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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路本是向北的,怎麼跑南邊去了?」

    男子好像認識,於是便走了進去,發現這條路兩邊的住戶都很安靜,窗子裡面都黑著,沒想到這條路走了一會就到頭了,到頭是堵牆。男子氣不過,只得再就往回走,可是,回去的路沒有了。換句話說,他們進來的那個小巷不見了!回頭再一看,原來紅牆的位置,卻多出了一間巨大的宅子,看那橫樑上的牌匾,以及門口的兩個白燈籠,正是胡家宅院無疑!

    門是半開著的,而原本正襟懸掛的「福壽雙全」四字牌匾在屋檐的陰影處看不清楚。

    婦女連忙揪著男子的粗布大衣一角,急道。「柱子,我……我害怕。」

    男子伸長了自己手中的煤油燈,往紅漆院門裡面伸去。視線所及之處,不算燈火通明,可至少也是有燈火的。

    他心裡掂量了一下,再轉過頭對婦女說:「事情有點不大對勁,俺覺得是不是出了點啥岔子?莫不是被黃大仙給迷著了?」(黃大仙即黃鼠狼,在老東北的民間傳說中,黃鼠狼是很有靈性的一種動物,被稱為黃大仙,它們可以修煉,可以成精,甚至還能迷糊人,不過它們也講求個規矩,你要是幫了它們,它們會幫你守家,保佑你的子女。出於這種心理,當地給黃大仙修了不少廟宇,香火供奉。)

    「咱就進去瞧瞧吧!」

    婦女還是不撒手。「我還是覺得心裡慌慌的,七上八下。咱們還是別進去了吧。」

    「我們就在門口瞅瞅,看看有路沒!」男子說完,不由分說的提著手裡的煤油燈,踏上了院門前的那青苔階石。舉手緩緩推開了那道朱漆大門。「吱嘎——」尖銳悠長的推門聲在空蕩蕩的院門裡越傳越小,有點像女子哭訴的聲音,溫軟綿長,如訴如泣。讓婦女嚇了一跳,臉色瞬間慘白。

    男子也是一驚,手中提著的煤油燈明顯哆嗦了一下。深吸一口氣,將視線所及的院落都掃視了一下,才伸出腳再向前走了一步。當踏進院子門口的門檻時,婦女突然鬆開了一直揪著男子衣服的手,急速的往後退了幾步。婦女驚恐的在風中顫抖著身子,「柱子,還是別去了。咱去找村裡的鄉親們幫幫手。」婦女臉色蒼白,甚至說話都在顫抖。

    「哎,你這會兒怎麼就害怕了?再說俺王三柱也是個男人,要真照你這麼說了,人家還不在背後戳老子脊樑,罵老子軟蛋。」男子說著提著煤油燈大步又往裡面走近了一步。婦女眼神怯怯的掃了男子肩後一眼,終於又往前挪了挪。她強裝大膽,卻在門口不停地發抖。

    「奇怪,胡老爺子家人丁滿興旺的呀!這會兒怎生一個出氣的沒有?還好是咱家,要是個賊,不給偷乾淨了才怪。」男子提著煤油燈四處瞧了瞧,喃喃道。

    婦女縮著肩膀,抬頭往上面得牌匾看了一下。這時,月光正巧衝破雲層,毛絨絨的月光一下子傾瀉而下,照亮了整條羊腸小道,也照在了婦女的身上,不過,卻沒有拋灑出一丁點兒影子。

    「啊————————!」婦女的瞳孔瞬間睜大的望著院子,壓低了聲音慘叫出來。眼神里滿是恐怖,可眼睛就是移不開,似乎只要一移開那裡面的東西就會蹦出來一樣。但是在這一刻,男子的聲音卻遲遲沒有傳來。

    與此同時,院內傳出「哐當」一聲,是什麼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接著就是「畢剝」的燃燒聲。

