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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老弟。”徐道人身穿道袍,見狀就說:“你腿腳不方便,就在這裡等著吧?我進去做個法,然後把靈牌拿出來。”說著就要走進去。
楚楦自然心動,可是他很有預感,那隻鬼只希望自己去奉靈,而不是由徐道人來動手。
於是就說:“徐哥,還是由我去吧,你不知道那鬼的性格,很……”實在是難以招架。
“怎麼著,把你嚇成這樣?那車禍我說了,只是一場小打小鬧,若真是氣狠了,遠不止這樣。”徐道人倒是看得開,覺得那鬼已經算是手下留情的了。
“你不知道,在林醫生之前,我認識的一位陸護士也出過車禍,最後她辭了職,也幸虧她辭辭了職。”如果不是的話,自己當時什麼都不知道,最後肯定會釀成大禍。楚楦越想越膽寒,搖搖頭嘆氣:“不說了,免得他聽見了又要找我麻煩。”
徐道人緩下推門的手,表情凝重地道:“關於這位霍家沒有露面的大少爺,我小心查了一下,卻什麼都查不出來。我覺得你倒是不用擔心他害你,要當心的不是他。”
楚楦挑高眉頭,說了兩個字:“霍家。”
“沒錯。”人心難測,有時候比厲鬼更為可怕。
咿呀一聲推開門,屋裡的蠟燭自然點亮,讓二人對視嘆氣,苦中作樂地笑道:“看來早就在候著了。”
楚楦行動不便,拄著拐杖在旁邊候著,看徐道人上香,做法事。
“既然進來了,就過來上炷香吧。”徐道人說。
“哦。”一直以來,楚楦對給那隻鬼上香挺反感的。能不做的東西他都不太想做,只不過徐道人喊了,他不想拒絕,就過去上了一炷香。
“以後在家也要這樣,而且初一十五要上供一碗雞血。你不要任性,切記你這條命是他給你保的,他好了你才能好。”
“我知道了,徐哥。”楚楦抬頭看著繚繞的煙霧,仿佛看到一個影子在空中若隱若現。
他不愛看,垂下眼瞼,撇撇嘴。
“你以前沒有遇上其他厲鬼,一則是你前世積德行善,二則是你這輩子清心寡欲,心不亂則不受其擾,但因你和霍少爺結了冥婚,咳咳,血氣方剛,精氣外露,恐會吸來厲鬼,記得出入小心,多加防範。”這後半句話,恐怕是徐道人故意說給霍雲深,提醒他好生護著楚楦,切勿大意失荊州。
畢竟楚楦不好,霍雲深也落不了好。
☆、第016章 過門
靈堂昏暗陰冷,燭火搖曳輕晃,擺在祭台前面的深色靈牌,不但灰撲撲地,還結滿了蜘蛛網。一看就是家人不上心,已經有些年頭沒有清理過了。
楚楦伸手把靈牌取下來,摸到一手的灰塵,於是拿到嘴邊吹了吹,果然灰塵四溢。然而擦乾淨灰塵,也依然形容古樸,字跡模糊。
近乎黑色的靈牌,不知道是用什麼木做的,拿在手裡倒是有些分量。
徐道人說:“回去我給他調點硃砂,把字給重新寫一下。”又說:“硃砂的價格一般有兩種,便宜的五百,貴點的八百,你家霍少爺是含著金湯匙出世的人,就調個八百的吧。”
“寫這幾個字就八百?”楚楦以為自己聽錯了。
“對啊,我調的可是頂級硃砂,不是油漆。油漆幾塊錢一罐,你要用的話也可以去買。”徐道人表示自己不是強買強賣的人,一切看楚楦自己的選擇。
“呵呵。”楚楦抽了抽嘴角,已是麻木了,最近被徐道人訛去的錢,沒有一萬也有幾大千。
對於他這種工薪階層的人來說,是挺肉疼的。
那本來是老婆本,可惜准女友一個意外遠走高飛,自己稀里糊塗卻成了已婚人士。
偏生徐道人還幸災樂禍:“一萬塊錢娶個豪門媳婦,你恐怕做夢都沒想到。”
“嗯,確實沒想到。”楚楦抓緊靈牌,突然眼睛瞄了一眼棺材,背脊生涼地說:“徐哥,我是不是只要帶靈牌回去就好?”
徐道人順著他的視線,頓時明白他的顧慮:“那不行,你得連屍體一起帶回去,這樣保險點。”
“可是就算我肯,霍家那邊也未必就不追究……”楚楦憋著臉道,那可是屍體來著!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到時候你就說是霍少爺自己的注意,霍家能奈你何?好了老弟,我幫你開棺,你抱他走吧。”
“我腳疼。”楚楦調頭想走。
徐道人一下子把棺材板推開,陰冷的氣息驟然在空氣中瀰漫開來,充斥著整間靈堂。
走在前面的楚楦幾乎是同一時間,就再不敢往前一步。
他有預感,自己要是膽敢走出這一步,就會迎來滅頂之災。
“……”於是也不敢說走就走。
徐道人眼睜睜看著楚楦倒回來,臉色蒼白地走到棺材邊上,彎腰抱起那沒有重量的屍體。
它依舊是一襲紅衣,裹著素淨的白骨。
臉上的繡帕遮得嚴嚴實實,偶爾被風吹起一角,露出裡面陰森詭異的眼窟窿。
楚楦把他搭在肩上,一手繞過臀部抱住,手裡面抓住靈牌。
另一隻手則是用來拄拐杖,保證行動自如。
說實話,徐道人見過這麼多撞鬼的人,楚楦算是特別膽大的一類了。
他衷心地祝福楚楦以後的冥婚生活可以過得順利一些,當然了,偶爾找他買點香燭紙錢就更好了。
“來,披上這件風衣,免得嚇著人。”徐道人把楚楦送到小區樓下,在他下車之前,送給他一件風衣:“明天記得洗乾淨還給我,順便過來拿硃砂和香燭,再買一個香爐和文案回去。”
“這牌位上去怎麼擺?”楚楦接過風衣,把自己肩上的屍體裹好。
“暫時擺在那裡都行,你高興擺在客廳也好,房間也好,總之要記得上香。”徐道人簡單叮囑兩句,開著車走了。
楚楦轉身回家,剛到家就收到一條徐道人的信息:對了,千萬別擺在廁所,廚房也不行!切記!
