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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hirley楊說這像是夷人中「閃婆」穿的巫衣,我雖然之前沒見過,但是知道如果與獻王的祭祀活動有關,一定會有眼球的標記,而這件紅袍上沒有眼球的裝飾,若是巫衣,一定是獻王所屠夷人中的緊要人物所著的服裝。這時我們三人都身處高懸殿頂的大梁之上,下面是不斷增加的水銀,殿上的木頭剛才被烈火烤了一下,現在火雖滅了,卻仍然由於受熱膨脹,發出噼啪的響聲。就在這隨時要斷裂的獨木橋上,我們都不約而同地想到,那巫衣上不是有個人頭嗎?剛才同一批兇殘的痋人周旋,又只顧躲避下面的水銀與烈火,幾乎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性命攸關的緊迫,所以暫時把那發出陰森冷笑的女人頭給忘了,這時方才想起。怎奈殿內火光已熄,殿頂的木樑之間,又變作了黑漆漆的一片,一套套古怪的衣服憑空吊在其間,用頭盔上射燈的光線照將過去,更顯得影影綽綽,像是一個個索命的千年幽靈徘徊在殿頂。距離最近的就是那套鮮血般鮮艷的女子巫衣,看那黑暗中的輪廓,上半身里確實有東西,但是頭部被一根短梁遮擋,看不真切。我對身後的胖子和Shirley楊打了個手勢,讓他們先不要動。水銀一時半會不會注滿後殿,我要從木樑上過去,看看究竟是不是那巫衣中附著夷人閃婆的厲鬼。「閃婆」就是可以通過服用藥物,在出現幻覺的狀態下與神進行交流的女巫,雖然名為「閃婆」,倒並不一定是上了年歲的女子,也有可能是年輕的。這樣的巫女,在夷人中地位極高,假以神的名義,掌握著全部話語權。我向胖子要了他的登山鎬,望了望地面的水銀,屏住呼吸,在木樑上向那件巫衣爬過去。那是一顆血淋淋的女人頭,臉部被散亂的長髮遮蓋,只露出中間的一條窄fèng,頭部低垂向下,絲毫不動。我想不明白剛才那陰森可怖的笑聲是怎麼傳出來的,是殭屍還是厲鬼?傳說殭屍在被火焚燒的時候,也會發出像夜貓子般的悲鳴,但剛才我們所聽到的笑聲,是一種冰冷中帶著陰險的尖笑。他奶奶的,非看個清楚不可,要是有鬼,正好把宮殿的琉璃頂炸破,讓日光照進來滅了它的魂魄,縱然查不出什麼名堂,也要用打火機燒了這套詭異的衣服,免留後患。雖然殿中陰暗,但外邊畢竟是白天,想到這裡,膽氣也為之一壯,便又在主樑上向前蹭了半米,這個角度剛好可以完全看到巫衣女屍那張低垂的臉。只見那臉白得瘮人,不是那種沒有血色的死人白,而是由於化了很濃的妝,施了厚厚的一層粉,兩腮塗了兩片大紅的胭脂,紅唇緊閉。但是在我的位置仍然看不到她的雙眼,當我正想用手中的登山鎬去戳那女屍的頭,讓她抬起來一些以便瞧個清楚時,卻聽那屍體忽然沖我發出一陣陰笑,「嘿嘿嘿,哼哼哼,咯咯咯咯……」一片寂靜的黑暗中,那笑聲令人血液都快要結冰了。我雖然有準備,仍然嚇了一大跳,急向後退,不料失去了平衡,身體一晃,從主樑上摔了下去,幸虧身上還掛著繩索,才不至於掉落到滿殿的水銀之中。我掉落的一瞬間,見燈光在水銀上晃動,心中猛然間出現一個念頭。凌雲天宮的後殿中古怪的地方極多,尤其是這突如其來的水銀機關,雖然出口被堵死了,但是這宮殿的上層即便沒有炸藥也能輕易突破逃出,那這機關的意義何在?