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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間。”濮曦的手指上還滴著水,可見出來得很急。
“你先擦一擦手。”傅聞軒把桌面的紙巾抽兩張遞給他。
“謝謝。”濮曦垂下眼帘,默默地擦乾淨手指。
“為什麼,要在大廳掛自己的畫面?”傅聞軒站在屋子中央,抬起頭很容易看到外面八方的肖像畫。
有些是素描,有些是水粉,還有國畫和油畫,各種類型和大小,唯一不變的就是畫中人。
說句實話,在自家客廳掛肖像畫,一般都是掛逝去的長輩……
“太多,沒地方掛。”
濮曦抬眼瞧了瞧,回答很彪悍。他記錄時間流逝的方式,就是每年花錢畫一幅肖像畫。
五百多年間,畫了三百多幅。
客廳裡面掛的畫面,時代變化比較明顯,一眼看過去可以知道當時是什麼社會背景。
“挺詭異的,你的愛好。”傅聞軒甩甩腦袋,說:“準備出門,你想繼續穿這套黑西裝出門,還是怎麼樣?”
明知道對方的衣櫃裡全是黑西裝,傅聞軒還是要挪移他。
青年那賤賤的笑容,讓人心情開朗。
濮曦說:“不換。”
“嗯,畢竟條件不允許。”總不能穿睡衣去游海岸,他說道:“我們走吧,自行車在哪?”
“我需要想想。”畢竟是幾十年前使用過的交通工具,濮曦想了好一會兒,移步走向豪宅三樓。
打開其中一道門,一股灰塵味道撲面而來。
“咳咳……”傅聞軒站在門口,捏著鼻子揮揮手掌,在猜測這道門有多久沒有開啟過??“平時沒人打掃?”
“沒有。”誰敢來。
濮曦打開屋裡的燈,裡面全是些古舊的老東西,大約是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的舊物。
有櫃檯、老木箱、算盤,等等……
一輛自行車也在其中,是七十年代的經典款,鳳凰二八……
“你說的有自行車,就是它?”出生在九十年代的傅聞軒,沒有見過這麼挫的自行車,他並不知道當時這輛車意味著什麼。
站在自行車面前,他一副深深困擾的模樣:“請問乾癟的輪胎,還能打氣麼?就算打上了,能騎不能?”想來想去這些都不是問題,問題是:“這輛車是多久以前的?”他指著自行車問道。
“四十年前。”濮曦一看也知道,這輛車不行,所以皺著眉頭。
“這很可以,跟你一樣酷。”傅聞軒點頭說,調頭準備出去:“你們家留下的老古董就算了,我們步行游海岸線。”
封塵了四十年再打開的門,差不多也等於濮曦的態度。他願意為傅聞軒打開過去的自己,不過對方能不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又是另外一碼事。
不解釋的話,是不會有人知道的。
“我一直沒有問過,關於你的家人,能說說嗎?”傅聞軒兩手插著褲兜,臉上雖然悠閒,卻不乏誠懇。
“不在了。”
傅聞軒滿臉驚訝,露出歉意的神態,“抱歉。”濮曦還這麼年輕,他從來沒想過對方的親人已經全部過世了,那肯定是死於意外:“對不起,無意提起這件事。”
“沒關係。”濮曦顯得不介意,親人的記憶太久遠,雙親長什麼樣,經過五百多年的流逝,差不多已經淡忘了。
傅聞軒抽出手掌,握著他的手,“上次管你要的一百三十萬,是為了給我爸還債。我沒媽,只有一個爸,還有個奶奶住在鄉下。”
走在清晨的海岸線上,濮曦眯著雙眼,靜靜傾聽身邊的講述。
“不說這些了,你應該不愛聽。”傅聞軒踢著腳邊的石仔,海風吹著他的頭髮。對濮曦的印象還停留在冷酷大總裁,而不是可以分享生活的居家愛人。
有時候因為這些差異,心情會很難受。
“說吧。”濮曦扣住他的手腕,接受這種手牽手散步的模式。
“已經說完了。”傅聞軒笑了笑,感覺現在這樣就挺好的。
走在一起,沒有旁人干擾,有機會跟他糾結和生氣,其實已經很不錯的了。
“你家多長時間沒人打掃了?”想起那件灰塵滾天的房間,傅聞軒突然問道。
“很久。”濮曦默默算了算,四十多年。
“有空幫你打掃一下,反正我這麼閒。”傅聞軒舉起另一隻手,伸了個懶腰,露出消瘦的腰線。
濮曦手疾眼快,幫忙把衣擺扯下去蓋好。
“怎麼?”傅聞軒被扯得一愣。
“會著涼。”著涼了會生病。
“……”傅聞軒有感動一下,但是一米八幾的大男人,真的不會那麼容易生病。
沒有走完一整條海岸線,應為太大了。走到差不多的地方,他們原路返回。
“這麼漂亮的海岸,為什麼沒人來欣賞?”走了那麼久,一個人都沒有遇到。
“這是私人島嶼。”濮曦的回答讓人心服口服。
“你比我想像中有錢。”所以給情人贈送一家會所,對他來說只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應該是的。”濮曦點點頭,感覺握在手裡的手掌不如剛出來的時候那麼暖和,他加快腳步,回家。
海風還是有點冷的,兩三年沒生過病的人,回去就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濮曦眉頭一皺。
“沒事,只是打個噴嚏。”傅聞軒說,抽了一張紙巾抹抹鼻子。
下一秒卻被人拉著,上了二樓的浴室。
濮曦放了滿滿一缸的熱水,叫傅聞軒躺進去泡著。然後自己下了廚房,拿了很多拍好的生薑上來,扔進水裡。
在他的概念中,風寒是要命的一種疾病。
“我真的沒事,你有點太緊張了。”傅聞軒躺在浴缸里,心情酸酸甜甜地,這是不是說明自己在對方心裡很重要?
