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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攔住了胖子:「你別麻痹大意,墳場是個陰地方,說不好鬧什麼么蛾子呢!我跟你一塊兒去,悄悄地進村,打槍地不要。」於是我們兩人,一人挑了一桿槍,也不點燈,貼著沿途凌亂的墓碑慢慢地朝四眼所說的那座墳頭靠了上去。因為靠得近,我便順帶看了看碑文上刻的字,無一不是天書一般的異文。在離墳頭還有三四米的時候,胖子突然停住了腳步,他側起耳朵問我是不是聽見了什麼奇怪的聲音。我屏住了呼吸,仔細聆聽,果真聽見了刨土一樣的「沙沙」聲。我們面前的墳堆不知何時被拱出了一道缺口,不斷地有土星子往外翻。我心說難道是鼴鼠打窩,通錯了地方?可這動靜未免也太大了點,連墳頭都給翻了,那得多大一隻地爬子呀!胖子拉開了槍栓快我一步衝到了墳頭頂上。我劃開了火機想給他照明,不料胖子猛地一退,差點把我撞翻,火機也掉在了一邊。他連開了數槍,不斷地大叫:「我肏,這什麼玩意兒!」我只聽見耳邊呼呼的槍聲,腳旁邊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動,原先落在地上的火機,也不知道燒著了什麼東西,燃起了一團火焰,一張又尖又長的狐狸臉一下子撲入我的眼眶。那東西的耳朵極大,身形像狼,拖著一條長長的白尾巴。似乎很怕光,一見火就沖我撲了上來。我一時間被它瞪住,居然像失了魂一樣,動不得分毫,眼看釘鉤一樣的爪子就要摳了眼珠子。就在我快要絕望之時,一道黑影從半空中閃過,就聽一聲「嗽嗷」地慘嚎,那東西居然被撲了出去。不等那白畜生落地,救命的黑影再次撲了上前,又聽見一陣撕肉剝皮的吼叫,我渾身一陣,一下子清醒過來。這時不知從何處亮起了燈光,一個蒼老的聲音從不遠處的墳崗子裡傳來:「翡翠,吃飽了快回屋。」「咯吱咯吱」的聲音還在我耳邊縈繞,映著火光,我看見一條巨大的犬科動物背對著我,在啃食剛才被它撲倒的白尾狐。之所以說「犬科」是因為那傢伙的個頭實在是太大了,幾乎快趕上一頭成年的馬,叫人實在不願意承認它只是一條普通的狗。Shirley楊等人聽見了喊叫,立刻端著槍沖了上來。蔣書記一看見那隻龐然大物就「啊」地聲暈倒在地,幸好有四眼拖住他。第十九章 猛狗(2)胖子原先是想射殺那隻突然從墳堆里衝出來的白尾狐,此刻一見這巨犬也知道土槍是奈何不了它的,但依舊全神戒備,擺足了架勢。這個時候,先前說話的老人已經從暗處走了上來。老人家頭上戴著斗笠,身上穿著極為普通的長衫,腳上穿著黑布鞋,一手扶著拐杖,一手舉著一盞五光十色的琉璃盞。我看他手頭的東西眼熟,一下子就聯想起香菱的那盞百蟲燈。我看著那老頭接近,脫口問道:「您是白眼翁?」「嗯?」老頭脫下斗笠朝我走來,等他走到近處,我居然覺得此人像是在哪裡見過。「我們見過?」老頭子抽了抽鼻頭,笑道,「我這眼睛不好使,可你這聲音我確實聽過。」我這才注意到,這老頭空有一雙黑漆漆的招子,瞳孔中卻沒有半點光彩,想來是個盲人。經他一說,我仔細回憶了一下,喜道:「見過見過。我在江城聽過您老講的書,就在吊腳樓上的酒家裡頭。」我說怎麼如此眼熟,這老人家不就是江城吊腳樓中的說書人嗎?當時我還準備叫林魁代為引薦,後來因為要急著趕路耽誤了機遇,想不到現在居然在百里之外的撫仙湖遇上了,實在是莫大的緣分。「哦?你是江城人?」老人家興致勃勃地笑道,「嗯……來的人還真不少,五個。