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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令人窒息的一刻,大量的積雪從塔頂的窟窿里直灌下來,順著我們挖開的通道,一層層地向九層妖塔內砸落。最後可能塔頂被大塊雪板蓋住,積雪便停止傾瀉而入,這麼短短的一瞬間,上面幾層可能都被積雪填滿了,落進第八層的雪,把空中的達普壓在了裡面。我見機不可失,急忙對Shirley 楊打了一個手勢,讓她趕緊把阿香帶到最底層去。這第八層已經不安全了,這種蟲子忽冰忽火,而且又不是常理中的火與冰,似乎是死者亡靈從地獄裡帶回的能量,根本無以應對,只能在大踏步的撤退中尋找對方的弱點了,但下面不會再有退路,這點我也心知肚明,只能拖一刻是一刻了。我與胖子拖著明叔和所有的背囊緊跟著爬到底層,地面的震動和聲響逐漸平息,這些跡象表明大規模的雪崩已經結束了,龍頂冰川已被四座雪峰上滾下來的積雪蓋了個嚴嚴實實。不過當務之急,並非去想怎麼出去,而是急於找東西堵死與上層妖塔之間的fèng隙,擋住那些鬼蟲下來的通道。胖子想去搬地面的石台,我一把將他拉住:「你想學董存瑞,舉著石台堵上面的窟窿?快找些木頭板子來。」不管是無量業火,還是乃窮神冰,這兩種能量只能作用於有生命的東西,只要不留fèng隙,應該能暫時擋住它們。我和胖子手忙腳亂地找了些塔中黑色圓木,把通道堵了個嚴實。Shirley 楊用北地玄珠在明叔鼻端一抹,明叔打個噴嚏,甦醒了過來,一睜眼先摸自己腦袋,確認完好無損,才鬆了口氣,神色極為萎頓。我知道明叔和阿香這回算是嚇壞了,於是安慰他們說:「咱們這裡應該是很安全的,那些達普鬼蟲雖然厲害,但不碰到人,就跟普通的小蟲一樣,沒什麼威脅,憑它們的力量也不可能推開封堵的木頭。」胖子附和道:「蜻蜓撼柱,那是自不量力,咱就跟它們耗上了,早就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了……」話音未落,頭頂就傳來一陣巨響,無數斷木碎雪掉落下來。我和胖子剛好站在下方,多虧戴著頭盔,饒是如此也被砸得有點暈頭轉向,急忙向後躲避,心想難道是我們趕工的工程質量不行?剛堵上就塌方了?還是上面幾層的積雪鬆動了,在塔內又形成了一次小範圍雪崩?再看掉下來的東西,黑色的是木頭,白色的是積雪,中間晶瑩之光流轉不定的就是那具冰川水晶屍。尚未細看,頭頂上轟然之聲再次發出,眾人抬頭一看,一個白乎乎的人形,正從上面用力爬將下來。我們這才想起,妖塔外層還有個雪彌勒,由於雪崩的混亂,幾乎都把它忘了。我抓起散彈槍,頂在雪彌勒的頭上就轟,但那傢伙渾然不覺,子彈根本奈何不了它。它大頭朝下,不停地往下躥,但身體太胖,被卡在了上方的窟窿里,不過這傢伙力量很大,這土木結構的妖塔困不住它,掙脫下來只是時間問題。這次終於看清了雪彌勒的面目,不過它根本就沒有面目,就像是塊人臉形的白色肉皮,上面有很多密密麻麻的白色圓圈收縮、起伏,根本讓人不知從何下手。我忽然想到初一生前說這傢伙怕大鹽,我們的鹽巴都在明叔那裡,急忙找明叔去要。明叔說:「完了,這次真的死定了,鹽巴都放在塔頂沒帶下來。」胖子急得直跺腳:「明叔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啊,你你……你整個就是我們這邊的義大利人。