“……”誰沒事把靈牌擺在廁所,找揍嗎。
環視了不大的屋子一圈,楚楦把靈牌隨手擱在電視櫃旁邊。想到肩上的屍體,他渾身一僵,剛才忘了問徐哥,屍體應該擺在那裡?
沒有棺材是不是不妥?
想到這些問題,楚楦不由皺著眉,他並不想一直對著霍雲深的屍體。於是想來想去,他打開書房的門,把屍體往小床上一放,然後出來關上門,眼不見為淨。
經過靈牌的時候說了句:“現在沒有文案也沒有香爐,我就不給你上香了,希望你能理解。”
解釋清楚,楚楦該幹嘛幹嘛去。
他確實也害怕霍雲深出來晃悠,於是早早洗了澡,回房間反鎖著門準備睡覺。
然而屋裡多了兩件可怕的東西,楚楦心裏面總覺得毛毛地,不由自主就會東想西想。他的腦海中一會兒閃過紅色的鬼影,一會兒會閃過空白的臉孔。
一會兒覺得那鬼就在自己床底下,一會兒覺得在牆角邊。
而無一例外總是看著自己。
那鬼的眼睛會是怎麼樣的?可怕嗎?
楚楦想得渾身發熱,血液逆流,卻又不敢拉開被子透氣,反而把自己裹得更緊,恨不得把全身都遮起來。
“睡覺,睡覺,不要多想……”楚楦閉著眼睛念念有詞道:“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四隻羊……鬼……”
身心都避不開那個字,它真的無處不在。
而真正讓楚楦面臨崩潰的,不是心心念念的鬼影,是隔壁傳來的詭異聲音。
一聲聲悶響,咚、咚、咚。
聽起來就像有人在撞牆,或者門。
“……”楚楦額頭上的汗珠順著臉頰流下來,心臟在胸腔里砰砰地跳動,然後猛地咽了一口口水,咕咚。
因為他想到,隔壁什麼都沒有,有的只是一具屍體。
是誰在咚咚地撞門,不作他想。
要不要管他?
楚楦裹了裹被子,想過不管,可是屍體撞門的聲音實在是太恐怖,他忍受了片刻覺得無法裝作若無其事。
突然楚楦用力掀開被子坐起來,下床找到拐杖就出門去了。
奇怪的是楚楦來到書房門口,撞門的聲音就消失了。整套房子靜悄悄,放佛剛才的聲音只是楚楦的幻聽。
抬手擰開門把,楚楦慢慢推開門,打開燈,他看到床上仰躺的屍體一動不動,跟之前他放置的位置是一樣的。
楚楦的瞳孔縮了縮,嘴唇抿成一條線。
“是不是你?”他輕聲問道。
過了片刻,屋裡的窗簾無風自動。
“你不要再吵了行不行,我需要休息,你吵著我我會很困擾。”楚楦低聲告誡,然後待了一會兒,把門關上。
這次他沒有鎖,留了一條fèng兒。
回到自己的房間,也留了一條fèng兒。
做到讓他出入自由,這樣總可以了吧?
而且楚楦覺得,那鬼根本不會被這些門和牆阻止,也許他需要的只是自己的態度,一個形式的問題。
這次躺下去,楚楦就再也沒有聽見撞門的聲音。而且這次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很寧靜,很快就睡著了。
一夜好眠,中間也沒有醒過。
大概睡到早上七點多鐘,楚楦被隱隱的尿意憋醒,他迷糊地睜開眼睛,想起來上個洗手間,卻老實地被嚇了一跳。
一張蒙著繡帕的臉對著他,大紅的喜服鋪散在床,畫面既驚悚又刺激。
“我的媽……”這具屍體是什麼時候跑過來的?
楚楦整個人向後退,表情可真是嚇得五顏六色,瞬間連尿意都被嚇了回去。因為相比起會動的鬼影,他其實更害怕這具真實的屍體,總覺得很陰森很詭異。
特別是穿著紅色的喜服,他心想,得趕緊燒兩件別的衣服給霍雲深,別再讓霍雲深穿著紅艷艷的喜服了。
避開那屍體下了床,楚楦飛奔出了房間,連拐杖都忘了拿。
後來趁著白天,他又把霍雲深的屍體搬到了隔壁房間,好生放好。
並繃著臉說:“你看,家裡又不是住不開,以後你住這間,我住旁邊,咱們一人一處。或者你喜歡我那間房間也行,我和你換個位置……反正,我喜歡分房睡。”
就算結了婚,也有分房睡的,不一定要住在一起。
更何況他們情況特殊,睡在一起太驚悚,是不可能的事情。楚楦希望霍雲深能有自知之明,畢竟他覺得自己肯跟霍雲深結冥婚已經很對得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