嘿嘿,有一個還是姑娘家。天黑夜涼,你們跑到這個野地方來做什麼了?」他這一笑,那頭巨犬一下子躥了上來,它貼在我面前,露出了鋒利的牙齒。因為剛剛啃食過動物的屍體,它滿嘴是血,牙齒上還沾了不少皮肉。我幾乎要被撲面而來的腥氣熏暈過去。.「你想幹嗎!」其餘人一見猛犬向我起身而來立刻端起了武器。我心說本來沒事,你們這一緊張,氣氛立馬僵持住了,萬一人家小狗不禁嚇,一口把我解決了,你們幾個可該哭死了。清了清嗓子,將來意向老人家說明了一番,並再三提及薛二爺的名號。瞎老頭默默地聽著,像在盤算著什麼,末了他打了個口哨說:「翡翠,回屋去,這幾個是客人。」他一說完,那狗就甩起尾巴轉身離去,我這才鬆了口氣。看樣子他算是默認自己就是白眼翁這件事了。「天色不早了,大家有話進屋說去。」老人家將琉璃盞掛在拐杖上,帶著我們幾個朝懸崖邊上的吊腳樓走去。Shirley楊問我是不是要留一兩個人在外頭警戒。我說應該沒這個必要,剛才他要是想對我們不利,一聲令下,那條狗起碼能連端兩人,何必要引我們進屋去?四眼說防人之心不可無,還是小心為妙。胖子指著暈倒的書記說:「拉倒吧!蔣書記都暈過去了,真要是出點事,咱們還能丟下他跑了不成。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就是一個破竹樓嗎,還能藏了什麼妖怪。」他這一說,我倒想起方才從墳頭裡刨出來的白尾狐,那畜生還未來得及向我發難,倒成了旁人的腹中美餐,想來死得也挺悽慘。我走到巨犬撲食的地方,想看清白尾狐的真面目,不料地上只剩一攤被開腸破肚的爛皮毛,早就看不清那畜生的原貌。我嘆了一口氣,轉身領著大夥走進了白眼翁的吊腳樓中。剛一進門,就瞧見屋檐底下停著一頭巨犬,它半躺在走道上,直勾勾地盯著我們,油亮的皮毛在昏黃的燈光下閃爍著不祥的信號。我們幾個站在門口一時間不知道該進該退。「傻站著做啥,翡翠不咬人,你們進來就是了。」白眼翁的聲音從屋子裡傳來,我只好硬著頭皮小心翼翼地從巨犬身邊跨了過去。老人家的竹樓比想像中要簡陋許多,進了門只看見一張四腳桌和角落裡的小床。老人站在桌邊,指著桌上的茶水說:「我這長年累月也沒個客,你們要喝水自己倒,杯子只有一個。」說完自顧自地坐到了床沿上。他這屋子只有七八平方米的樣子,我們五個人一起湧進去之後顯得格外擁擠。「老蔣怎麼還沒醒,不會是掉魂了吧?」胖子將蔣書記平放在地上,使勁掐了掐他的人中。書記倒吸了一口大氣,終於睜開了眼睛。他一看見我們幾個就喊道:「妖怪,有妖怪,大象那麼大的妖怪,嚇死我了。」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不過是條狗,體重是有那麼一點兒超標,不礙事的。」他惶恐地看了看四周,又見屋外一直抬頭的翡翠,一下子跳了起來。胖子笑他膽小,蔣書記不解道:「這是什麼品種,哪有這麼大的狗?」「呵呵呵,翡翠是瘋狗村出來的獨苗苗。這要是擱在當初,也算是犬王啦!」白眼翁摸了摸山羊鬍子,問道,「那個江城的後生,你方才說自己是薛二介紹來的。我這把老骨頭與外面的人早就斷了往來,你摸上門來,是為了啥事?」我見老人家開門見山,也就不打算隱瞞什麼。直接從Shirley楊那裡討了裝圓形蟲的玻璃瓶交到了老人手上:「我們這次是慕名前來,想討教一點兒東西。這蟲子聽說是苗地的蠱物,您是養蠱的大行家,是不是能向晚輩們指點一二?」白眼翁將玻璃瓶接了過去,他擰開了蓋子,反手一倒,將那顆圓溜的蟲子倒了出來放在掌心中。他張開口,我以為要說話,不想老頭子居然一仰頭,將蟲子吞了下去。