難道不是用來對付入侵者,而是為了用大量水銀,埋住隱藏在這後殿中的一個秘密……第三十八章 天窗我從大木樑上跌落,被繩索像那些空空的衣服一樣懸掉在空中,頭上腳下地吊在那裡。剛想到這後殿中的水銀機關,有可能是想保存某個秘密,便覺得腰上一緊,Shirley楊和胖子正在動手拽動繩索,緩緩地將我拽回木樑。我的大腦在飛速運轉,眼瞅著殿內水銀越來越多,已經沒過了六足銅鼎的鼎腹,只消再有片刻,就會將畫牆、石碑完全覆蓋。那個只要一碰就會引發水銀機關的地方,應該就是藏有「秘密」的所在,而且它一定就在這壁畫、石碑和黑色銅鼎之中的某一處,究竟是在哪裡呢?大概是由於身體倒轉血液倒流,那殿中的景象看起來也與正面不同,這一刻頭腦異常清醒,一仰頭看到的就是殿中的地面,在半空中看來,殿中最突出的,便是那數堵擺成八卦九宮之形的壁畫牆。其中的一堵格外突出,有隻痋人被鼎蓋碾到牆壁上,血肉模糊之下,把那白底畫牆濺得像打翻了墨水,滿壁儘是漆黑深綠的血液肉末。加上鼎蓋的重量,那堵牆壁也被撞裂了一處缺口,四周延伸出數道裂紋。八堵磚牆上的壁畫眾多,畫滿了滇國種種詭異行巫儀式的卻只有一堵,正是被鼎蓋撞破的那面,此牆一破,殿中的短廊立刻被封死,又有大量水銀從龍口傾瀉而出。這一切都說明,牆中藏著重要的東西,一旦受到外力侵犯,便觸發殿內機括,躲不及的,就被水銀吞沒,全身變黑而死,倘若入侵者身手靈便,能從殿頂逃脫,那片刻之間,水銀也可注滿後殿,外人絕難發現那牆中藏著東西。之所以不做那類絕戶機關,可能是因為日後還要將此物取出來,但為什麼獻王入葬的時候,沒有將其帶入地下玄宮,而是藏於明樓寶頂之上?現在當務之急,是在水銀沒過那畫牆裂fèng之前,把裡面的東西掏出來。我並沒有多想,只是在那一瞬間,憑摸金校尉的直覺,認為牆裡藏著東西。所謂「直覺」,不過是腦中有若干記憶碎片與五感接受到的信息,綜合在一起,跳過邏輯層次,直接反射到思維之中,其準確程度,取決於一個人的經驗常識和判斷能力。這時候我顧不得懸在空中,立刻大喊道:「就在這堵牆裡!」我突然的大喊大叫,將正在木樑上拉扯繩索的胖子與Shirley楊嚇了一跳,二人頗為不解,都問:「什麼在牆裡?」我發覺這殿內的汞氣漸濃,已無法再多停留,此時更無暇細說,便讓他們先別把我拽上。我要下降到破裂的壁畫牆處,看還有沒有機會將裡面的東西取出來,另外讓胖子用打火機燒了那套鬧鬼的巫衣,並特別對他強調,不論那衣服有何古怪,一概不要理睬,只管點火就是。同時讓Shirley楊抓緊時間先攀上最高處,炸破殿瓦。Shirley楊和胖子雖不知我想做什麼,但是我們久在一起形成默契,都明白我一定有我的道理,等出去再分說不遲,於是二人從大木樑上分頭行事。胖子仗著殿內漆黑,看不清有多高,倒也能夠行動。我見他壯著膽子從木樑上蹭到殿角懸掛的巫衣處,顫顫悠悠地取出打火機,以他這種魯莽狠惡之人,便是鬼神也懼怕他三分,於是我便不再去看他,自行扯動腰間的滑輪,就近蹬踩一座石碑,將身體盪向那堵壁畫牆。盪到最低處,登山頭盔甚至已經蹭到了地面的水銀,雙手一夠著壁畫牆,趕緊先向上爬了半米。秦漢之時加熱硫化汞技術的發達,還是得自秦皇漢武對煉丹求長生的不懈努力。只見壁畫牆被鼎蓋撞裂的地方果然露出半截玉函。函上纏有數匝金繩,不斷上漲的水銀,眼看就將淹沒牆上的裂fèng,匆忙中不及細看,先將顛倒的身體反轉過來,忍耐著嗆人的汞臭,立刻動手,用登山鎬猛鑿牆壁,這種拆牆的活我當年還是工兵的時候,便已駕輕就熟。