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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裝殮在人臉石槨中的墓主人,本可以在此安息千年,但是在唐代之前的某一時期,出於某種我們無從得知的原因,也許是由於戰亂,也許是因為盜墓,甚至也有可能是當時的政治鬥爭,這座墓被徹底地毀壞了。後來到了唐代,為皇家相形度地的風水高手也看中了龍嶺中的這塊內藏眢寶穴,於是為了皇室中的某位重要女性成員,在此地開山修陵。然而陵墓修到一半的時候,發現了這處內藏眢曾經在很久很久以前被人使用過,皇室陵寢工程中途廢棄是十分不吉利的,一是勞民傷財,已經使用的大量人力、財力、物力,都打了水漂,再者換陵礙主。比起這些,更不祥的是一穴兩墓,即使先前的古墓已經不存在了。出現這種情況,就算將選脈指穴的風水師誅九族,也無法挽回。多半是督辦修建陵墓的官員與風水師,為了避免自己惹禍上身,便互相串通,捏造一些子虛烏有的事情蒙蔽皇帝,讓皇帝老兒再掏錢到別處重新修一座新的陵寢。我們遇到這些突然冒出來的人面石槨,帶有岩畫的墓牆,以及封堵住盜洞的巨石,原本在盜洞中放置蠟燭的位置也被一塊巨石取代,這一切都是那座早已被毀掉的西周古墓,是那座古墓的幽靈突然間冒了出來。大金牙聽了我的分析,十分贊同,但是有一件事聯繫不起來:「既然這裡存在著一座早已被徹底毀掉的幽靈冢,為什麼唐陵都快建完了才發現,而咱們一進盜洞,這幽靈冢就突然冒了出來?這未免也太巧了吧?」大金牙說的是一個難點,這點想不通我們的猜測就不成立,就算再不走運,也不可能如此之巧,平時沒有,或者說時有時無的「幽靈冢」,偏偏我們前腳進來,它後腳就冒出來。按理說,所謂的「幽靈冢」雖然摸得到,看得見,但並不是實體,而是一個物體殘存在世界上的某種力場,並不是始終都有,而且是一部分一部分地漸次出現,最後能出現多少,是整座西周的大墓都呈現出來,還是只有半座,或是更少,這些還無從得知。我對大金牙說道:「這裡是龍脈的龍頭,又是內藏眢,可以說是天下無雙,藏風聚氣。這座西周大墓乘以生氣,氣行地中,又因地之勢,聚於其內,是謂全氣。氣是六合太初之清氣,化而生乎天地萬物者,乃萬物之源,此氣即太初清氣的形態之一。古墓建在這種頂級寶地,便染有靈氣,所以毀壞之後,雖已失其形,卻仍容於穴內的氣脈之中,這是不奇怪的。奇怪就奇怪在這座幽靈冢為什麼這時候出現,換句話說,它是不是平時沒有,而是我們觸動了什麼,或者做了什麼特殊的事,才讓它突然出現。」大金牙對我說:「高啊,胡爺,從咱們所見的種種跡象表明,西周古墓被毀後,這裡一定來過三撥人,其中兩撥是包括咱們在內的摸金校尉,這兩撥人雖然中間隔了幾十年,卻都遇到了這座幽靈冢,而且還都被困其中。另外還有一批,就是建造唐墓的那些人,他們自然是大隊人馬,把大唐皇家的陵墓建到這種程度,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他們都快把墓修完了,才發現這裡有座幽靈冢,之前施工的過程當中,他們為什麼沒發現?」我點頭道:「是啊,不管先後,肯定是做了什麼特殊的事,把幽靈冢引了出來,可咱們也沒做什麼啊,剛在盜洞中爬了沒一半,身後的石牆就突然冒出來把路堵死了。」