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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金牙這時候反倒沒有像胖子那麼緊張,他和胖子不同,胖子是不怕狼蟲虎豹粽子殭屍,只怕那些不著力的事物,說簡單點就是怕動腦子;大金牙最怕那種直接的威脅。這唐代古墓中雖然憑空冒出來不少西周的東西,只是古怪得緊,並不十分的要命,或者可以說成———並不立刻直接要命,所以大金牙雖然也感到緊張恐懼,但是暫時還可以應付這種精神上的壓力。此時大金牙聽了我的問話,稍稍想了想,便對我說道:「胡爺你也是知道的,咱們在北京倒騰的玩意兒,普通的就是明清兩朝的居多,再往以前的,價值就高了,都是私下交易,不敢拿到古玩市場上轉手。到唐宋的明器,在咱這行里,那就已經是極品了,再往唐宋以前的老祖宗物件,基本上就可以說是國寶了,倒買倒賣都是要掉頭的。我做這行這麼久,最古的只不過經手過幾件唐代的小件。」我見大金牙淨說些個用不著的,便又問了一遍:「這麼說你也吃不准那人面石槨是西周的東西?」大金牙說道:「我當然是沒經手過那麼古老的明器,這種西周石槨,要說值錢嘛,可以說就是價值連城啊,問題是沒人敢買,要是賣給洋人,咱就是通敵叛國的罪名,所以對咱們來說它其實是一文不值。我雖然沒倒騰過西周的東西,但是有時候為了長學問,長眼力,我經常看這方面的書,也總去參觀博物館,提高提高業務能力,對這些古物,我也算是半個專家。這石槨是西周的東西,這我是不會瞧走眼的,關於這點我可以打保票。以人面作為器物裝飾的,在殷商時期曾經盛極一時,很多重要的禮器,都會見到人面的雕刻。」我奇道:「你剛不是說那人面石槨是西周的嗎,我如果沒記錯,殷商應該是在西周之前,這石槨究竟是西周的還是殷商的?」大金牙說道:「我的爺,您倒是聽我把話說完啊,這種裝飾,興盛於殷商,一直到三國時期都還在一些重要場合器物上用到,但是時代不同,它特點也有所不同,咱們見的那具石槨,便有一個特點,你可知是什麼特點嗎?」第十一章 月牙缺口我對大金牙說道:「金爺您這不是寒磣我嗎,我要是知道有什麼特點,我還用請教你啊?」大金牙說道:「哎喲,您瞧我這嘴,習慣成自然了,怎麼說都是倒騰古玩的那一套說辭,故作姿態,故作高深,好把買主侃暈了,侃服了。」胖子在旁說道:「就是,老金你也真是夠可以的,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現在這場合,咱誰都別侃大山了,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實打實地說。」大金牙連連稱是,便接著我們剛才的談話繼續說道:「我不是做考古口的,要說別的我也不敢這麼肯定,但是這西周人面的特點十分明顯,我曾經在洛陽博物館看過簡介,印象非常深刻,所以我敢斷言那人面石槨就是西周的。」西周人面雕刻裝飾的最大特點,在於面部線條流暢順滑,沒有性別特徵,只有耳朵大於常人,但是從面部上瞧不出男女老少。並且中國歷代唯有西周崇尚雷紋,在冥殿中看那石槨底部一層層的儘是雷紋的裝飾,可以說這就是最好的證明。反觀西周之前,殷商時期出土的一些文物,其中不乏配有面部雕刻或者紋式圖案的,但是都顯得蒼勁古樸有餘順滑流暢不足,而且性別特徵明顯,蠶眉圓眼,大鼻闊口者為男子,這是取材於黃帝四面傳說。漢代之後的人面紋飾和雕刻,面部特徵更為明顯,男子的臉上有鬍鬚。我明白了大金牙的意思,從殷商開始,便有人臉的雕刻鑄造工藝,唯獨到了西周時期,突然出現了一種詭異的無性別臉部造型,之後的審美和工藝又回歸了先前的風格,我問大金牙:「為什麼單單是西周這一時期會出現這種變化呢?」大金牙表示那就不清楚了,得找專家問去,他雖然能看出來石槨上的臉部雕刻,屬於西周的工藝造型,卻說不清雕刻這種詭異的石臉究竟是基於什麼原因和背景。我問大金牙:「黃帝四面傳說是指的什麼?」這個傳說流傳甚廣,大部分研究歷史和早期古董的都略知一二,大金牙答道:「顧名思義,就是說黃帝有四張臉,前後左右,各長一個,分別注視著不同的方向;另外還有一說,是指黃帝派出四個使者,視察四方。」我說道:「原來如此,不過這好像與冥殿中的石槨扯不上關係,那石槨上共有五張人臉,槨蓋上有一張朝著上方,會不會那張臉孔的造型,是和墓主有關?」我知道問也是白問,我們三人現在都如墜五里霧中,辨不清東南西北。從大金牙的話來推斷,並不一定能夠確認,那具石槨與這些古怪墓牆屬於西周時期的產物。大金牙見我半信半疑,便補充了幾句:「如果這附近能找到一些鼎器,或者刻有銘文的地方,那便能進一步確認了。」胖子問道:「老金你還懂銘文?平時沒聽你說起過,想不到你這麼大學問,看你這髮型跟你肚子裡的學問不太匹配,真是人不可貌相。」大金牙留的大背頭,每天都抹很多髮油,一直被胖子取笑,此時見胖子又拿髮型說事,才想起自己的頭型半天沒打理了,趕緊往手心裡啐了口唾沫,把頭髮往後抹了抹,齜著金牙說:「懂可不敢當,不過如果找到銘文,我瞧上一眼,倒還能看出來是不是西周的。」