    婦女連忙後退了好幾步,腿軟的差點要跌倒。再向院子裡面望去的時候,卻再也找不到男子的身影,徒留在原地的只有那一盞掉在地上,被燭火點燃的籠紙鬼魅的燒著。跳躍的火星子,像是魔鬼的笑臉……第五章 秀水村(1)  秀山村和秀水村一衣帶水,分別坐落於山谷的兩端。既然是鄰居,那肯定不會遠到哪裡去的。腳步兒快的,大約走個十來分鐘,也就穿過去了。不過也正因為中間隔了個林子,所以山那邊的動靜,是無論如何也傳不到來的。

    再說這年頭,死個人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胡老太爺對秀山村的人有些小恩小惠,這不假,但和秀水村卻是沒啥干係的,老太爺的家人也明白這個理,萬一送了請帖,人家不來,這不是把臉往人家屁股上貼嗎?再說家裡也不窮,不缺這個喪錢,因此,鑑於這個念頭,胡家一致決定不讓這個鄰居參與進去。以至於,十五的月亮下,那邊兒白燈籠遮天,這邊兒卻熱鬧的不可開交,為了助興,村長還破例在大喇叭里放了幾首好聽的歌曲,雖然大多數人不知道這唱歌的女的在唧唧歪歪嘮叨個啥,不過聽曲子,還是蠻不錯的,有的人還跟著哼了起來。相隔個幾百米路,差距就是這麼大呀!

    街道上,一個帶著貂皮帽子的老農顫抖著摸了摸自己被凍的發癢的耳根,呵出口白氣,待到雙手間有了些體貼的溫度時,這才將門邊早已置辦好的菜蔬挑進了家裡,沒辦法,東北的天氣歷來都是如此遭罪兒!

    看看他的擔子裡,其實也沒啥好吃的,這年頭風不調雨不順的,大家文化水平也都低的可以,偶爾有幾個能識字,能講個話的,都被村長捧成文書使喚了,以至於就算跟村民們提出大棚技術這個新鮮詞彙兒,他們也肯定是雲裡霧裡,不知道個所以然,更別說種植時令蔬菜了。籮筐里是除了大白菜就是大白菜,當然,也有不少老人看到兒孫們來了,咬咬牙,跺跺腳,豁出幾個月的積蓄,切了兩道肉回去,做一餐豬肉燉粉條給小崽子們開開葷。還別說,這大冷天的,一盆子豬肉燉粉條擺在那,的確是讓人食慾大增,心裡倍兒暖和。不過,一年最多也只有這麼兩次罷了,畢竟,這時候,就算是個教師,一個月的工資也才幾十塊錢,能溫飽就不錯了,自然是不能和我們現在的生活相提並論。

    窮人有窮人的生活,富翁有富翁的日子,差距,並不能阻攔人們對幸福的追求。比如他,活得不就挺舒坦的嗎?

    「奶奶的,這小曲兒聽著正帶勁,怎麼忽然就沒了?」村頭的小屋子裡,一個十二三歲地男孩懶洋洋的從床上坐了起來,埋怨道。說話間,他的那對譏誚的眼帘也跟這呼吸眨巴眨巴的,不問就知道是個調皮搗蛋的主兒,再瞧他臉蛋兒上的皮膚,白嫩嫩的像個大姑娘,一捏指不定都能擠出水來,總體來說,還算俊俏,不過琢磨著那輪廓,眼神,怎麼那麼像我們的劉大少呢?