①」這句話本來是我們去新疆的時候,Shirley 楊用來形容胖子的,說胖子簡直就是咱們這邊的義大利人,現在胖子總算找著機會,把這頂帽子扣給了明叔。我剛想喝止胖子,還不趕緊想轍,都這節骨眼兒了還有心情在口頭上找便宜,難道等會兒雪彌勒爬將下來,咱們就跟它練摔跤不成?但話未出口,卻忽聽Shirley 楊說道:「你們快看上面,它不是爬不下來……凍住了。」我們聞言抬頭觀看,只見頭頂的雪彌勒結了一層冰霜,但雪彌勒性耐酷寒,雖然凍住了,卻還能不斷掙扎著想要擺脫。猛然間,它身體上厚厚的白色肉皮忽然張開,像是一隻白色的大鳥展開了翅膀,隨時都要凌空撲擊而下,我們吃了一驚,作勢要躲,但那展開的皮忽然就此凍結住了。白花花的肉皮裡面赫然露出一副血淋淋的人類骨架,一看那人骨的骷髏頭,便知道是韓淑娜的,來不及再看第二眼,就已經被冰霜覆蓋。想要四散逃開的雪彌勒,被乃窮神冰不上不下地凍結在了半空,終於一動也不動了,可能稍微碰它一下,就會如同彼得黃一般碎成霧狀的冰塵。但如果沒有外力去驚動它,可能就會永遠在冰川下保持著這個樣子。兩層妖塔之間的通道,給堵了個嚴絲合fèng。我們從這驚心動魄的一幕中回過神來,醒悟到必須趕緊從塔側打條通道,否則這狹窄的封閉環境還不很快把人憋死。這時候塔底忽然傳來一陣翅膀振動聲,我們早就被這聲音嚇掉了魂,覺得全身的汗毛上都像是掛滿了霜。立刻循聲望去,黑木板堆中露出了冰川水晶屍的腦袋,它口中還有達普鬼蟲,不是一隻,而是一群。大群的達普,即將攜帶著能凍碎靈魂的乃窮神冰飛將出來。胖子離水晶屍最近,他眼疾手快,從攜行袋裡取出個黑驢蹄子,趁那些達普還沒出頭,搶先塞進了冰川水晶屍的口中,又趕緊把手縮了回來,冰川水晶屍體內寒光隱隱閃了下,就此沒了動靜。明叔在旁看得心驚肉跳,緊緊摟住阿香,問我道:「胡老弟,那……那銅印怎麼不管用?是不是咱們用的方法不對啊?」我坐倒在地,無奈地搖了搖頭:「這還不都怪你,把戰略大方向搞錯了,誤導了我們,險些被你害死。那天官銅印專門是鎮伏屍變的,任它什麼屍魔屍妖,也百無禁忌。可這冰川水晶屍根本不是屍體,別說把銅印扣到腦門上了,就是按到屁股上也沒用。」我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多虧胖子冒險使出黑驢蹄子戰術,把鬼蟲堵了回去。不過眼下似乎是沒什麼危險了,但這冰川水晶屍也許造得與真人一樣,共有七竅,雖然從口中出不來,卻說不定又會從屁眼之類的什麼地方鑽出來,最保險的辦法,應該是用膠帶一圈圈地把屍體裹個嚴實,好像埃及木乃伊那樣,裹成個名副其實的大粽子。我打定主意,深吸了兩口氣,就去翻找膠帶。裝有膠帶的背包掉在白毛狼王與冰川水晶屍之間,我硬著頭皮走過去想把背包拖到離這兩個魔頭遠一些的地方,但手還沒碰到背包的帶子,就聽Shirley 楊和胖子同聲驚呼:「老胡,快躲開……」我心知不妙,想縱身跳開,但腳下被些黏糊糊的液體滑了一跤,臉朝下摔倒在地,臉部也蹭到了許多腥氣撲鼻的黏液。我順手在臉上一抹,腰上一用力,翻過身來,只見那具冰川水晶屍整個都裂開了,暗紅透明的臟器掉到了外邊。一群冒著寒光的冰蟲,如同一陣冰屑般的銀色旋風,從屍體中飛出,全部向我撲來。我瞪大了眼睛望著那些撲來的冰蟲,再也來不及躲避抵擋,其實就算來得及,也沒有東西可抵擋。這回真要光榮了,想不到竟然死在這裡,永別了,同志們……但就在這時候,冰蟲忽然在空中停了下來,並沒有像幹掉彼得黃那樣乾脆利索。