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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爸爸打了哥哥!」小孩兒尖聲喊道,對這件事情充滿了不滿。
他一路從自己的房間衝出來,攥著小拳頭站定到陳嶺面前,「爸爸打人可凶了,他總是打哥哥,哥哥不敢還手,好疼的。」
「陶毅!」周媽媽一把將孩子抱起來,放到自己的腿上訓斥,「大人說話,小孩兒不准插嘴!」
小男孩扁了扁嘴,小手用力攥著媽媽的衣服,十分不服氣。
周媽媽儼然不想提起家裡的事情,略過周原鑫挨打的事,繼續說:「那天家裡鬧了一通後,他就走了,說是回學校。可是快晚飯的時候,他又跑了回來,身上搞的一團亂,嘴角破皮,不知道是跟誰打了一架。我讓他洗澡他不去,問他吃不吃東西也不搭理我,我再說話,他就用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我……」
那眼神著實有些嚇人。
平靜中帶著尖銳,讓人不寒而慄。
具體說了什麼話,沒有人知道。陳嶺沒去深究周媽媽隱藏的部分,問:「然後呢?」
「然後他就進了房間。」周媽媽的臉色變了變,聲音中夾雜著一種古怪的情緒,「但是晚上的時候,我起來上廁所,發現他的房門敞開,床上沒有人……」
周原鑫很少半夜起夜,所以當她發現兒子不在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人跑了。
周媽媽找到手機給兒子打了一個電話,提示的是關機。
大半夜的,誰會出去找人,更何況還是一個十幾歲,有行為能力的大男孩兒。
她放下手機,去了衛生間,正要開燈,突然看見自家馬桶上站著一個人。
昏暗的光線將那人模糊成了一團深色的影子,正詭異的左右搖晃,像個不知疲倦的不倒翁。
周媽媽嚇得大叫一聲,摸到點燈開關,用力按了下去。
光亮充斥衛生間的同時,她看見那個人的眼睛由緊閉突然睜開。
「周原鑫! 你大晚上不睡覺,在衛生間嚇什麼人!」周媽媽在短暫的驚嚇後,憤怒地將人從馬桶蓋上拽下來,咬牙切齒地推出衛生間。
正因為那一晚的事,周媽媽對不倒翁一類的東西深惡痛絕,第二天一早,就將小兒子的不倒翁玩具給扔了。
陳嶺抿了口水,「阿姨我能借用一下衛生間嗎?」
「當然可以。」周媽媽把人領到衛生間門口,還抬手指了指馬桶蓋,「他當時就站在那兒。」
陳嶺抬頭,正對著馬桶蓋的上方,有一根橫著的,沒有被吊頂包裹的管道。
難道是在練習上吊?
陳嶺搖了搖頭,覺得這想法有些荒唐,他走進去,關上門,閉上眼睛無聲的念咒。
片刻後,他睜開眼。
衛生間裡很乾淨,所以周原鑫不是被家裡的髒東西迷了眼,才做出詭異的行為。江域說過,學校里還藏著別的東西,那東西很可能是造成周原鑫自殺的罪魁禍首,甚至是兇手。
當然,並不排除周原鑫是自己選擇的自殺。
短短的接觸里,陳嶺能感覺到,周媽媽對大兒子的態度十分矛盾,有厭惡,有愧疚,也有疼惜。
周原鑫在這個家裡過得並不好,單是經常被繼父毆打這一點,就很容易對他的身心造成不可磨滅的損傷,從而讓他走上自我毀滅的絕路。
陳嶺洗了手出去,剛拉開門,就聽見客廳里傳來砰砰地砸門聲。
站在客廳里的周媽媽慌裡慌張的去開門,將喝得酩酊爛醉的丈夫扶進屋,嘴裡關心道:「怎麼又喝這麼多,你先在客廳坐坐,我去給你弄點醒酒湯。」
「喝什麼醒酒湯!不喝!快扶老子進去。」醉鬼語氣惡劣,一把將妻子給揪回到面前。
周媽媽的頭皮被拽得生疼,皺著臉卻不敢反抗,反而還語氣溫和的勸說:「不喝的話明天起來你會頭疼的。」
醉鬼嘴裡罵罵咧咧,腳下不穩地往沙發方向拐了幾步。
周媽媽身板瘦小,沒辦法在支撐下去,跟著丈夫一起倒在了沙發上。
「他媽的什麼東西!」醉鬼怒罵一聲,睜開被酒氣熏得沉重的眼皮,將抵住自己後腰的箱子拖了出來。
他虛著眼睛在箱子裡亂翻一通,將裡面的東西丟得滿地都是。
周媽媽只是張了張嘴,並不敢忤逆丈夫的行為。
醉鬼拎起一張填寫了一半的表格,對著燈光辨識許久,突然啐了一口,粗暴地將紙團成一團,抬腳狠狠踹了一下面前的茶几。
「他媽的死了也不讓老子好過!」他暴怒的扯住妻子的胳膊,「這是哪兒來的?你去學校拿回來的?」
「不關阿姨的事,東西是我送來的。」陳嶺走出去,假裝沒看見周媽媽難堪的表情。
「你是誰啊。」陌生人的突然出現,讓醉鬼找回些許理智。
他身材高大,肚子發福,頭髮梳得油光水滑,身上的衣服也很體面,而這些外在的一切,與他臉上猙獰的表情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陳嶺:「我是周原鑫的同學。」
「那小子一天到晚唯唯諾諾,跟個鵪鶉似的,沒想到還會有同學,我以為他在學校里就是一隻過街老鼠呢。」醉鬼哼笑一聲,咧嘴,露出一口黃牙。
「周原鑫是個很好的人,他不是過街老鼠。」從那封「遺書」中的告誡,陳嶺能感覺到周原鑫對朋友的善意。
他沒有責怪對方的旁觀,沒有責怪對方的軟弱,只是說,這個地方不好,我們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