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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人,始終會覺得和鬼廝混在一起是不好的事情。
出門,途中。
“先生想娶妻生子嗎?”
巴士開往楚楦鄉下的路上,會經過一段崎嶇的路程,叫做百段石,是盤旋在石頭山上的路,只要司機稍有不慎,就會連人帶車翻滾下去。
每到春季和冬季這兩個季節,這裡具是煙雨濛濛,雲霧繚繞,能見度很低。
雖然危險,但是景色真的很好,許多坐車經過的人都會拿出手機拍攝幾張照片。
楚楦難道見到這麼多霧氣,拿出手機正在拍攝,並不知道危險正在降臨。
“你還好說,我本來要交女朋友,一個多月前卻被你一場車禍給攪了局。”他臉對著窗外,微潤的煙霧飛撲在臉上,眉頭輕鎖:“後來跟你結了冥婚,我就認命了,這輩子應該不會再結婚。”
那鬼說:“如果有機會的話,當如何?”
楚楦想了一下,搖搖頭:“如果的事很難說,誰說得准?我對家庭……沒有太多的期望,如果一輩子不結婚沒有孩子,頂多會覺得對不起我爺爺和奶奶,我自己無所謂。”
“無所謂嗎……”那鬼飄飄渺渺的聲音從身邊遠去,他克制住了自己的心魔。
☆、第36章 1023.23
巴士在崎嶇的路上穩穩行駛,三十分鐘之後,來到楚楦家鄉的小鎮。
“到了嗎?”那隻鬼站在路邊,一看到楚楦下車,便飄了過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來接楚楦的呢。
但是他為什麼,不跟楚楦待在車裡面,巴士車上也並不是沒有座位。
“還沒到呢。”楚楦提著自己的背包走下來,眼睛在附近東張西望,說:“我老家在村里,離這裡還有十多公里遠,得坐摩托車。”
因為村子裡面太偏僻,公交車都不到那的。
“這裡很落後吧?”想到那鬼的出身,他笑道:“你大概一輩子沒來過這種地方。”
“先生又在笑我,我一輩子也總共沒去過多少地方。”霍雲深佯裝不開心地說。
“我沒笑你,你一共去過多少地方,我怎麼知道,你又有沒告訴我。”楚楦一邊跟他說著話,一邊尋找附近的摩托車司機。
看到一個之後向人家招招手,然後司機很快就開車過來拉客。
“先生想知道嗎?”
霍雲深的問題被司機的到來攪和了去,楚楦歉意地看了他一眼,暫時停止交流。
在路上耗了二十分鐘,終於到了楚楦家的門口。
他們家住在村頭,距離小鎮比較近。村子的中心點,還要往裡面再走三四公里。基本上都是山都是水,以前沒修好路的時候,交通非常不便。
最近幾年把路修好了,村子也比以前富裕了不少。
不過楚楦家一直是比較有錢的人家,因為楚楦的爺爺是當時國企的技術工,八幾年的時候就是大城市的戶口,和楚楦的奶奶也是。現在楚楦他爸住的房子,就是楚楦爺爺那時候買的。臨老退休了才和楚楦奶奶搬回老家養老。
那時候城市戶口吃香,現在可不了,多少人想轉回農村戶口還轉不了。
楚楦為了繼承鄉下這個房子,因為戶口問題還走了不少手續,特別麻煩。
“到家了。”來到大門前,掏出鑰匙打開門,屋裡的一切還是走時的模樣,楚楦回身關上門,笑著說:“這兒你已經來過了,那次還嚇唬我,把嚇得往床底下躲。”
霍雲深跟在他身後,聽見他翻舊帳,便低著頭裝不懂。
“你當時是怎麼想的?為什麼對我那麼凶?”楚楦問道,進了家門,到玄關的鞋櫃裡找出拖鞋換上。
現在是初冬了,他選擇了一雙棉拖鞋,拿在鼻子下面聞了聞,有股霉味,等天氣好的時候要拿出去曬??曬。
穿好鞋子,楚楦說:“怎麼著,我的問題很難回答嗎?”想了這麼久,還沒想出答案?
還是答案太喪心病狂,不適合回答?
