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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嶺走過去,問她:「你哭什麼?為周原鑫,還是為你將失去依靠的生活。」
周媽媽沒有說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兒子的死和即將失去丈夫的恐慌,哪個更能讓她痛苦,失措。
陶家一片凌亂,女人的哭泣和小孩的啜泣聲,讓這個家的氛圍低到了谷底。
周媽媽跟著警察一起去了警局,無論警察問什麼,她都說不知道。
她也不算撒謊,陶志勇追著和陳嶺打的時候,她已經抱著孩子躲進了小房間,什麼也沒看到。
聽到的打砸和威脅,在她的記憶中被屏蔽了起來,無論是什麼都會對丈夫不利,她都不打算講出來。
陳嶺手裡有錄音,將錄音交給警方,做完筆錄後,他就從問話警察的辦公室里出來了,抬眼看見孤零零坐在長椅上的小男孩。
男孩的小腿懸掛在椅子上,晃來晃去,小嘴嘟著,眼睛左看看,右看看。
江域:「現在回去?」
陳嶺朝小男孩的方向看了眼,他腿上的傷口已經被警局裡善良的小姐姐清理包紮好了,上面還打著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我過去一下,馬上回來。」青年丟下話,跑向前方。
小男孩挺喜歡陳嶺的,因為他會跟他說起哥哥的事情,因為這是他見過的最勇敢,最厲害的人。
在這之前,他從來沒見過有人敢反抗他兇巴巴的父親。
「大哥哥。」
「再等等,你媽媽很快就能出來。」陳嶺摸摸他的頭,「餓不餓?」
「餓。」小孩兒平時休息的早,睡覺沉,即便是半夜肚子餓了也不會有感覺。如今因為大人的事情,他也被折騰了大半夜,整個人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蔫了吧唧的。
「等著。」陳嶺去自動售賣機買了一聽旺崽牛奶過來。
他打開拉環,把牛奶罐子塞進小孩兒手裡後,「把牛奶喝完媽媽就出來了,實在犯困,就去找剛剛給你處理傷口的小姐姐,她能幫你找到睡覺的地方。」
「你要走了嗎?」小男孩問。
陳嶺點了點頭,問:「你還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
「你真的是我哥哥的同學嗎?」
「是。」
「那如果他從很遠的地方回來了,你能不能讓他回家,我真的好想他。」小孩子的眼睛太乾淨了,內里的想念直白又純淨,純淨得讓人心疼。
陳嶺輕輕捏了捏他的臉,「好,我向你保證。」
「謝謝哥哥。」
「江哥。」吳偉偉朝江域的方向移動,小聲說,「看不出來,陳哥還挺喜歡小孩兒的,你看他多有耐心。」
江域微眯起眼睛,輕笑一聲,「是嗎。」
「是啊,這一看將來就個好父親。」
江域眼神沉冷下來,轉瞬即逝,「你的意思是,他將來要結婚?」
「那是當然啦,我陳哥這麼帥,能力又強,將來的嫂子肯定也不差。」吳偉偉沉浸在幻想中無法自拔,「他們的愛情結晶一定也很漂亮。」
他興奮過頭,一臉八卦的用胳膊碰了下江域,碰完就後悔自己得意過頭,重新拉開兩人的距離。
饒是這樣,他那張嘴也沒停下來:「江哥,你說陳哥將來是生女兒還是生兒子?這東西能算出來嗎?」
「能。」江域看著朝自己這邊走回來的青年,語氣陡然變得溫和,「你陳哥命里無子無女,倒是的確給你找個很厲害的嫂子。」
怎麼會無子無女呢?!
吳偉偉偏頭去看陳嶺的面相,好,太好,非常好。
這麼一個富貴多福的面相,居然會親緣淺薄。
難道養父留下的面相書全是盜版?
吳偉偉百思不得其解,正要追問,就聽見陳嶺說:「走吧,回了。」
吳偉偉只能閉嘴,畢竟當著當事人的面八卦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情。
陳嶺今晚陪著陶志勇在客廳里繞圈圈,簡直要累成狗了,一路上哈欠連天,回到家,連澡都不想洗了,倒頭就睡 。
江域站在門口看了一瞬,想要踏入的腳微微遲疑。
那件沾染了青年氣息的校服,味兒快要散沒了。
陳嶺睡得死,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大概是夢到了美食,他吧唧兩下嘴,翻了個身繼續睡。
半夜兩點的時候,房門被微風吹開了一條縫。
五銖錢警惕的原地轉動,卻沒有嗅見任何異常,它在門框上晃動兩下,恢復了靜止狀態。
陳嶺睡意昏沉間,做了個夢。
夢裡他陷在無盡的昏暗中,周遭儘是濃烈的血腥味,深重的戾氣和陰氣。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陷入了泥沼,一點點的被柔軟濕潤的泥漿包裹。與其餘地方不同的是,泥漿沒有腥味,反而帶著淡淡的冷香。
黑乎乎的泥漿,將他與外界那些令人作嘔的氣味,和刺骨的森冷陰氣給隔絕開了。
他就像是一個靜止在海洋中心的小舟,漂浮著,被溫柔的包裹著。
只要他一直保持乖順不動的姿態,就會安全無虞,直到泥沼願意放他離開。
「要死了……」清晨,伴隨著一句呻吟,陳嶺艱難的從床上坐了起來。
四肢發沉,腰間的肉有些酸痛,脖子落了枕,稍微一動就疼。
他感覺自己像是在睡夢中被人狠狠揍了一頓。
仰頭倒回去,又癱了許久,他提著一口氣翻身下床,去了衛生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