“謹慎一點。”
“哈嘁!”
話剛說完,傅聞軒的噴嚏接二連三,真的有種要感冒的跡象,他自己喃喃道:“怎麼會這麼快?”
濮曦在旁邊,嚴肅地看了他一會兒:“我去叫醫生。”
“但是,只是感冒而已。”傅聞軒抽著紙巾,聲音含糊不清地嘀咕:“沒聽過感冒叫醫生上門的。”
這次突然感冒,傅聞軒覺得應該是自己太久沒有生過病。他在浴缸泡了十多分鐘,起來穿上睡衣。
水裡有姜,所以渾身發燙,起來之後鑽進被窩出點汗,按照以往的經驗來說,估計就會好。
他躺了約莫半個小時,濮曦帶著一位醫生上來。
“你真的……”傅聞軒覺得腦仁兒疼,揉揉額頭對人家醫生笑了笑,真是辛苦了。
看過之後,確實是感冒的跡象,只不過是初期。如果及時吃藥的話,有可能可以把感冒的苗子按下去。
醫生開了藥,還給打了一針屁股針。
“……”傅聞軒埋著自己的臉,長這麼大打屁股針的次數屈指可數。
醫生打好針之後,他連忙拉上自己的褲子。
濮曦瞧了一眼,轉身將醫生送出門。
傅聞軒隱約聽到,那個男人向醫生請教問題,怎麼照顧病人之類的……
等他回到自己床邊,那看自己的眼神就跟自己要死了似的。
傅聞軒對他說:“濮曦,我真的只是感冒,不是得了不治之症。”
“吃藥。”他拿著一手的藥丸,以及一杯溫開水,等傅聞軒起來吃藥。
“謝謝。”傅聞軒坐起來靠在床頭,接過杯子和藥丸,仰頭一口吃下去。
剛才在被窩裡出了一身汗,他現在額頭都是濕漉漉的,而且身上很臭,都是生薑的味道。
“睡吧。”看著他把藥吃完,濮曦動手將他按下床,讓他睡覺。
“……”傅聞軒不是太想睡,不過睡覺可以修復身體,他沒有拒絕濮曦的好意。
迷迷糊糊在床上躺了十多分鐘,他也真的睡著了。
濮曦把手伸進傅聞軒的被窩,握住他放在身側的手腕,一會兒之後又放了回去。
下午醒來,傅聞軒在床上滾了兩圈,感覺自己渾身輕鬆,神清氣慡。
他連忙起來洗澡換衣服,把渾身的姜味兒去掉。
“濮曦?”那個男人不在房間,不知道在哪裡。
傅聞軒走出長廊,站在樓梯口,想下樓吃東西的他,不知道為什麼,腳步突然遲疑,最後上了三樓。
其他的屋子,他沒有打開,只是推開自己上午進去的那間。
打開燈,濮曦並不在裡面。
寬敞的屋子,東西擺得很隨意,最裡面有兩排書架。傅聞軒直徑走到窗戶旁邊,把厚厚的窗簾打開。頓時陽光照進來,把屋裡的黑暗驅散。
“咳咳咳……”不過也揚起一陣灰塵,弄得傅聞軒灰頭土臉。
他面前是一個老式的玻璃柜子,排著一排書。書脊上沒有字眼,說明這些是筆記本。
雖然覺得拿出來翻看不好,但是傅聞軒的好奇心全冒了出來,伸手抽出一本墨綠色的筆記本。
才打開第一頁,一張東西掉了出來,掉在傅聞軒的腳下。
傅聞軒彎腰撿起來,發現這是一張黑白老照片,而照片裡的人跟濮曦很像,或者說就是濮曦本人。只是髮型和服飾不同。
照片中的人,穿著老式的衣服,梳著老式的頭髮,坐得端端正正,一臉冷漠。
看著他的眼睛,傅聞軒呼吸變得急促,這是自己喜歡的那個男人沒錯。
如果不是濮曦,就不會有讓人心悸的感覺。
反過照片的反面,那裡寫著一九六二年,XX攝於北平,冬季。
把照片收起來,傅聞軒看了一眼被自己忽略的筆記本,他在扉頁上看到了濮曦的名字。
隨性的前面,跟給自己的支票簽名沒有多大區別,都是一樣個性。
傅聞軒的心臟,噗通噗通地急促跳著,高溫缺氧的腦袋,有一種要暈過去的感覺。
他把照片放進自己口袋,筆記本鑲回去。
退出三樓的房間,傅聞軒保持平靜的步伐,走下一樓,進入廚房做飯。
差不多晚飯時分,濮曦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廚房門口,嚇了傅聞軒一跳。
他試了一口湯說:“現在才回來,幹什麼去了?”眼睛不由自主地在對方身上到處打量,傅聞軒才發現濮曦手裡提著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