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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不放心秦四眼和王少,我們決定先回之前約定的闊葉林,在大樹下與他們會合。那個叫林芳的女人自稱是植物學家,一周前她帶著自己的作業小組來雨林收集植物標本,沒想昨晚遭到這伙野人的攻擊,工作組損失慘重。她和大部隊失去了聯繫,不幸被俘。第十八章 野人的葬禮(5)我拿出在提他瑪村找到的軍牌,問她是不是認識一個叫亞洞的嚮導。她十分興奮地奪了過去:「感謝上帝,我以為在樹林裡的時候把它弄丟了。這塊軍牌是我父親的遺物,對我十分重要。謝謝你,太感謝了。”關於亞洞的下落,她頗為遺憾地說:「我們的確請了一名叫亞洞的嚮導,他還幫助我們向村子裡的酋長撒了謊。我們當時制定的路線是到傳說中的魔鬼橋對岸。我的老師曾經去過那裡,並且帶回來一種十分奇特的紅色果實。但是自從昨天晚上之後我一直沒有亞洞的消息,如果沒有遭遇不測的話,他現在可能和剩下的人在一起。”我問她可有什麼方式可以聯絡到她的工作組,她搖了搖頭:「我們自信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工作,所以一開始的目的地就是魔鬼橋,怎麼也沒想到會出這種意外。”禿瓢對林芳一直沒有什麼好感,他說這是職業病,干他們這行的特別相信直覺,他從一見到這個女人渾身就不舒服。所以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對她產生信任感。胖子對此嗤之以鼻:「要是人人都像你,做一個懷疑論者,這個也不信,那個也不信。那解放全人類的偉大目標什麼時候才能實現。你一個大老爺們兒,成天跟女人慪氣,你說你有意思嗎?我個人覺得,林芳同志是一個不錯的姑娘。至少在面對敵人的時候,表現得十分鎮定,而且很勇敢。不像某些大少爺夾著尾巴臨陣脫逃。”禿瓢最容不得有人說他家主子的壞話,立刻反駁道:「撤退又不是我家少爺一個人的主意,你們姓秦的小子不是也跑了嗎?”我問林芳:「為什麼從山路走就不用擔心被野人追擊。是不是山上有什麼東西,是他們特別忌諱的?”林芳望著遠處的山巒,很認真地說:「這些居住在亞馬孫河沿岸的野人是克瑞莫人,他們是印第安人的一個分支。我們要去的那片山,叫’馬里克巢穴’,在克瑞莫語裡是’死亡地域’的意思。山上寸糙不生,沒有任何活物。按照克瑞莫人的習俗,部落里的巫醫一旦預感到自己時日不多時,就會跑到馬里克巢穴去等死。這是因為在克瑞莫人的概念里,巫醫是接通天和人的渠道,他們死後理當歸於天國,如果把巫醫的肉身留在部落里,用普通人的方式埋葬就會給部落帶來災禍。至於部落里的其他人,即使是頭領也沒有資格,更沒有膽量踏上那片被死亡籠罩的土地的。”我只聽說過,家裡養的老貓在臨死的時候為了避免主家傷心,會離家出走,跑到外面等死。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在克瑞莫人中流傳如此特殊的習俗。林芳見我們對亞馬孫流域的文化很有興趣,就繼續說道:「之前你們在河灘上看見的屍體是他們的巫醫。就是他帶頭襲擊了我們的營地。也不知道他遭了什麼報應,晚上的時候被同伴抬回來的時候已經死了,沒來得及送去馬里克巢穴。所以他們就在河岸上為他喊魂,想用活人做祭品,把巫醫的魂魄換回來。當時要不是你們及時出現,我現在恐怕已經被亂石砸死了。”