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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俞絳突然打斷裘澤。
「啊?」
「如果張擇端畫這幅圖的時候,汴京還是好好的,那麼就算後來毀於戰火,要溝通這幅畫的靈,也沒道理一定要表現這一點。除非張擇端畫這幅畫的時候,並不是北宋。那時候北宋已亡,他是根據記憶里的汴京畫的這幅畫,實際上畫成的時候畫裡的景象已經不存在。這樣巫術儀式里出現大火這一環,才有合理性。」
「這麼說現在主流學界對張擇端繪《清明上河圖》的時間判斷是錯的?」
「這有什麼奇怪,這件事原本爭議就很多。哈,看來有了你奶奶的幫忙,項義誠的巫術才得以成功呀。」
「奶奶不是去幫他忙的。」
「什麼?」
裘澤看著底片上奶奶張大的嘴,想著她驚怒惶急的表情,搖了搖頭,說:「我想,奶奶應該是去阻止他的。」
「你怎麼知道?」俞絳問了一句,又瞧了瞧底片,說,「看這上面的情形,兩個人的確不像有什麼配合度。」
「不單是這上面。」裘澤把他對鬼影照片的想法說了。
俞絳也見過那張照片,回想了一下,摸著下巴說:「這麼說你奶奶不希望巫術成功,為什麼呢?」
裘澤張了張嘴,卻沒想出能說出口的合適理由。
「如果是普通人,聽到巫術多半會以為那是害人的東西,阻止巫術發生也勉強說得過去。但你奶奶不是普通人,她可是正統的巫術傳人。讓她在晚上提著煤油要用放火來阻止巫術,只有兩種可能。要麼這個巫術會造成可怕的後果,要麼巫術會對她的某些利益產生影響。呵,我只是就事論事。」俞絳對裘澤聳了聳肩。
裘澤閉著嘴不說話。
「現在南街這麼繁榮,這顯然是個很棒的巫術。它能有什麼可怕的後果,別告訴我現在醫院裡躺倒的那堆人是因為這個……」俞絳突然停住了。
「怎麼了?」裘澤看見俞絳的臉突然變得很嚴肅。
俞絳摸著下巴,在客廳里走了幾圈。
「真的和南街的巫術有關?」裘澤問。
「犯病的人好像都在南街的這頭,你們學校附近?」俞絳問。
「好像是的,都集中在這一塊兒。對了,我們班那些生病的同學,都是住校或者家在附近的。」
「你們學校什麼時候有的第一個生病的學生?」
「不太清楚。」
「去問去問。」
這種事情,大概手手會比較清楚吧。
在裘澤撥電話去問手手的時候,俞絳又坐到電腦邊,上網查找某些資料。
「差不多十天之前。」裘澤問完告訴俞絳。
「那就沒錯了。故宮的《清明上河圖》就是在差不多時候離開北京開始全國巡迴展覽的。」俞絳從電腦前站起來。
「嗯?」裘澤還是不明白。
「顯然你的智商還差一點,」俞絳打了個響指,「北京離上海近還是南京離上海近?」
「南京。」
「那就對了。再給你個提示,《清明上河圖》畫的是什麼?」
「清明節時汴京人去城郊掃墓祭祖的情景。主流的看法是這樣。」
「還不明白?如果《清明上河圖》巫術發揮了作用,把南街這一段變成了畫裡的景象,南街是繁榮了,可要是巫術的作用並不僅僅限於南街呢?《清明上河圖》的一頭是汴京,汴京當然更繁榮了。還記得何宏生不僅買下了南北街,還在那頭的鎮裡買了許多地皮嗎?現在鎮子的繁華度可以和城區相比了吧。」
說到這個程度,裘澤怎麼可能還不明白俞絳的意思。
《清明上河圖》里沿河長街的一頭連著繁華的汴京城,而另一頭長卷沒有畫到的地方,則是人們在清明節的去處——墳場。
當南街在巫術效力的作用下日漸熱鬧起來,另一頭的鎮子會以更快的速度繁榮起來。而遠景中學這一片,則會成為墳場一般的死地!