壁畫牆全是以糙土磚壘成,是以並不堅固。藏在牆中的玉函不小,需要鑿掉好大一片糙土磚,才能將之取出。正當我忙於鑿牆之際,忽聽頭上轟隆一聲,掉下來不少磚瓦,一道刺眼的陽光射進了陰森的宮殿。我抬頭向殿頂一望,原來Shirley楊已經給殿頂開了個天窗。這天宮的琉璃頂不厚,並沒有用到炸藥,直接用工兵鏟和登山鎬破出了個大洞。陽光斜射進殿,恰好照在牆角那套巫衣之上,而胖子也剛好點著了火。那件像是染滿了鮮血的紅色巫衣,燃燒著掉落下來,化為了一團灰燼,頃刻便被水銀蓋住。我見他們二人都已得手,當下也奮起全力,鑿掉最後兩塊礙事的土磚,伸手將藏在牆壁中的玉函取出,一掂分量,也不甚沉重,現下也沒工夫去猜想裡面裝的何物,隨手將玉函夾在腋下,轉動滑輪升上主梁。殿中的數隻獸頭,仍不斷噴出水銀,正沒過了壁畫牆上破洞的高度,倘若剛才慢個半分鐘,就永遠也沒機會得到這隻玉函了。我一上主梁,立時與胖子匯合到一處,匆匆忙忙地攀著木椽,從天窗爬出了這危機四伏的天宮。外邊日光已斜,由於特殊地形的關係,蟲谷深處每天受到日光照射的時間極短,日頭一偏,就被大山遮蓋,谷內便會逐漸陷入黑暗之中。站在溜滑的大片琉璃瓦上,見天宮下的龍暈已由日照充足時的七彩,變為了一抹昏暗的金光,深處的漏斗狀水潭,已經黑得看不清水面了,似是與深潭底部的黑色漩渦融為了一體。回想剛才在天宮中的一幕幕,最讓我費解的仍然是那些銅獸銅人。至於那滿殿高懸的古怪衣裝,如冰似霜的女人尖笑,激瀉而出的大量水銀,藏在壁畫牆中的玉函,反都並不掛心,滿腦子都是那動作服飾都異乎尋常的銅像,一定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我還沒想起來,但是越想越是抓不住半點頭緒。這時Shirley楊輕輕推了我一下,我才從苦苦思索中回過神來,定了定神,將那隻從畫牆裡掏出來的玉函取出來給胖子和Shirley楊看,並將當時的情形簡要說了一遍。玉函上纏繞著數匝金繩,玉色古樸,有點點殷紅斑跡,一看便是數千年前的古物。不過這玉函是扁平長方的,看起來應該不是存放鳳凰膽的。如此機密地藏在天宮後殿,其中的事物一定非同小可,我當下便想打開觀看,但那玉函閉合甚嚴,如果沒有特殊工具,若想將其打開,就只有毀掉外邊這塊古玉。Shirley楊說:「古玉是小,裡面的物品是大,還是等咱們回去之後,再細看不遲,現下時間緊迫,也不爭早看這幾時。」我點頭稱是,便讓胖子將玉函包好,先裝進他的背包之中。我問胖子:「你燒那件紅衣服的時候,可覺得有什麼古怪之處嗎?」胖子裝好玉函後,便將大背囊放在身旁,對我抱怨道:「你還有臉問啊,那件衣服真他媽邪門,若是胖爺我膽量稍遜那麼幾分,此刻你就得給我收屍了。下次再有這種要命的差事,還是胡司令你親自出馬比較合適,連算命的瞎子都說你命大。」眼看天色漸黑,我們下一步便打算立刻下到潭底,探明墓道的位置,於是我一邊忙著同Shirley楊打點裝備,一邊問胖子道:「那瞎子不是也說過你嗎,說你是三國時呂布呂奉先轉世投胎,有萬夫不擋之勇,又有什麼東西能嚇住你?你倒跟我仔細說說,衣服里的半截女屍是怎麼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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