胖子說難怪他們一看你對屍體開槍就慌了,感情是怕那個巫醫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人打成了馬蜂窩。林芳很樂觀地說:「克瑞莫人的活動範圍大致是在附近的河谷地帶,咱們只要翻過馬里克巢穴,就能繞回原來的路線到達魔鬼橋。如果幸運的話,還能趕上我的大部隊。”我們今天繞了一大圈,最後又回到了闊葉林。我們趕到的時候王清正跟秦四眼兩人正在吵架,大致內容是要不要回去接應我們。兩人一看多出來一個女人,立馬上來問東問西,小王八指著林芳問:「這個該不會就是你那個失蹤的媳婦吧?”胖子說:「他倒是想,可人家大科學家不答應。哎,老胡你說這趟來美國,是不是有可能把咱們哥兒倆的個人問題都解決一下?”我乘林芳不注意,對胖子說:「你努力一下,好好學習英語,爭取留在美國,跟大科學家多套套近乎,說不定人家心一軟眼一閉,以身相許的可能性還是比較大的。”沒想到這話被林芳聽見了,她哼了一聲就不再答理我們,跑去跟秦四眼聊起天來。我說胖子你沒戲了,這娘兒們看上咱們大律師了。胖子惆悵地看了一眼夜空,對我說:「不怕,列寧那句話說得好,妞會有的,票子也會有的。哥耐得住寂寞。”禿瓢簡單地向他們講述了一下剛才發生了的事情,然後總結道:「那些野人很有可能已經召集了大部隊來追趕我們,所以不能再拖延下去,咱們必須馬上進入馬里克巢穴。”第十九章 鬼角(1)熱帶雨林常年高溫多雨,依託亞馬孫河勃勃生機,雨林中生活著大量稀有罕見的動植物,而亞馬孫河也被稱做是”地球之肺”。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怎麼也不會相信,在充滿生機的亞馬孫叢林中,會有這樣一座寸糙不生的死亡之丘——馬里克巢穴。比起疲倦和饑渴,一路尾隨我們的克瑞莫野人才是真正的大麻煩,這些野人雖然智力低下,武器落後,但是他們對打游擊戰很有一套,往往在我們休息的時候,他們就跑出來偷襲,在我們準備反擊的時候又消失不見。我們整個晚上沒有休息,又要不住地提防他們,到凌晨時,每個人都被睏倦擾得精神不振,王清正靠在樹身上說稍微休息一下,居然一眨眼的工夫就睡著了。禿瓢扛著他跟在我們後面,走得十分辛苦。好在天亮的時候,我們終於登上了馬里克巢穴,這片貧瘠猙獰的山地給我們帶來的是視覺上無以倫比的震撼。周圍都是蔥蔥鬱郁的叢林,只有它光禿著身體,如同一具扒盡了皮肉、抽光了血管和神經的骨架,屹立在叢林深處。我們腳下的地質狀況明顯與山下不同,滿地都是細小的石灰岩。林芳指著峰頂說:「最高處應該就是歷代克瑞莫巫醫安息的地方,你們要是有興趣可以上去看看,順便休息一下。待會兒我們還要翻山,等到了山下面的谷地,我們就算徹底走出克瑞莫人的領地了。”我們走了一夜的路,此刻到了馬里克巢穴,終於算是暫時安全,不用再擔心克瑞莫野人的追殺,一個個都撤去了強打起來的精神,就地躺了下去。地上滿是石子,躺上去難免會感覺有些硌得慌,但是我們幾個走了一天一夜,此刻精疲力竭根本顧不上去找一塊平整的地方休息。倒是林芳比我們幾個都要精神一些,大概是因為工作的原因經常在叢林中生活,已經習慣了這裡高溫悶熱的環境。她坐在一處背陽的石頭底下喝水休息,與我們保持著一段不近不遠的距離。其實關於她的身份,我私底下也有些疑問,一個年紀輕輕的植物學家何以能夠獨自帶隊深入叢林,而且從小卡迪隆描述的情況來看,她攜帶的設備價值不菲,現在卻一樣都看不到,至於她口中的隨行工作人員更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最重要的是,在面對突發情況時,她的果斷和冷靜,別說是一般人,即使是有多年軍旅經驗的人,也要汗顏。