    沒錯,他正是劉大少。

    今天過節,父母都忙裡忙外的,也照顧不到他,於是乎所幸是大發慈悲,賞了他一天的假,讓他想去哪折騰就去哪折騰去。既然頂頭上司都發話了,劉大少自然不會錯過這個好機會,一早上起來,不刷牙不洗臉,抓個雪白的大饅頭就去跟村裡的一幫二吊蛋們鬼混去了,呵呵,那時候物資匱乏,玩的東西也沒多少,也就踢毽子,跳皮筋,丟鐵塊,過家家這四樣吧!玩了一天,回家吃飽了喝足了,也該消停會了,但劉大少卻不是個清淨的人,於是,眼珠子這一轉,又開始想鬼主意了,同樣,跟他玩的挺鐵的村長兒子田國強,陳麻子的兒子小麻子,鄰居家的狗蛋也和他懷上了同樣的心思,幾個人這個一勾搭,當真是一拍即合,商量著晚上幹啥也不睡覺了,各自湊點零花錢,玩玩鬥地主,輸了的自認倒霉,贏了的去小賣鋪賣瓜子請客。不過大家都是鬼精鬼精的,琢磨著這賭博的事,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在眾人眼皮子底下乾的,那可是提著燈籠上廁所——找屎(找死),要是被揪出來了,不但得寫檢討,還免不了家裡人一頓狠打。上次有家孩子就幹過這事,結果給他白眼狼老爹硬是把屁股蛋-子打成了八瓣,疼的幾天下不了床。在不斷地商議下,四個孩子終於決定,晚上十二點過後,在村頭集合,一起去山上的破廟裡玩牌兒,那裡平時荒廢的很,別說是人了,見只耗子都難。

    定了地點,其他的也就好辦了,有村長老爹罩著的田國強當即拍胸脯表示,紙牌和煤油燈都由自己負責,你們只管頂著腦袋來就行了,咱先說好,誰不來誰就是旺財它兒子。(陳麻子家養癩皮狗)

    商量好事兒,大家也就散了,個個回家裡頭掏掏罐子,搜搜褲子,連帶著還小偷小摸點兒,湊夠自己的『賭資』,然後躺在床上,放鬆著閉閉眼,養精蓄銳,等待晚上的三百回合大戰。這不,劉大少剛剛在大喇叭的曲子裡神遊呢,播一半就沒了,頓時鬱悶無比,坐起來看看大掛鍾,也快十一點半了,於是自言自語了幾句,便套上大褲衩子穿上塔拉板子,再披上他爹的狐皮襖,啪啪的就推門走了出去。

    他家就在大槐樹邊上,而那裡,正是大姑大媽,大老爺子們的天然聊天度假場所。此刻,都不晚了,門口還有兩個老頭坐在青石板上,戀戀不捨的叼著大菸袋鍋子,有一句沒一句的嘮著嗑兒。

    劉大少定睛一看,卻是王老頭和白禿子,兩個老傢伙淨瞎扯著淡,這會正說著村裡的大喇叭怎麼的好好地又不響了呢!

    這句話還是挺暗合劉大少此刻心情的,當即插了句嘴:「操-他親娘的誰知道怎麼回事啊!弄不好哪塊兒鬧地震把咱村的電線震斷了!」

    「瞎咧咧,可別盼著鬧地震,我這還沒抱上重孫子呢!」王老頭白了他一眼道。

    聽了他的話,劉大少這眼淚差點沒笑出來,拜託,這王老頭的孫子今年才滿六歲啊!半隻腳踏進棺材的人了,還指望能抱重孫子?真是越老越怕死。當即吐了吐舌頭,挖苦道:

    「您老放心,指定能抱上重孫子,連重重重孫子都能抱上,千年的王八萬年的龜,一百年的老刺蝟,您老這年頭還長著呢!」

    「你——」王老頭一句話沒接上去,臉已經氣的通紅,看來給這混小子憋的夠嗆。可是沉吟了片刻,他卻反而安穩了下來,別過頭,沒再搭理劉大少,眼中的狡黠一閃即逝。果然,在冷戰相持幾十秒後,王老頭就猛的轉回了頭,布鞋底在地上蹭了蹭,用手一指自己腳下,用十分誇張的調子喊道:「哎呦,那是誰掉的錢呀?好像還是張整的,這人老了,眼睛也花了,看不真切呀!」那聲音別具一番誘惑力,就好像生怕旁邊的劉大少聽不見似地。

    「錢?」提到這個令人熱血沸騰,無比震撼的字時,我們的劉大少立馬來了興趣,狗眼睜的比五十瓦的電燈泡還大,趕緊彎下腰,伸出手在地下來回摸索:「哪了哪了,我掉的我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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