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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八面壁畫牆中的畫幅,不下數千,與殿中的石碑碑文相結合,整個就是一部滇國的史料大全。我舉著狼眼手電筒,選其中大幅的壁畫,粗略看了幾眼,又由Shirley楊解釋了幾句,倒也看明白了個八九分。大幅的壁畫全是戰爭繪卷,記錄了獻王生前所指揮的兩次戰爭,第一次是與夜郎國,夜郎和滇國在漢代都被視為西南之夷;第二次戰爭是獻王脫離古滇國的統治體系之後,在遮龍山下屠殺當地夷人。這兩次戰爭都大獲全勝,殺敵甚重,俘虜了大批的戰俘,繳獲了很多物品。當時的兩個對手,其社會形態尚處於奴隸制的晚期,生產手段極為落後原始,青銅的冶煉技術遠不如繼承秦人手段的滇國,所以一觸即潰,根本不是滇人的對手。這些戰爭的俘虜中有大量奴隸,這批戰俘和奴隸,就成為了日後修建王墓的主要力量,壁畫與碑文中自然對這些功績大肆渲染。但是壁畫對於王墓的地宮仍然沒有任何描述,有一堵牆上的畫全部是祭禮,包括請天乩、占卜、行巫等活動情形,場面詭異無比。Shirley楊用照相機把這些壁畫全拍攝了下來,說不定以後破解雮塵珠的秘密時,會用得上。胖子見後殿全是這些東西,頓時索然無味,拎著衝鋒鎗打著手電,在裡面瞎轉,突然在壁畫牆環繞的正中間發現了一些東西,連忙招呼我和Shirley楊過去看看。原來殿堂正中的地面,立著一隻六足大銅鼎,鼎上蓋著銅蓋,兩側各有一個巨大的銅環。銅鼎的六足,分別是六個半跪的神獸,造型蒼勁古樸,全身筋肉虬結,身滿鱗片,做出嘶吼的樣子,從造型上看,非常類似於麒麟一類。這隻銅鼎大得出奇,不知為什麼,被漆上了全黑的顏色,沒有任何花紋裝飾,在黑暗的宮殿中,我們只注意到那些碑文壁畫,直到胖子走到近處這才得以見到,否則並不容易發現這隻與黑暗混為一體的巨鼎。胖子用M1A1的槍托敲了敲瓮體,立刻發出沉悶的回音,問我和Shirley楊道:「莫不是陪葬的明器太多,地宮中放不下了,所以先暫時存在這裡?打開來先看看倒也使得。」Shirley楊說:「這大概就是準備在祭典中煮屍的大鼎,鼎口至今還封著,這說明獻王並沒有屍解化仙,他的屍骨還在地宮的棺槨里,否則就不必封著這口巨鼎了。」我對Shirley楊和胖子說:「鬼才知道這是做什麼用的,如果是用來烹煮人牛羊做祭的祭器,那應該是用釜而非鼎,再說這恐怕根本就不是瓮鼎之類的東西,鼎又怎麼會有六足?」三人各執一詞,都無法說服對方,便準備要看個究竟。我從胖子的背包里,取出開棺用的探陰爪,刮開封著鼎口的火漆,見那層漆上有個押印,圖案是一個被鎖鏈穿過琵琶骨的罪犯,既然有押印就說明從來沒開啟過。刮淨火漆之後,用探陰爪頂上的寸針一試,鼎口再也沒有什麼連接阻礙的地方了,便招呼胖子過來幫手,二人捉住銅環,兩膀剛一出力,便聽死氣沉沉的宮殿深處,傳來一陣「咯咯咯嘿嘿嘿」的笑聲。聽那聲音是個女人,但是她又jian又冷的笑聲,絕對不懷好意,笑聲如冰似霜,仿佛可以凍結人心。寂靜無人的宮殿中,怎麼會有女人的笑聲?我們手中的三支狼眼光柱立刻射向那個角落,冰冷的笑聲隨即戛然而止,只留下一個空曠牆角,什麼也沒有。三人極為震驚,一時無言,就連Shirley楊的額頭上也見了汗珠,隔了一會兒才問道:「剛剛那是什麼聲音?」