可惜眼下我們死無對證,除了相信她的話之外就只能靜觀其變。想著想著實在抵擋不住睏倦就合上眼睛睡了過去。我這一覺睡得十分香甜,連夢都懶得去做,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日頭已經快落山了。我抖了抖頭上的碎石爬起身來,看見其他幾個人正在山腰間的背風口上點酒精爐。胖子見我醒了,一路小跑跐溜了過來,滿嘴餅乾渣子:「老胡,咱們還是下山打點兒野味回來吧。王浦元給咱們準備的口糧太坑人了,儘是些壓縮餅乾,袋裝蔬菜粉。我算看明白了,當初美國人打越南為什麼花了那麼長時間,就衝著這伙食水平,沒被人家打趴下算好的。”我說:「沒你講的這麼誇張吧,你看他們幾個不是吃得挺香的。”胖子說:「他們這些人,洋垃圾吃慣了,不懂咱們中華美食的精髓。不信你試試,這他媽的是人吃的嗎!”我將信將疑地拆開一包壓縮餅乾,這東西拿在手裡沉甸甸的,四四方方一小塊,個頭不大,掂量起來卻有板磚重,看外貌黃不拉嘰的,估計味道也好不到哪去。我試著咬了一口,磕牙。怕給胖子看笑話,我又使勁兒咬了一口,總算啃下來一小塊,卷進嘴裡嚼吧了幾下,沒什麼特別的味道,口感有點渣。硬要形容的話,這就是一塊能填飽肚子的石膏板。其實壓縮餅乾也沒胖子說的那麼糟,當初在戰場上,缺衣少食,遇上軍糧斷的日子,連這樣的石膏板都吃不上。不過在進林子之前,胖子就多次提到過要試一試美洲野味,這裡物產豐富,又是動植物的樂園,我們一路走過來,碰到過不少野雞山貓之類的動物,對於無肉不歡的胖子來說,只靠背包里幾包壓縮餅乾充飢的確有點兒殘忍。不過我們這趟並不是遊山玩水,更不是野營燒烤。山下有大批的克瑞莫野人在伺機襲擊我們,而勁敵竹竿子的隊伍也不知道行進到什麼地方了,他們的進度是不是已經超過了我們。此刻下山打獵只會徒增麻煩。我對胖子說:「咱們眼下情況比較複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過了魔鬼橋,你想吃什麼我給你打什麼,美酒肥肉大大地有。”胖子也知道目前不能計較太多,他掏出餅乾狠狠地咬了一大口:「我也就是隨便說說,這東西也沒想像中那麼難吃,嚼著嚼著就習慣了。非常時期非常對待嘛。不過老胡,你說咱們是不是應該找個機會,去峰頂看一看。我剛才夜觀星相,發現此地風水有異,十分值得研究。”我和他認識快大半輩子了,從來沒聽說過他還會看風水的。忍不住笑道:「你小子前面抱怨了一大通,哪裡是肚子裡的饞蟲作怪,分明是惦記著人家克瑞莫巫醫的隨葬品。”胖子板起臉來,故作深沉道:「當初說好了摘符掛印金盆洗手,我那枚摸金符老早就丟進日本海里去了,怎麼可能還惦記人家老外的明器呢!我不過是因為看見這個地方的地貌特殊,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想藉此機會向胡司令多學習一點兒風水知識,響應毛主席不斷學習不斷進步的號召。你這樣誤會我,讓我很心痛很心痛。胡八一,如果今天我因為這口氣堵死了,你就是那個赤裸裸的劊子手。”我眼見胖子開始發牢騷,急忙打住他的話頭:「行了兄弟,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又看了一眼圍在酒精爐旁邊的禿瓢等人,回過頭來交代胖子:「待會兒吃完飯,咱們就說散步,然後從背面繞上去。不過咱們把話說前頭,進去之後就是看看,不拿老百姓一針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