“先生……一定要回答……”那鬼抬頭,看見楚楦肯定的眼神,他瞭然:“因為,我知道先生不會接受我,就……破罐子破摔。”
“以恐嚇威脅來達到目的。”楚楦的視線從他身上移開,轉身進屋裡放東西,順便給爺爺奶奶上炷香。
“爺爺,奶奶,我帶了只鬼回來,希望您二位別生氣……媳婦這輩子我是沒有的……孩子也……以後……”嘮嘮嗑嗑說了好些,無非是努力現在,展望未來。
霍雲深站在門外,將裡面的話聽了個七七八八,臉色倒還算平靜。
外面的太陽很大,楚楦說完了就回到自己屋裡,一會兒之後,抱著一張棉被走了出來,拿到外面去曬。
倒回來的時候,看見霍雲深抱著兩個枕頭,從自己身邊飄過……
一人一鬼來回了七八趟,把屋裡需要曬的東西搬了出去。
然後楚楦脫了外套,挽起袖子,開始掃地,並吩咐無事可乾的霍雲深:“去廚房端盆水來,擦桌子和窗子。”
“是。”那鬼積極飄去了。
楚楦親自示範了一下怎麼擦桌子和窗戶,對他說:“這兩個任務就交給你了。”
當楚楦掃地之餘,偶爾看了一眼自家的窗子,差點驚嚇又想笑。
因為霍雲深整個飄在上面,十分賣力地擦玻璃……有時候還是頭朝下的……
“先生,擦完了。”
“換一盆清水,再擦一次。”
“好。”
他聽話地去了,楚楦繼續掃地,二百多平的房子,掃一次也要十多分鐘。
“先生,又擦好了。”
“我看一下。”楚楦放下掃把拍拍手,過去檢查霍雲深的勞動成果。
伸出手指在桌子上劃了一道,指尖很乾淨。又到玻璃上擦了擦,明亮乾淨。
他笑道:“做得真不錯。”
一回頭,那鬼拿著自己剛剛放下的掃把,在那掃地。
動作很笨拙,就跟第一次拿掃把似的……
楚楦笑容淡了淡,眼睛升起一層薄薄的霧,走了過去,握住他拿掃把的那隻手說:“掃把是這樣抓的。”一本正經地教他掃地。
霍雲深的手一翻,將楚楦的手指收攏,在自己的掌心之下,一起抓住掃把……
“別玩了,我來掃,還有兩間屋子趕緊地。”楚楦抖抖手,把那隻鬼的手抖下去。
“先生許我再玩一會兒。”那鬼說。
“這是做家務,不是玩。”楚楦的動作很嫻熟,神情很認真。
他知道,霍雲深生前肯定沒有握過掃把,他是個地地道道的大少爺……雖然命很苦。
楚楦忽然一怔,自己怎麼會覺得霍雲深命苦呢?
雖然早死確實命不好,雖然從霍雲深的字裡行間……有些事情已經擺在眼前,那是真的嗎?
“霍雲深。”他輕輕喊了一聲,卻說:“掃地的活兒交給你,我去拿拖把來拖地。”
“好。”那鬼得了楚楦手中的掃把,認真地幹活去。
客廳的地板是瓷磚地板,房間的地板一律是木質地板。等客廳的地板拖乾淨以後,出現端著水盆和毛巾進了房間。
毛巾擰得很乾才敢擦地。
“我來吧。”霍雲深搶過毛巾,一下子把水擰乾,就跟用了甩干機似的。
“謝謝……”楚楦接過那條半乾的毛巾,眼神類似崇拜。
霍雲深抿嘴笑了笑,拿了另一條毛巾跟對方一起擦地。
“知道怎麼擦嗎?這樣,把屁股撅起來……走一個……”楚楦示範完畢,自己笑了。
“好。”霍雲深聽話地把屁股撅得高高地,灰白的手臂露出來,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
二個在屋裡推來推去,終於撞了路線,把腦袋撞在了一起。
“啊。”楚楦停下來,捂著額頭痛叫,臉皺得像個包子一樣,指責霍雲深道:“你開車不看路。”
“我……我是新手司機。”霍雲深怔怔望著他,眼眸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已然亮晶晶,水盈盈,擴大的瞳孔裡頭,只映著一個人的臉龐。
“那又怎麼樣?”楚楦看到,這鬼呆呆地看著自己,嘴唇微張,瞳孔大開,一副很蠢很蠢的樣子,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說:“給你開罰單。”
“啊?”霍雲深繼續呆滯著,直到楚楦的手指爬上他的下巴……“先生……”
“……”楚楦睡下眼瞼,一手撐著地板,一手捏著對方的下巴,身體向前傾。
一枚溫柔的親吻如期而至,驚動了霍雲深小心翼翼的猜測,他真的……
吻了過來。
“先生。”這是不一樣的,霍雲深放開手裡的抹布,兩隻手齊齊伸向楚楦,緊緊地抱著他的背。
如膠似漆的一個吻在無聲中越演越烈,最後也分不清楚究竟是誰不肯放開誰。
楚楦的心臟因缺氧而痛得似乎要炸裂開來,他率先做出了推開的動作。卻有一瞬間看到,和自己親吻的霍雲深表情猙獰。
“先生。”他抓得太緊。
“我……”恐懼爬上楚楦的臉孔,在眼中一閃而逝。
不,也許他只是太喜歡自己了。
楚楦喘著氣,用手摸著胸口站起來。霍雲深也站了起來,臉上已經恢復平靜,仿佛剛才只是楚楦的眼花所致。
“水髒了,我去換水。”他小聲地說,端著水盆輕輕地出了屋子。
望著他婷婷裊裊的背影,楚楦背後出了一層冷汗。
他跌坐在水汽未乾的地板上,吶吶自問,這份毛骨悚然的愛,如何承受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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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一番努力,家裡煥然一新。站在乾淨的客廳中轉了一圈,楚楦心情還不錯地說:“我去做飯了,今天帶了番茄和雞蛋,你喜歡吃炒的,還是喜歡喝湯?”
霍雲深飄在自己擦好的窗戶面前,總想把窗簾給拉上。
聽見楚楦跟自己說話,他轉過身來,眼中帶著濃濃的好奇:“先生喜歡怎麼吃?”
“我喜歡吃炒的。”
那鬼幽幽說:“那就做湯吧。”
“……”楚楦心想,這傢伙不是號稱喜歡我嗎?怎麼不按牌理出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