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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來,王浦元是衝著長生不老藥來的?”胖子哈哈一笑,“那他可真是老糊塗了,難道真要做一隻萬年王八?”
“王家家底殷實,能叫王浦元親自出馬的肯定不會是錢這麼簡單的事。要說這長生不老似乎還真有點兒那個意思。你們還記不記得先前咱們折騰了好些地方,要找到的無外乎是什麼不老泉、不死蠱,再加上現在這個金鼎仙丹,全都是與長生不老有關的東西。搞不好還真叫咱們猜對了。”
Shirley楊警覺道:“你別忘了,我們之前的幾次行動,都是追著張老頭跟竹竿子在跑。如此說來,王浦元與他們的目標豈不是一致?”
胖子頓時停住了腳步,驚嘆道:“楊參謀好眼力,我怎麼沒想到這一層。我肏,這麼一來,那老王八豈不是跟張老頭同屬一丘之貉。一個唱紅臉,一個唱黑臉,他們根本就是一條船上的耗子,合起伙兒來坑咱們啊!”
我先前一直覺得有哪裡不對勁,所有的事情都顯得那麼巧合。現在被胖子這麼一喊,我心中立馬打起了堂鼓。的確是太巧了,簡直像商量好的一樣!
Shirley楊看出我內心的想法,嘆了一口氣,然後擠了一個微笑說:“事情還不到最後一步,剛才都是我們的推論。還是先把他們揪出來再說,別在這裡隨便給自己增加心理負擔。”
李教授原先跟在我們後頭,一轉眼,趁著我們說話的工夫又跑上前去了。我快步追了上去,他微曲著腰身,一手扶牆,一手撐在膝蓋上,正盯著地面不知在看些什麼。我輕輕地拍了他一下,老頭兒差點兒跳起來。
“怎麼,見鬼了?”胖子笑著朝李教授發呆的方向望去,笑容一下子僵在了嘴角。我低下身來,發現就在離我們半米左右的石道上,出現了一組紅白相間的圖形。我打起手電向石道另一頭照去,發現燈光所及之處到處畫滿了這種詭異的條紋格。我蹲下去,用手沾了一點兒紅色的染料。
“硃砂。”李教授不假思索道,“這是古代最普遍的塗染料,紅色對咱們中國來說有著特殊的意義,很多墓室中都發現過用硃砂繪製的符號。”
“那這個呢?”我從未見識過這種斑馬線一樣的墓室塗鴉,而且還是畫在地面上的。
“容我先瞧瞧白色的是什麼。”李教授扶了扶眼鏡,伸手用力在白色的塗料上抹了一把。他先是蹭了蹭指尖,而後又吐出舌頭來舔了一口。
“哎喲,這老頭兒真噁心,他也不怕食物中毒。”胖子咧嘴往我這邊靠,他低聲說,“墓里的東西哪能亂試,他要是不幸屍變,咱們可不敢手下留情。”
我說:“人家李教授活得好好的,哪兒來的屍變。你那張狗嘴什麼時候才能吐出點兒象牙來。”胖子問李教授:“顏料什麼味呀?甜嗎?”李教授沖他翻了一個白眼說:“地上的是鹽。”
“鹽?”我不信,也上前沾了一些放進嘴裡,一股苦澀鹹濕的味道立刻充斥了口腔,我急忙吐了好幾口吐沫,“老李,這是鹽?”
“鹽。”李教授再次肯定道,“古代萃取技術有限,多是海鹽直接晾曬。地上的這些白色的鹽經過了特殊的化學加工,墓道又不通風,更無水汽進入,所以才能常年保持半固體狀,像塗料一樣黏附在地面上。”
硃砂和白鹽,這都是驅鬼辟邪的通用品。我聽說先秦時期就流行在死人額上以硃砂烙印,為的就是防止死後變僵傷人。戲文里不是也老唱嘛,那些茅山道士畫符鎮妖總少不了硃砂、雞血這兩樣。鹽是百味之首,又有消毒的功效,在百姓眼中一直都是辟邪護宅的上品。一下子在墓室中同時見到了這兩樣東西,我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胖子似乎也感覺不妥,他催促李教授說:“等回頭大部隊把墓室挖開了,有的是時間給你研究。咱們快走吧。”
Shirley楊盯著地上的條紋看了許久,我問她是不是有什麼發現,她搖頭說:“我從未見過這種墓室畫,與其說是畫,倒不如說更像某種標誌,可惜我對先秦文化沒什麼研究,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但是總覺得當年畫這些標記的工匠是想向後人訴說點兒什麼。”
“這就說不通了,”我看著一路蜿蜒的紅白條紋說,“墓室是給往者居住的陰宅,誰都不希望自己的祖先被人打攪,為什麼要特意留下標誌給後人,難道還成天巴望著有人盜墓?”
“我覺得不一定是留給盜墓者的警告。你想想,我們剛才經過的地方,那個排葬坑是用來祭祀的公共露台,說不定建造墓室的人是希望後世一直有人前來祭拜,所以留下了這些信號。我們看不懂並不代表他們也不懂。只可惜光憑我們幾個,現在還無法解讀出其中的意思。”
紅白兩色在中國人的傳統里擔任著無可比擬的角色,紅是喜,白是喪。喪事又分喜喪和哭喪兩種。前者喜辦多是因為死者壽終正寢,這在傳統概念里是喜事;而哭辦多是因為喪者早折、死於意外或喪於病痛。同時見到紅白兩色出現在墓道中,這說不上是什麼好事。我讓大家提高警惕,不要再去管地上的標記,專心出這條石道。李教授對這一發現很是重視,臨走前還不忘掏出那本工作日記本寫上兩筆。
我們一行四人順著石道小心翼翼地前行,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就是我們手中的電筒,可惜光照範圍有限,十步之外的世界永遠是被黑暗籠罩的,在這樣幽深的環境裡,除了我們幾個人的腳步聲之外,四周一片死寂,總覺得有什麼東西要從黑暗中撲出來一樣。我走著走著,腳下忽然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差點兒摔倒。定眼一看,居然是一個從未見過面的年輕人,他半靠半倚地倒在牆邊上,我只顧看前頭的路沒有注意到腳下,這才與他撞了個正著。那人穿著考古隊的工作服,整個人癱軟成一團,縮在角落裡。
“死了?”胖子舉著手電走上前來,用腳踢了他兩下,那人一下子癱倒在地上。胖子朝我吐舌,“真死了。看衣服是姜隊長的人。”
李教授對死人並不忌諱,他蹲下身去想將那人扶起來,可剛一碰屍體立刻就僵住了。
“這人我認得,他是博物館的抄錄員,他爹是文化局的錢工,我們年前還見過面……好好的孩子,作孽啊!這是作孽。”
熟人死於非命,李教授悲憤不已。可對我來說,這位小錢同志的死因比什麼都重要。好端端一個人獨自死在墓室裡頭,身上也沒見著有什麼皮外傷,這事要是不調查清楚叫人如何能安心。
“不是還有一個嘛,大家快找找,說不定還有救。”Shirley楊一語驚醒夢中人。我招呼胖子和李教授去前邊找人,然後又將小錢的屍體扶了起來,想檢查一下有沒有致命傷。
Shirley楊在一旁為我掌燈,我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到死人,可在墓室裡面對著這樣一具陌生的屍體,心裡還是忍不住犯毛。如果是古屍也就算了,大不了一鏟子拍碎了。可這傢伙在幾個小時前還跟我們一樣,都是活蹦亂跳的大活人,瞧他的模樣不過十七八歲,這樣一個年輕的生命在自己眼前逝去,實在叫人為他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