三人商議了半天,也沒商議出個什么子丑寅卯來,眼前的墓道兩邊都可以通行,但是不知連接著哪裡,頭上有個缺口,上面便是停放人臉巨槨的冥殿。我對大金牙和胖子說道:「咱們現在的處境很尷尬,以至於根本搞不清自己在什麼地方,不過如果這條墓道真是大金牙所說的西周建築,那我倒是可以判斷出這裡的大致格局。商周的古墓沒有大唐那麼奢華,但是規模比較大,壘大石分大殿而建,而且是分為若干層,不是平面結構。咱們剛進盜洞,就被一堵大石牆擋住,那道又厚又大的石牆很可能是西周古墓的外牆,距離主墓有一段距離。不過我還是想不明白,它是怎麼就突然冒出來的,他娘的,這回要想出去,還真是難了。」胖子說道:「老胡,我看你也別想了,這事不是咱能想明白的,本來我覺得咱們三個人的組合,基本上什麼古墓都能擺平了,要技術有你的技術,要經驗有老金的經驗,要力量,我不是吹,我最起碼能頂你們倆吧……」大金牙插口說道:「技術、經驗與力量,咱們都不缺,但是就缺少頭腦。」胖子說:「老金你沒聽說過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嗎?咱們三人不比臭皮匠強多了嗎?」我對胖子和大金牙說:「我看技術經驗還有體力,咱們都不缺,但是咱們還缺一位女神,一位幸運女神,咱們的運氣太差了,回去得想辦法轉轉運。咱也別跟這磨蹭了,越想越他娘的糊塗,如果是西周的古墓結構,這最下邊一層的墓道是通向配葬坑的,不會有出口,我看還是先回到上一層的冥殿,再找找盜洞的出口。」胖子說道:「且慢,陪葬坑裡是不是應該有什麼寶貝?不如順路先去捎上兩件再回去找盜洞不遲,空手而回不是咱的作風,否則豈不是白忙活一場。」大金牙說道:「還是算了吧胖爺,您那膀子肉厚不知道累,我這兩條腿都灌了鉛了。咱還是別沒事找事,按胡爺說的,回去找盜洞才不失為上策。再說這地方如此古怪,誰敢保證這條墓道里沒有什麼陷阱機關,到時候咱後悔都來不及了。」胖子見我和大金牙都執意要爬回上層,無奈之下,只好牽了兩隻鵝跟我們一起行動,突然說道:「哎,我說,咱是不是得把那石頭棺材撬開,看看那裡邊的死人,是不是長了一張那麼古怪的臉?說不定有個面具之類的,要是金的可就值錢了。」我和大金牙誰也沒搭理他,這種情況下哪有那份心情,我托住大金牙,把他推上了墓道上的冥殿,我和胖子也先後爬了上去。冥殿沒有什麼變化,那具雕刻著詭異人臉的大石槨,依然靜靜地停放在角落裡,我們把三支手電全部打亮,搜索地面上盜洞的入口。整個冥殿除了六隻準備用來擺放六玉的石架,以及角落中的石槨之外,空空如也,再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無法想像,唐代的冥殿中竟然擺著一具西周時期的石槨。胖子指著我們剛爬出來的地方說:「這哪裡還有其餘的出口,咱們剛爬出來的地方,不就是先前那個盜洞嗎?」我打著手電,低頭一看腳下,確實就是我們最早爬進來的盜洞,可是怎麼跳下去卻又是墓道?還沒容我細想,大金牙也有所發現:「胡爺你瞧那石槨旁邊,多出了一條……台階。」我和胖子按大金牙所說的方位看去,果然在石槨旁邊,神不知鬼不覺地冒出一條向上而行的石階,石階寬闊,每一層都是整個的大石條堆砌而成。我走到下邊往上照了照,手電光柱就像被黑暗吞噬掉了,十幾米外都是黑洞洞的,看不到上面的情況。我再也冷靜不下來了,便對胖子和大金牙說道:「他娘的,這座古墓簡直出了鬼了,盜洞變成了墓道,唐墓冥殿中出現了西周的石槨,這會兒又冒出來這麼個石頭樓梯。我看咱們豁出去了,一條道走到黑,盜洞肯定是走不通的,如果這是西周的古墓,那麼這條在石槨旁邊的樓梯,應該是通向古墓的最上層,那裡和嵌道相連,也許可以出去。」胖子說:「那還等什麼,我先上,你們倆跟著。」話音未落,抬腳就上了樓梯,走上兩步,又突然想起什麼,回過頭來問我:「老胡,你剛說那什麼道來著?是做什麼用的?」我和大金牙也邁步上了樓梯,我邊走邊對胖子說道:「嵌道,說白了就是條隧道,修古墓不是得掏空山體嗎,掏出來的泥土石頭,都從嵌道往外搬,墓主入殮之後,便把隧道封死,把修墓的工匠奴隸之類的人,也都一併活埋在裡邊,如果走運,說不定能找到工匠們偷偷留下的秘道,那就能離開這鬼地方了。」三人邊說邊走,走了大約五分鐘,我突然發現不對勁,剛走上石階的時候,我留意到第二級石階的邊緣,有一個月牙狀的缺口,可能是建造之時磕掉的,然而我們每向上走二三十階,便會發現同樣的一個月牙形缺口,開始還沒太在意,後來仔細一數,每二十三階便有一個。這絕不是巧合,我們可能是在原地兜圈子,我急忙招呼大金牙和胖子,別再往上走了,這麼往上爬,恐怕累死了也走不到頭。三人急忙轉向下行,然而下邊的路好像也沒有盡頭了,從台階上下行,走得很快,也不費力氣,但是走了很久,遠遠超過我們往上走的用時,卻說什麼也走不回冥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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