我心裡隱約覺得不對,但此刻生死之間的距離比一根頭髮絲還細,腦子都完全蒙了,搞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難道這些帶有乃窮神冰的飛蟲……在塔底遠端的Shirley 楊腦子轉得極快,見我愣在當場,忙出言提醒:「老胡,是狼王的血,你額頭上沾到了狼王的血了……」這句話如同烏雲壓頂之時天空划過的一道閃電,我立刻醒悟過來,剛才我被地上的狼血滑倒,臉上蹭了不少,當時我並沒有來得及想那些充滿血腥味的黏液是什麼,隨手在臉上抹了一把,無意中把狼王的鮮血抹到了額頭上。初一生前曾經說過,在藏地傳說中,人和野獸死亡之後,一晝夜之內,靈魂不會離開血液和肉體,萬物中,只有人類的靈魂住在額頭,如果用剛死的狼血蓋住,就可以隱匿行蹤。而且這隻剛被初一所殺的狼王,全身銀白色的皮毛,表明了它是崑崙山群狼祖先水晶自在山的後代,血管里流著先王的血液。水晶自在山與乃窮神冰同樣是守護這座妖塔的護衛,冰蟲們一定是把我當作了白狼,所以才停止了攻擊。當然這些念頭只是在腦中閃了一下,根本沒時間容我整理思緒,那陣冰屑般閃爍的旋風盤旋在上,看樣子馬上就要改變目標,撲向明叔和阿香。我立刻把攜行袋裡的幾枚黑驢蹄子拿出來,在地上抹了抹狼血,分別扔給明叔、胖子、Shirley 楊等人。我自己也不清楚當時為什麼不拿別的,而單拿黑驢蹄子,大概是覺得這東西沉重,扔過去比較利索。此時千鈞一髮,就連一貫閒心過盛,對什麼都滿不在乎的胖子,也顧不上說廢話了,雙手並用,把狼王的鮮血在自己額前抹了又抹。達普鬼蟲,無論是無量業火還是乃窮神冰,它們在每次選定目標之前,都要在空中盤旋幾圈,也就是這麼個空當,給了我們生存下去的機會。當成群的冰蟲盤旋起來之後,發現沒有了目標,便紛紛落回那碎裂開的水晶屍上,身上的銀光逐漸變暗,在水晶屍的碎片上爬來爬去。塔底中央的一大塊區域都被它們占了,我們五個人緊緊貼著塔牆,誰也不敢稍動。我知道藍色的火蟲怕水,按這麼推斷用火一定可以燒死這些冰蟲,但不知是一種什麼神秘的力量控制著它們,可以隨時在冰與火兩極之間進行轉換,簡直就是天衣無fèng,如果不找出這種力量的根源,我們仍然擺脫不了當前的困境。我一直覺得這塔底似乎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但那個變化,或者跡象,實在太過微小,以至於十分難以察覺,即使看見了,也有可能被忽視。一時間形成了僵局,我們都無法行動,這狼王的鮮血也不能抵擋一世,這樣下去,只有被憋死或被凍成冰棍的區別而已。而且看情形,似乎想延遲到明天再死都不可能了,那些鬼蟲半透明的身體中,再次出現了陰冷的寒光,它們似乎已經發現冰川水晶屍損壞了,想四散飛離,那將形成最可怕的局面。我四處打量,想尋找那個微妙的線索,最後把視線停留在了明叔身邊。明叔貼著塔牆,嚇得臉色都變青了,在他身邊,掉落著兩個水晶球,現在一隻暗淡無光,另一隻水晶球白色的寒光比以前明亮了許多。Shirley 楊也留意到了這一點,同我對望一眼,什麼也不用說就已經達成了共識。Shirley 楊掏出手槍,對著那枚暗淡無光的水晶球開了一槍,將其擊成碎片。這一槍十分冒險,沒人能保證擊碎了這枚晶球,妖塔中所有的達普鬼蟲,就只能保持乃窮神冰的形態了,但蠢蠢欲動的冰蟲,已經沒有時間再讓我們過多考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