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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孫懷修?」

    孫鏡愣了一下,才回憶起來,懷修是他曾祖父的字。

    「是的,您認識我曾祖父?」

    懷修的後人啊。」歐15I{義瀾看著孫鏡的目光含著歲月的滄桑,一時卻沒有說話。孫鏡知道,他k大約是在回想自己的老朋友,和那段時光。那個時候,歐陽文瀾還只是個二十歲的毛頭小伙子吧。

    不需要回答,看歐陽文瀾的神情,孫鏡就知道,他和自已的曾祖父,並非泛泛之交。他下意以地摸了摸胸口,那塊金屬堅硬而突兀地橫在那裡,這此天來他時時刻刻把它揣在身上,出於什麼原因,自己也解釋不清楚。

    不知從哪裡來的衝動,孫鏡拉開夾克拉鏈,從內袋裡把梅丹佐銅牌拿了出來,放在六角桌上。

    「您見過它嗎,在我曾祖父那裡?」孫鏡話說出口就有些後悔,這個問題和今天的目的沒有關係,他本該讓歐陽文瀾把注意力儘可能放在徐徐身上的。

    銅牌是溫熱的,但手摸上去的時候,或許是心理因素,總覺得有一股寒氣在其中徘徊不去。這寒意在心頭繞了一圈,突地令孫鏡想起了個不合理的地方。

    他記得韓裳在錄音里說,她並沒有找到至今還在世的安陽考古的當事人!

    也許歐陽文瀾並不是當時的考古隊員之一,但他分明認得自己的曾祖父,也認得斯文.赫定,韓裳怎麼會在他這兒一無所獲,以至於沒有在錄音里提到他一句?

    趴在凳上的白貓忽然叫了一聲,跳下去跑開了,徐徐替老人捶背的手僵了僵。這塊東西她也是第一次見,但她立刻猜到,這一定就是韓裳所說的梅丹佐銅牌。

    歐陽文瀾並沒有伸手去拿這塊銅牌,他的雙手安靜地放在膝上,小杯中的普洱茶水已經涼了。他稍稍偏過頭去,對站在身後的徐徐說:「累了吧,歇歇吧。」

    「是有點呢。」徐徐有些誇張地甩了甩手,溜回凳子坐下來。她今天表現出的,是最投老人喜歡的小女孩兒性格,要是文貞和看見,會覺得仿佛換了個人似的。

    歐陽文瀾看著徐徐的眼神.已經帶著老人對兒孫輩的寵溺。但當他慢慢把目光移到孫鏡臉上時,卻換成了另一種意味。這種意味太過複雜,以至於孫鏡分辨不清,這裡面包含著怎樣的情緒和故事。

    「你想知道什麼?」老人問。

    「你已經知道什麼?」他頓了頓,義問。

    孫鏡欲言又止。

    他想到了韓裳在錄音里說的那東西,如果把這些說出來,就牽涉到太多的事情。他要交待來龍去脈,或者編造來龍去脈。後者有被識破的危險,前者他一時無法下定決心。

    「我確實認識你的曾祖父.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歐陽文瀾說這句話的口氣,分明是不想再提往事。