我只是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想到這裡,便伸手將裝有黑驢蹄子、糯米等物的攜行袋搭扣撥開。這時胖子也開始顯得緊張了,因為我們從陝西石碑店找來的算命瞎子,沒事就跟我們吹他當年倒斗的英雄事跡,我們雖然不怎麼拿瞎子的話當真,但卻有幾句話至今記得一清二楚。據瞎子說那是幾句曾被盜墓賊奉為金科玉律的言語:「發丘印,摸金符,護身不護鬼吹燈;窨子棺,青銅槨,八字不硬勿近前;豎葬坑,匣子墳,搬山卸嶺繞著走;赤衣凶,笑面屍,鬼笑莫如聽鬼哭。」後來我曾問過Shirley楊,這幾句話倒不是瞎子自己攢的,果然是舊時流傳,說的是若干種比殭屍更可怕的東西。最後說倒斗摸金遇到死屍穿大紅沒雜色的喪服,或是死人臉上帶笑,都是大凶之兆,命不夠硬的就難重見天日了。鬼哭在很多地方都有,有人會把狼嚎誤當作鬼哭,那倒也無妨,最怕的就是在墳地里聽見厲鬼的笑聲,只有厲鬼才會發笑。不過我們事先做了思想準備,古時摸金校尉們管在古墓里遇到這些不吉的東西,叫作遇著「黑星」。黑星在相術中又叫「鬼星」,凡人一遇黑星,肩頭三昧真火立滅,猶如在萬丈深淵之上走獨木橋,小命難以保全。而我們三人都準備周全,縱有厲鬼也能與之周旋幾個回合,於是定了定神,暫時不去理會那口黑色的銅鼎,各持器械,分三路向那剛剛發出笑聲的角落包抄過去。殿中碑牆林立,圍了一圈又一圈,若是在這裡捉迷藏倒是合適,不過想看清楚十幾米外的事物,便遮遮掩掩。視線中除了空落的牆角、地面的石板,此外一無所有,宮殿中又變得一片死寂,若不是那陰冷的笑聲猶在耳邊,不免會以為是聽錯了。Shirley楊問我:「老胡,你不常跟我吹你倒過許多斗嗎?實踐方面我可不如你的經驗豐富,在古墓中遇到厲鬼,依你來看該如何應對?」我現在也是六神無主,心想這美國妮子想將我一軍,便對Shirley楊說:「我們以前遇到這種不知如何著手的情況,都是放手發動當地群眾,變不利因素為有利因素,人民群眾的創造性是無窮的,他們一定會想出辦法來的。」胖子不解,也問我道:「胡司令,在這荒墳野嶺中只有咱們三個活人,上哪找人民群眾去?」我對胖子說:「你以為你是誰啊?你的政治面貌不就是群眾嗎?我現在派你搜索這天宮的後殿,想盡一切辦法,將那背後的笑聲查明,不管是厲鬼也好,還是有鬧春的野貓也罷,都交給你來收拾。我接著去查那銅鼎里的名堂,讓楊參謀長居中策應,兩邊都別耽誤了。也許這是敵人的調虎離山之計,想把咱們的注意力從銅鼎上分散開。」胖子一點都不傻,忙說:「不如咱倆換換,我出力氣去搬那鼎蓋。老胡你還不知道我嗎,咱哥們兒就是有這兩膀子肉,對那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卻是向來缺少創造力……」胖子緊著謙讓,我不予理睬,轉身想回去搬那銅鼎的蓋子,剛一轉身,忽聽我身後的牆角中,又發出一陣令人毛骨起栗的冷笑,三人嚇得都急忙向後退開一步。我背後倚住一塊石碑,忙拍亮了登山頭盔上的戰術射燈,一手端著M1A1,一手隨時準備掏攜行袋中僻邪的器物。冰冷的jian笑稍縱即逝,牆角中又哪有什麼東西?這裡已是最後一進殿堂,更不會有什麼密室暗道之類的插閣。我壯著膽子過去,用腳跺了跺地上的石磚,絲毫沒有活動的跡象,真是他娘的見鬼了,這後宮中難道是獻王的婆娘陰魂不散?她又究竟想做什麼?Shirley楊與胖子站在我身後,也是心驚膽顫。