大金牙苦苦思索:「這座西周古墓想必是被人徹底搗毀了,連一磚一石都沒有留下,修建唐墓的人以為這裡只不過是個巨大的天然山洞,既是風水位,又省去一些掏山的麻煩。他們那些人肯定是後來才發現了幽靈冢,還有在魚骨廟打盜洞的摸金校尉,包括咱們三個,肯定都做了一件相同的事,才把幽靈冢引發出來,但是這件事究竟是什麼呢?」我對大金牙說:「你也別著急,既然已經有了頭緒,我想只要找出根由,便有可能讓幽靈冢消失。建造唐陵以及在魚骨廟打盜洞的人,可能在發現幽靈冢之後,都想到了這一點,所以他們能夠離開,咱們也都好好想想。」胖子說道:「依我看,可以使用排除法,古代人能做的,咱們也能做的,這些應該首先考慮;一些現代化的東西,古代人不可能有,所以可以排除掉,不用多費腦子去想。」我沒想到胖子也有這麼理智的時候:「行啊小胖,我還以為你這糙包就知道吃喝,竟然還能想出他娘的排除法?」胖子笑道:「這還不都是餓的,我覺得如果人一旦餓急眼了,腦子就靈光,反正我吃東西的時候,就是他姥姥的腦子最不好使的時候。」大金牙說道:「還可以把範圍圈得更窄一點,修唐墓的人是在工程快結束時發現幽靈冢的,咱們則是剛進盜洞便被困住。」胖子說道:「就你們倆這水平還摸金倒斗呢,真是豬腦子,我再給你們提個醒,古代人也使,咱們也使,那還能有什麼,這不明擺著嗎———蠟燭啊!」「蠟燭?」我也想到了,不過應該不是蠟燭,難道古代人在山洞裡施工,不點燈火嗎?蠟燭多多少少隨時隨地會用到吧?雖然不知道唐代建造陵墓時的具體情況,但是絕不可能在工程快結束的時候才用到蠟燭,應該是另有其他原因。不過蠟燭這個東西,對我們來講是比較敏感的,是不是唐代有某種傳統,在修建大型陵寢之時,開始不可以點蠟燭?這樣根本不合常理,不會有這麼古怪的規定。如果真有這樣的規定,我那本祖傳殘書中就一定會有記載。正當我們思前想後,一樣一樣排除的時候,忽然胖子牽的兩隻大白鵝互相打了起來,胖子罵道:「他奶奶的,你們兩隻扁毛畜生鬧什麼,一會兒老爺就把你們倆烤來吃了。」兩隻大鵝吵得甚凶,毫不理睬胖子的威脅。胖子瞧得有趣,笑著對我和大金牙說:「老胡老金,你們瞧見過沒有,咱只見過鬥雞,這回來一場斗鵝,原來鵝也這麼好鬥。」我見了胖子牽著的兩隻大白鵝,如同黑夜中划過一道閃電,對胖子說:「鵝……鵝……」胖子說道:「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我說:「不是不是,我是說我怎麼沒想到鵝呢?你們可知道在古墓地宮即將完工的時候,要做什麼嗎?他們要宰三牲祭天,縛三禽獻地。」大金牙失聲道:「啊,胡爺,你是說是咱們帶的兩隻鵝把幽靈冢引出來的?」我說:「是啊,我怎麼就沒想到這上呢?在魚骨廟打盜洞的摸金校尉前輩,盜洞挖到地宮之後,為了試探冥殿中的空氣品質,一定也是用咱們倒斗行的老辦法,以活禽探氣,他帶著雞鴨鵝一類的禽類進去,這才被幽靈冢困住。」在古代修造陵墓的時候,在地宮構造完畢之後,都要在墓中宰殺豬牛羊三牲,捆縛三禽於地,為的是請走古墓附近的生靈,請上天賜給此地平安,使墓主安息不被打擾。這種說法叫作:「三牲通天,三禽達地。」豬頭牛頭羊頭同時供奉,是十分隆重的,可以把信息傳達到上蒼;三禽則是獻祭給居住於地上的神靈。禽畜可使真穴餘氣連結,所以陪葬坑中必葬禽畜順星宮理地脈。大金牙說道:「野為雁,家為鵝,野雁馴養,便成了鵝。三禽中的鵝,是三禽中最具有靈性的,傳說鵝能見鬼,說不定就是因為我們無意中帶鵝進盜洞,驚動了這座西周的幽靈冢。」