我們所有人都驚呆了。蔣書記幾乎要再次暈死過去。胖子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大,大,大爺,那東西不能吃,您,您沒事吧?」第十九章 猛狗(3)白眼翁並不答理我們,他迅速地咀嚼起來,嘴裡嚼得嘎嘣亂響,跟嗑蠶豆一樣,許久才搖頭晃腦道:「果真是它,果真是它。想不到這麼多年了,又叫老夫碰上了,哈哈哈,哈哈哈。」我聽他這口氣,似瘋帶邪,心中打起了邊鼓,走上前去試探道:「這麼說,您是認得這東西?」「哼!何止認得,這東西就是被那個渾蛋從老夫手中騙走的!」白眼翁兩眼一瞪,雖是無光,卻透出一股懾人的勁頭。我一聽有戲,急忙追問:「您說的那個渾蛋是什麼人?」不料老頭子突然像扎了氣的皮球,神色驟然頹廢起來,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用雙手敲打自己的腦袋:「是我不好,是我作孽,是我不好,是我作孽,都來找我吧,都來找我吧······」我們都沒料到,老頭會忽然發起這麼一股子神經。胖子咋舌:「是不是吃了蟲子,食物中毒?我早說不能亂吃了吧!」我怕老頭把自己的腦袋拍出毛病來,忙上前拉住他。那條叫翡翠的大狗本來在走廊上好好地趴著,它一見主人不對勁,立刻吼了起來。那嗓門兒烈得,恨不得震破了所有人的耳膜。說來也怪,先前我怎麼拉也拉不住老頭,可翡翠一吼,白眼翁倒慢慢鎮定了下來。我們被這主僕二人弄得一驚一乍,都不明白他為何失常。好不容易等白眼翁冷靜了下來,我不敢再拿蟲子的事刺激他,可我們此行的目的就是打探神秘人的消息。從白眼翁的表情判斷,他對這枚圓形蟲那是相當的熟悉,並且很有可能與神秘人有過接觸。Shirley楊不願放棄,她給白老爹倒了一杯水,然後細聲道:「您是不是想到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我們這次來找您,也是想尋求幫助。不瞞您說,因為這枚圓形蟲,我們幾個都吃了大虧,還有朋友因此喪命。如果您知道些什麼還請指點一二。」白眼翁並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他一個人坐在床邊發呆,過了很久才說話:「你們要找的人,我曉得。」我一聽這話,精神立刻上來,我半蹲在老人面前,握住他的手:「您還記得他叫什麼?長什麼樣子?是做什麼的?」「不記得了。不記得了。」白眼翁搖頭道,「我年紀太大了,什麼都不記得了。他來過我們村子,是三十年前?四十年前?哎呀呀,我不記得了,哎,我們村子叫什麼來著?想不起來了。」我和Shirley楊面面相覷,分不清他是真不記得,還是故意賣傻。胖子湊過來說:「看他這一大把年紀,說不定是真痴呆了。他媽的,干辛萬苦跑了這麼一趟,到頭來全白搭了。」「不應該啊,老頭子在江城說書的時候,別提多帶勁了。一口氣溜了三四段都不帶喘氣的。怎麼一提起過去的事情,就什麼都不記得了。四眼,你再來看看,是我們在江城遇到的那個說書人吧?」四眼坐在桌子上,很肯定地點頭:「錯不了,林魁不是還準備介紹我們認識嗎?就是這位老大爺,一點兒也不錯。我推測,他過去可能受過什麼刺激,要不然剛才怎麼說瘋就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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