法了。
陳嶺半真半假道:「實不相瞞,我是因為現實中有對象,即便身在幻境也一心想著要找到他,所以才沒有徹底迷失。這個方法,恐怕不適用於你們。」
下屬們臉色古怪,有尷尬,有羨慕,誰能知道,對象還能在敵我鬥法中起到如此重要的作用!
李道玄在高座上低聲說道:「沒想到是這麼一回事。」
陳嶺煞有介事的點點頭。
李道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回桌上,茶蓋與茶碗相撞,發出一聲脆響,在安靜的空間內十分突兀。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氣氛毫無徵兆的凝滯下來。
特調部的那幾個人對首座的人似乎十分忌憚,立刻屏氣凝神退到了一旁。
李道玄看向江域,口吻隨意:「看來江先生在陳道友心裡很重要。」
江域抬眸看過去,與李道玄的目光恰好對上,他不閃不避,眸光平淡疏冷,嘴唇勾著淺淺的弧度,像是承認,又像客套的致意。
李道玄沒有收回視線,笑著繼續道:「我一直想討教,敢問江先生修的是什麼道。不怕你笑話,我至今沒有看透你的道行。」
江域:「學了些旁門左道,不足為道。」
陳嶺:「……」
一個敢問,一個敢說,兩個都不是一般人。
李道玄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看來是不方便透露了。」
江域也收回了目光,直接應了一聲:「的確不方便。」
吳偉偉悄摸看了他陳哥一眼,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意思是天就這麼聊死了。
「組長,副組長回來了。」一名下屬匆忙走進來,瞧見氣氛不對,他抿了抿嘴,低聲繼續道,「裝備已經清點完畢,馬上就能下水。」
外面太陽已經升起,李鴻羽卻渾身清爽,徑直走到李道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