我抓起一隻大白鵝,取出傘兵刀,管它是不是,把兩隻鵝都宰了一試便知,舉起刀就要動手割鵝頸的氣管。大金牙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連忙按住我的手:「可別,胡爺,我突然想到,咱們錯了。」第十三章 懸魂梯胖子見大金牙不讓我們宰鵝,便問道:「老金,你怎麼又變卦了?剛不是都說好了嗎?」大金牙讓我暫時把手中的傘兵刀放下,對我和胖子說道:「胡爺,胖爺,你們別見怪,剛才我冷不丁地想起來一件事,覺得似乎極為不妥。」我對大金牙說道:「我就是這脾氣,想起來什麼,腦子一熱,便不管不顧地先做了再說,如果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妥,你儘管講來。」大金牙說道:「是這樣,我想想該怎麼說啊,一著急還真有點犯糊塗,我得把言語組織組織。」我和胖子在這古墓中困得久了,雖然不像剛開始的時候被那幽靈冢折騰得暈頭轉向,十分地緊張無助,卻漸漸開始焦躁不安起來,都想要儘快離開這裡,好不容易想出個辦法,正欲動手,卻突然被大金牙擋了下來,一肚子邪火,又發作不得,只好捺下性子來,聽大金牙說話。大金牙想了想說道:「我約略想了一下,如果真如咱們所料,咱們三人現在是被一座西周的幽靈冢困住了,而這座西周的幽靈冢之所以會冒出來,有可能是因為咱們帶了三禽中的活鵝,鵝有靈性,又最是警覺,這才把幽靈冢驚動出來……」胖子聽得不耐煩了,對大金牙說道:「老金,你囉里囉唆地講了這麼多,究竟想說什麼?」我讓胖子不要再打斷大金牙說話,先聽大金牙把話講完,真要能夠逃出去,也不爭這一時三刻的早晚。大金牙接著說道:「咱們如果把兩隻鵝宰殺了,這古墓中沒有了禽畜,也許這座西周的幽靈冢便會隱去。不過不知道你們二位想過沒有,咱們現在所處的是什麼位置,這條沒有盡頭的石階,正是幽靈冢的一部分,也就是說這裡本不應該有樓梯,在幽靈冢出現之前,這裡也許是山腹中的土石,也有可能是一處山洞。」我聽到這裡,已經明白了大金牙的意思:「你是說咱們如果在這裡宰了兩隻鵝,萬一幽靈冢立刻消失,咱們就會落在唐代古墓的外邊,從而再一次被困住,甚至有被活埋的危險。」大金牙點頭道:「對,我就是這意思,另外你們有沒有想過,西周古墓的幽靈,似乎不是全部,它只有一部分,而且與唐代古墓重疊在了一起。這條石階便是幽靈冢的邊緣,沒有明顯的界限,也許它的邊界,可能還處於一種混沌的狀態,只不過咱們無法知道它是正在擴張,還是在收縮,如果咱們宰了兩隻大白鵝,萬一……」經過大金牙的提醒,我方知其中利害,險些又落入另一個更加恐怖而又難以琢磨的境地,我對大金牙說道:「金爺說的是,咱們應當先想法子回到唐墓的冥殿,在冥殿或者盜洞口附近,確定好了安全的位置,然後再殺掉這兩隻惹禍的大鵝。」不過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這條石頭台階每二十三階便循環一次,反反覆覆,似乎是無窮無盡,一旦走上這條石階,無論是向上,還是向下,都走不到盡頭。我同大金牙和胖子二人又商議了幾句,卻想不出什麼眉目,總不能閉著眼往下滾吧,那樣的話,恐怕就會如同胖子所說的那種情況,滾到外邊的世界都實現四個現代化了,我們也許都沒滾到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