「我說怎麼這麼重的墳氣呢,原來不是在地下有一座大墳,而是這整個一片都成了墳地啊。」
裘澤沿著俞絳的思路走下去,《清明上河圖》出北京開始在南京展出的時候,怪病出現了。這樣明顯的相關性意味著……
「《清明上河圖》離南街越近,巫術效果就越顯著?」
「對。原本巫術的效果就存在,但對這附近居民的損害是緩慢發生的。就算有人因為這生病甚至死亡,只要不集中發生,就只是個案而不會引起注意。這幅圖的下半部分就在上海,如果上半部分也來到上海的話,巫術的效力肯定會達到最大的。」
裘澤打了個冷戰,頭髮根都麻了。
「《清明上河圖》前天被偷了,現在醫院裡的病人一下子增加那麼多,這說明這幅畫正在離上海越來越近?」
「顯然是這樣,」俞絳點頭說,「不管那些偷畫的傢伙最終目的地是不是上海,只要這幅畫離南街近到一定程度,那些病人……」
「砰。」她比了個爆炸的手勢,「全都死光。」
「不能讓這件事發生。」裘澤握緊了拳頭。
「你能有什麼辦法?」俞絳抱起手問。裘澤不明白為什麼在這種時候她還能悠閒自在。
「把杜心岩手上那幅畫毀了,至少讓它遠離南街。」
「這沒有用,先不說被偷的那幅畫正在越來越近,就算沒有這些因素,巫術的效果仍然存在。或許惡化不會很快,但情形是逆轉不過來的。你覺得醫院裡最嚴重的那些病人,還能撐多久?」
「那麼把病人都轉移出去,不要住在這附近的醫院裡。」
俞絳又打了個響指:「比剛才那個建議好一點,但仍然不靠譜。離開或許有用,或許沒用。不過你怎麼讓別人相信你?醫院裡的病人統統轉移?你知道一共有多少病人,一千以上!附近的居民要不要轉移,你打算說動他們都遷移,並且不讓別人再搬進來?告訴他們因為有一種名叫《清明上河圖》的巫術在作祟嗎?」
裘澤默然半晌,然後看著俞絳說:「你有辦法的,對不對?」
「我也沒什麼好辦法,不過既然這種情況是巫術造成的,那麼也只能用巫術去解決吧。非但不能毀了杜心岩手上的畫,現在能靠的大概也只有它了。」
「用這幅畫當觸媒,重新溝通《清明上河圖》之靈?」
「沒錯,看來這卷底片還是要衝洗成照片,這樣多少可以看得更清楚一點,對巫術儀式有些提示。其他的就要看你的了。」
「可就算能成功進行巫術儀式,也不能保證初次溝通就能得到解除原先巫術的能力吧?」
「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指望呢?嗯,或許杜心岩的巫術能派上些用場,你覺得呢?」
「造假?把假的變成真的或者……把真的變成假的?」裘澤眨著眼睛,這似乎是個主意。
「問題在於我們要花多久才能溝通上《清明上河圖》之靈。在此之間作為觸媒的下半幅圖是不能離開南街的,而上半幅圖又……」說到這裡,俞絳也不禁嘆了口氣。
「今晚就開始嘗試。在這之前,還有一整個下午。」裘澤看了看表,還不到十二點。
「下午?你有什麼打算?」
「我想試試能不能讓上半幅畫離上海遠點。」
「哈,你想抓住那些偷畫賊?在今天下午?福爾摩斯都沒這個本事。」
「如果福爾摩斯會巫術,他也許可以辦到。而且我大概猜到是誰偷的畫了。」裘澤摸著耳朵說。
他的另一隻耳朵立刻被揪住了。
「別給我裝深沉,說你到底想怎麼幹!」俞絳扭著他的耳朵大聲喊。第十二章 奪寶奇兵 當馬達加斯加人(Malagasy)遭遇災禍,巫師會指定某物作為法迪特拉(faditras)來拯救他們。如果法迪特拉是灰燼,就讓風把它吹走;如果法迪特拉是剪刻的錢幣,就將它扔入深水;如果法迪特拉是南瓜,就把它在地上摔碎。
無論在任何時候,拯救者所承擔的責任,會把他們自己陷入極度的危險中。我們紀念拯救者,常常在他們隨風而逝之後。另一點事實是,許多拯救者在往日普通而平凡。這是否意味著每一個人都有屬於他自己的時刻,他會在這個時刻煥發璀璨榮光。
「獨覽梅花掃臘雪。」蘇憶藍在紙上寫下七個字。
「你來對下聯。」她抬起頭,對裘澤說。
「好像不是很難嘛。」文彬彬說。
「你讀讀看?」俞絳說。
胖子讀了一遍,撓撓頭說:「有什麼特別嗎?」
「你應該多吃點豬腦補智商。」
「黑化肥發灰,灰化肥發黑。吃豬腦能補智商嗎?」阿峰問。
「那是因為你們兩個的腦子還沒有豬好使。上過音樂課嗎,七個音階知道嗎?」
「哆來咪發唆啦希?獨覽梅花掃臘雪?這個是……上海話嗎?」
「浙江一代的方言讀出來都很像。」
胖子吐了吐舌頭:「諧音對聯啊,有點難的樣子。」
「快點對,」俞絳催裘澤,「不行的話換我來。」
要想在沒有任何線索的情況下找到偷畫賊,願景成真的對聯巫術就是唯一的選擇。儘管要靠四字的橫批找到目標依然是件很困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