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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手機鈴聲乍然響起,震動了整片空氣。
陳嶺下意識從凳子上站起來,整個人一愣,後知後覺地發現,身體能動了。
他警惕的轉身向後,簡陋的屋子裡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仿佛剛剛的一切只是幻覺。
鈴聲結束,下一瞬又鍥而不捨的重新響起,陳嶺活動兩下僵硬的手指,清了清乾巴巴的嗓子,取過電話接通。
電話里傳來嗚嗚的風聲和嘩啦的雨聲,包工頭的聲音顯得模糊:「陳先生,不好啦,今下午剛挖好的墓穴淋了點雨,邊緣的泥土垮塌下來了。如果要堆回原樣,恐怕得等雨停。可這樣一來,就要明天才能往裡面砌磚和抹水泥,再加上烘乾和暖穴,恐怕會來不及……」
陳嶺犯難,跑去隔壁請教趙迅昌。
趙迅昌:「你定的位置是昱和山龍脈的中心位置,對面環水,背靠高山,我們之前也踩過點,那位置下的土壤也不錯。既然各方面俱佳,就不用再糾結過多,你先親自去看看坍塌情況,酌情將墓穴再擴大一些就行。」
「那我要先通知江家一聲。」陳嶺說完給江太太的撥了過去,短促的嘟聲像打在心上,令人有種莫名其妙的緊張感。
電話無法接通。
見小徒弟眉頭緊皺,趙迅昌建議道,「可能是天氣影響了信號,先按我說的辦,等晚點雨停,你再打電話試試看。」
陳嶺做事利落,擱下電話帶上測量工具,費了老大勁兒才在雜物間內找出一把小花傘。
臨走前,他跑去師父窗前覷了兩眼,見老爺子正忙著閉眼打坐。想了想,還是決定先把眼下更緊急的事處理完,再找師父反應三清鈴遇邪不響的事。
距離山頂下方大概十幾米的位置,多了兩個臨時搭建的棚子,五六個工人在左邊的棚子裡躲雨,而另外三人在包工頭的帶領下,正愁眉苦臉的蹲在坍塌的坑穴邊。
見青年突然親自上山,包工頭提著褲腿站起來,一手擋雨,探出半個腦袋沖前方喊:「陳先生,你怎麼來了。」
「我親自上來看看!」陳嶺大聲回應。
三兩步跨進簡陋的棚子,一直身,腦袋就碰到往下凹的雨棚,沉甸甸的,全是積攢下來的雨水。
陳嶺用手裡的尺子往上戳了下,雨水立刻沿著棚子的四個邊角流了下去,那水滲入泥土,與泥濘的土壤和被打濕的枯草融為一體。
新穴垮得並不嚴重,整個墓穴只需要擴寬大概0.3米就行。
陳嶺跳下去,反覆用尺子測量,定了一個較為吉利的寬度:「照著這個數字擴寬,不能多也不能少。」
「是是是,明白。」包工頭雙手接過青年遞來的紙,「現在雨這麼大,泥土的濕度太高,實在不宜動工,陳先生,你看咱們能不能等雨停再繼續?」
「當然可以。」陳嶺說,「烘乾機你們備好了嗎?」
「正在送過來的路上,再過半個小時就到。」
陳嶺點點頭,正想說聲辛苦了,頭頂雨水的擊打聲突然變小。又過了三五分鐘,下得人心慌意亂的暴雨毫無徵兆地停了!
包工頭面露喜色,大手一揮,讓著兄弟們開工。
陳嶺站在一邊安靜的看著,等到了七點半左右,見已經有工人開始餓得啃自備的乾糧,他下山回家,鑽進廚房給做了一大鍋蛋炒飯,用乾淨的木桶盛起來,往山上提。
這次的主顧資金穩當,又只請了自己這一個包工隊,楊包工頭帶人干起活來異常賣力。
當天夜裡十點過,墓穴掏好了,一個成年人站進去,張開手臂都觸不到兩頭的邊界。
包工頭笑著跟陳嶺打趣:「也就是你這種新開的陵園才能買到這麼大的墓,換了別的地方,一平米的單人骨灰墓都很難買到了。」
這年頭,陰宅陽宅的價格是看著在漲,一天一個價。
包工頭嘴裡說的,那是風景優美,配套完善,又距離市區較近的高檔陵園,除了墓葬區域,其中還有各種殯葬服務,檔次甩了陳嶺的昱和山十條街不止。
雖說做陵園項目的提議者是趙迅昌,但陳嶺也是真心實意想干一份事業,他打探道:「楊哥,你知道別的陵園大概都什麼價嗎?」
一問這個,陳嶺就忍不住沮喪。
他一直覺得自己演技挺好,可怎麼每次裝作客戶去別的陵園打探價格信息,都被人毫不留情的戳穿。
連續三次以後,他直接上了本地各個殯葬公司的黑名單。
「高檔骨灰墓價格不一,看位置和大小,幾十上百萬的都有。而普通的小型骨灰墓,大概也要十萬到十五萬。對了,每二十年得繳納一次管理費,這個你知道吧?」
「知道。」陳嶺說:「按照墓穴價格的百分之十計算。」
「對。」包工頭給自己點了支煙,又遞給陳嶺一隻,見對方拒絕,他打趣道:「怎麼,女朋友不喜歡?」
陳嶺擺手否認:「單身狗,哪兒來的女朋友,師父不讓抽。」
二十出頭的年紀,正是躁動,熱衷接觸新鮮事物的時候,可陳嶺自從入門,就再也沒沾過菸酒。
用趙迅昌的話來說,沾染太多塵世污垢不太好,影響人的靈氣。
當然,這一點只針對陳嶺,當師父的沒有半點要以身作則的打算,想喝就喝,想抽就抽。美其名曰,師父老了,晚年要及時行樂,太苛待自己,死了要下地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