這宮殿的殿堂雖大,卻只有一個出口,而非四通八達,畢竟這是明樓寶頂,而非真正的宮殿,說白了就是個樣子貨,在外邊看一重接一重,層層疊疊似是千門萬戶,其實裡面的構造很簡單,只不過就是個祭祀的所在。就是這麼有限的一塊地方,笑聲是從哪發出來的呢?越是看不見,心中越是沒底,反不如與那巨蟒、食人魚搏鬥,雖然命懸一線,卻也落得打個痛快,現在的局面雖然平靜,卻不免使人焦躁不安,不停地在想:「神仙穴里怎麼會有厲鬼?不過也許只有這種陰陽不明的區域,才會有厲鬼也說不定。」我乾脆踩在胖子肩膀上,攀到了離牆角最近的一塊石碑頂上,想居高臨下找尋,剛剛騎到碑頂,還沒來得及向下張望,就發覺頭上有片紅光晃動。我立刻抬頭用戰術射燈照去,只見我頭頂的斜上方一個長袍大袖的紅衣女子,晃晃悠悠悄無聲息地懸在殿堂穹頂之上。殿頂黑暗無光,我只看見她的下半身,上面都隱在暗處,不知是用繩吊住脖子,還是怎樣吊的。我們剛才只注意牆角的地面,卻始終沒想到看房頂。我這冷不丁一看,難免心中大駭,若非雙腿在石碑頂上夾得牢固,就得一腦袋從石碑上倒栽下去,趕緊趴在石碑頂端,雙手緊緊抱住石碑。好在我這輩子也算是經過大事的,心理素質還算穩定,換了胖子在這,非嚇得他直接栽下去不可。胖子和Shirley楊仰著頭看我在上面行動,自然也見到了高處的紅衣女人,不過位置比我低,看得更是模糊,縱然如此也不由得面上失色,又替我擔心,不停地催我先從石碑頂上下去。我並沒有立刻跳下,反倒是抬頭去看頂上的情況,剛看一眼,便又出了一身冷汗。只見得那紅色大袍裡面……沒有腳,衣服里空空蕩蕩的,緊緊貼著殿堂高處的牆角,好像僅是件空衣服懸在半空,屍體到哪去了?鮮紅的女人衣服款式與我所知古時女子的服裝迥然不同,不似漢服,大概是滇國女人死的時候穿的斂服。這身血紅色的衣服,靜靜地一動不動,那詭異的笑聲,也不再發出。我對石碑下的胖子和Shirley楊把情況簡要地說了。Shirley楊想看得更清楚一些,也爬上了石碑頂端,坐在我前面看了這懸在半空的凶服說道:「這衣服很古怪,工藝也很複雜,像是少數民族中的閃婆、鬼婆,或是夷人之中大巫一類的人穿的……是件巫袍。」我問Shirley楊道:「這麼說不是死屍穿的凶服了?但那笑聲是從這衣服里發出來的嗎?」Shirley楊對我說:「還不好確定,再看看清楚,上邊太黑了,你用狼眼試一下。」我又拿出射程更遠的狼眼手電筒,一推底部的開關,一道橘黃色的光柱,立刻照了上去,這一來方才看清紅色凶服上半身的情況。上面不是空的,高高豎起的領口處有東西,我一看之下不禁驚呼:「是顆人頭!」不過也許這女屍是有上半身的,但是其餘的部位都隱在紅色袍服之中,衣服寬大,瞧不出裡面是鼓是癟,只有肩上的頭臉看得清楚。那女屍似乎是察覺到了我們在用狼眼手電筒照她的臉,竟然把頭微微晃動,對著我們轉了過來。她臉上畫著濃妝,口中發出一陣尖厲的冷笑:「咯咯咯咯……」第三十七章 烈火我們正眼睜睜地盯著高處那件衣服,衣服上那顆人頭猛然間無聲無息地轉了過來,衝著我們陰笑。我和Shirley楊心中雖然驚駭,但並沒有亂了陣腳。據說厲鬼不能拐彎,有錢人宅子裡的影壁牆,便是專門擋煞神厲鬼的。這後殿的殿堂中全是石頭畫牆,大不了與她周旋幾圈,反正現在外邊正是白天,倒也不愁沒地方逃,想到這裡我取出了一個黑驢蹄子,大叫一聲:「胡爺今天請你吃紅燒蹄髈,看傢伙吧。」舉手便對著那黑暗中的人頭扔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