    「父親和爺爺都死得很早。所以我對曾祖父幾乎一無所知.只知道這塊銅牌是他留下來的。」

    歐陽文瀾注視著孫鏡,輕輕搖頭。

    「如果對懷修的事,你什麼都不知道的話……也許我也不該告訴你。有些事情……」歐陽文瀾又搖了搖頭,住口不說。

    秋冬下午的陽光很短暫,天色正開始陰暗下來。歐陽文瀾摸了摸杯子,嘆了口氣,「茶涼了啊。」

    告辭之前,徐徐問能不能再來看他。

    「當然,你願意來陪我這老頭子,隨時歡迎的。」歐陽文瀾拿起銅鈴鐺鐺地搖了幾聲,阿寶就就小跑著出現了。

    阿寶把兩人送到大門口,笑著招手:「常來坐坐。」

    「老爺子對你印象不錯。」孫鏡說。

    「很不錯,我能感覺到。最多再來個兩次.我就能提辦展的事了。」徐徐自信地回答。她往孫鏡的胸口掃了一眼,問:「這就是那塊牌子?你戴著它小心點,邪得很。」

    聽上去是關心,實際上卻是不滿孫鏡瞞著她。

    孫鏡卻沒有解釋,說:「看起來,韓裳拜訪他的時候。他也一樣什麼都沒有說。」

    「聽他的口氣,如果你不說是孫禹的曾孫,說不定他會說不認識孫禹。」

    當年圍繞著孫禹究竟發生了些什麼事情,以至於歐陽文瀾準備把它們爛在歷史裡,就算碰見自己這個孫禹後人也不鬆口?孫鏡皺著眉,慢慢轉著無名指上的玉戒。

    「找機會我幫你問問。」餘徐說。

    「先把辦晨的事落實了。這個是私事,有機會的話……看情況吧。」

    「私事?我看沒準有些聯繫呢。我總覺得,這巫師頭骨不簡單。」

    「現在覺得燙手了?」

    「哈.不燙手的還算是寶貝嗎?」

    「中國的巫術傳統源遠流長。三皇五帝時代.神寂嘗百糙。在西南蠻荒一帶的山野間……」

    說話的是一個長髮披肩的中年男人,而色凝重,盤腿坐在雨後濕潤的糙地上。在他的對面,一樣的姿勢坐著一男一女.年紀都已經過了四十,用很恭敬的神情聽他說話。

    這是崇明島上的一處莊園.孫鏡在門口登記好換了胸牌,進來沒走多遠,就在小糙坪上見到了這一幕,不禁停下腳步,聽聽他們在說些什麼。

    「西方稱為魔法.東方稱為道術.其實都是巫術的一種,這些偉大的力量,在今天的科學時代,已經很難再見到了。」長發男人繼續說著。

    『我所學習的稱為傀儡術.放鬆身體,不要害怕。」他說著,伸出右手,並起食指和中指朝對面聽社說話的女人一指。

    「倒!」他喝了一聲,話音剛落,那女人就撲倒在地上。

    「滾!」他接著說,手指一歪,女人就向旁邊翻滾了出去。

    原本和女人並肩坐著的男人卻還是很鎮定.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或許他已經見得多了。

    會傀儡術的長髮男人手又向他一指,忽然注意到孫鏡站在旁邊看,慢慢把手移到了孫鏡的方向,朝他笑了笑,突然用更響的聲音喝道:「倒!」

    孫鏡聳聳肩膀。

    「滾!」他又說。

    孫鏡沖他笑笑,向前走去。

    小糙坪的兩側是桃樹林,樹林繞著小湖。空氣里含著糙木泥土的氣息,比市中心呼吸起來暢快得多。

    糙坪上樹林問。有人或散步或駐立,他們大多都有些年紀。不過還是有幾位年輕姑娘。穿著一色的淺藍色衣服.站在一邊看著。

    湖的一側有片假山石。一個頭髮花白但剃了個板寸的男人,把左手放在一塊表面平整的石頭上.右手握著一支原子筆。他瞅准左手拇指和食指張開的空隙,將筆「篤」地插了下去。頓了兩秒鐘,又跳到了食指相中指間.如此住復。

    孫鏡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他忽然轉過身,拉住孫鏡的手。

    「你敢不敢?」他問。

    「什麼?」

    板寸頭抓著孫鏡的右手.按到石頭上。

    「我練過的。」他安慰著說.然後握筆的手猛然發力,「篤」地插了下去。

    第一下之後,他抬眼看看孫鏡。然後第二下,又拾眼看看孫鏡。

    從第三下開始,他的速度突然加快.快得像急風。原子筆尖敲擊在石面上的聲音連成丁一片.像譬雨。他的速度還在加快.快得那隻握筆的手就要變成一團影子。他腮幫子上的肉抖起來,急促地喘氣,每口氣吸到喉嚨口就卡住,一聲一聲,像只待宰的雞。

    「叭」的脆響.塑料原子筆斷裂開來,筆芯筆管飛散。板寸頭拋下手裡的半截筆管.攤開手看看被刺破的手掌,沖孫鏡點頭。

    「你很好。」他說。

    另一隻手從側面伸過來,抓住孫鏡的胳膊,把他拉走。

    這是個六七十歲的老人.他穿著和鄢些年輕姑娘一色的藍色制服,拉著孫鏡走了十幾步才鬆開.皺著眉頭說:「你發什麼瘋啊,多危險。」

    孫鏡笑笑,「我認得他的,我知道他的技術很好。」

    「技術再好也是瘋的,你知道他會往哪裡插?」

    孫鏡又笑笑。

    老人搖頭,「你還是一點都沒變,其實這也是一種精神障礙。」

    「可別把性格和障礙混為一談.這是職業病嗎,王醫生?「孫鏡苦笑,」有性格就代表在某些方面極端一點,對不對?在這個沒意思的世界裡我總得給自己找些樂子。」

    「只有瘋子才在危險里找樂子,孫鏡。」王醫生用開玩笑的口氣說,但又並不全是玩笑,「我活了這麼久,都還不覺得這個世界沒意思呢,也許你該常來跟我聊聊天。」

    「噢,聊些什麼?聊老爸死了老螞瘋了所以童:年期有陰影造成性格缺陷?醫生啊,那典理論我也清楚得很呢。」

    王醫生電笑了,「其實我想你該快點找個好女人結婚,這樣你會有歸屬感。不過我擔心什麼樣的女人才會吸引你。」

    「您還是多擔心住在這兒的病人吧。我媽最近怎麼樣?」

    「還不錯。和前些年比,現在她的情緒趨向穩定,思路也比較有邏輯性。大多數時候,她就像個正常的老人了。」

    從孫鏡把母親送到這個療養院開始,王醫生就負責她的精神治療,已經有十多年了,和孫鏡彼此之間非常熟悉。

    「她還恨我嗎?」孫鏡問。

    「像是好了許多。這麼多年還是找不出她恨你的原因,如果把這個原因找出來,治療起來就更有針對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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