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幾乎具有任何外型的可能性,不是嗎?"梁應物說,"也許這些照片上的想像,和真實的它們比起來,根本算不7什麼。
"你是因為這個,才發那封郵件給我,讓我來的嗎?〃我問,聲音低沉。
"你不是以想像力豐富著稱的嘛,原本,梁主任是想,你也許可以紿我們更多解讀的角度。對於完全陌生的生物,也許這種角度的重要性並不比專業知識來得差。〃陳果說。只是她並沒有把自己的心思掩蓋得很好,稍挑起的眉頭,表示她並不認為我能起到什麼決定性作用。
"是的。〃在陳果說了這一通之後,梁應物緩緩地答道。他說的,和陳果說的完全不是一回事。我知道!"地震的第二天,就發現了大量的零號生物的屍體。用突變失敗死亡來解釋,首先時間上來不及,核輻射的催化作用不可能這麼大;其次突變總是種群中的個案,哪怕一個種群都受到了同樣劑量的核輻射,也不可能全都突變,更不可能全往同一個方向突變。最有可能的解釋,這是原本就存在的生物,因為地震的原因而死去。〃梁應物說。
他嘆了口氣,說:"也許我的推測不對,所以請你來看一看。"
陳果說:"這次地震有太多顛覆性的發現,一些原來看似鐵律的規則也在變化,所以我們也拿不準了。照說所謂的突變,也是在大尺度概念下說的,生命周期短的生物比如昆蟲,會在第二代上有所體現,而生命周期長的,比如晡辱類,要幾個月才會有能觀測到的變化。但這次不同,短短几天,在靠近輻射源的地方已經觀測到一些細微的變化了,比如陸續發現了提早破土的蟬,改變性別的鮭魚,幾十個小時內換殼兩次的暴長至五十克的紅蝦,這已經是正常紅蝦的五倍以上了。當然這和你發現的完全改變形態的無甲龜還不能比。所以在連續出現特殊例子的情況下,也不能斷言說,這枇死亡生物就肯定和核輻射無關。"
其實陳果說的這些,完全在另一條平行線上,她不明白我和梁應物心中所想。
梁應物之所以會想到我,是因為海底人。那是九年之前的事情,當時我才剛開始接觸到這世界的神秘一面。那是一個生活在大洋深處的高智慧種族,遵循著一條和人類完全不同的進化道路。而我之所以會知道他們,是因為一場爰情。不是我的,是一個名叫蘇迎的廣吿女郎,和一名海底人中的傑出人物之間的爰情。那幾乎就是人魚故事的翻版。當然,他們有了一個不錯的結局,這位海底人通過一種特殊的裝置,將自己類人化,終於可以和蘇迎生活在一起。那一段故事,我很多年前就寫在了名為《變形》的手記中。
那一次,水笙——那位海底人自取的人類名字,他親口告訴我,海底人是由水母進化而來。這件事情,梁應物也是知道的。海底人有強悍的生存能力,這生存能力之中,就包括了利用其柔軟的本體,模擬變化成其他東西的能力。
梁應物懷疑這些死去的生物,和海底人有關。因為我和水笙的交往,他希望我過來看一看。
只是大海茫茫,九成以上的生物,都不在人類已知的生物譜系中,貿然出現一種未知生物,他怎麼一下子就能懷疑到海底人身上呢,這也許是另一種沒有智慧的深海無脊椎生物呢?
想到這裡,我心中一凜。得知海底人存在是二OC二年的事情了,我怎麼忘記了X機構是一個怎樣的存在,知道了地球上還有這麼一種高智慧生命後,肯定會想方設法地要接觸要進一步研究,這麼多年過去,他們一定得到了更詳細的資料。所以梁應物才能夠作此判斷吧。
那一次之後,我和梁應物就再也沒有談起過海底人的話題,彼此都不知道各自在這方面有沒有新的發展。但實際上,我至少有五年,沒有和水笙蘇迎聯繫過了。所以即便我來了,這生物還在,也幫不了多少忙的。
然而,以我對海底人的了解,這是一個個體進化到極致的種族,如果以人類標準衡量的話,都是超人了。即便這樣的大地震對人類是個大災難,可對於海底人來說,會嚴重到死很多人嗎?
陳果自顧自地說著,我和梁應物各懷心思。她到底也是個聰明人,放慢語速乃至停了下來。
"謝謝你的介紹。"我說,"不過,最關鍵的部分呢?"陳果看看梁應物,梁應物沖她點點頭。"實驗室的那一具零號迅速結晶化,所以我們決定從冷庫里解凍一具新的。"陳果說,〃那是在三月十六日一早,你到日本的前一天。冷庫是我們向漁民租用的,日本的近海漁業,現在算是完全停擺To"
她小小地感嘆一句,接著說:"我們大概是在早晨九點到達冷庫,幵門之後,裡面已經空空如也。冷庫是我們十三日租下的,十四日凌晨一點左右,所有收集到的零號生物陸續入庫完畢。因為冷庫里沒有安裝攝像頭,而可以在低溫狀態下工作的特殊監控設備一時之間也購買不到,所以我們只能每隔十二小時左右,派人去看一次零號的狀態。〃
"其實就是陳果每天在作觀測記錄。"梁應物說,"這倒不是防盜,說實話我們完全沒有防備到這點。原本是怕這種生物有我們不知道的特性,在低溫環境中會不會有什麼異變。"
通常溫度越低,生命的活性也越低,更不用說這些冰入冷庫的零號生物都已經失去了生命。但進入X機構這麼多年,梁應物接觸過的神秘事件比我要多得多,自然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一切都有可能發生。所以這種安排,顯得他小心謹慎。只是這種小心謹慎,卻不防最後竟被盜走,等於辛辛苦苦把窗戶煙囪堵死了,人家卻一腳踹幵了正門。
梁應物自己也苦笑了一下?顯然是我的表Iti上他知道我在想些什麼。"我十五日晚十點去過冷庫,待了約半小時,所以零號的消失應該發生在十五日晚十點半到十六日早九點之間的十個半小時裡。〃陳果說。"等等。為什麼你會用』消失,?"我問,"不是失竊嗎?""是失竊,但是……〃陳果停頓了—下,似乎在選擇用詞,然後說,〃我給您描述一下詳細情況吧。我們租用的,是一個中型土建冷庫,總共存放了一百一十七具零號生物。這些生物死後軀體收縮並呈螺旋狀扭曲,每一具長度在五至六米,扭曲後直徑約五十至八十厘米,重量在三噸至四噸。"
〃這麼重?〃我脫口而出。一條成年大白鯊體長六米左右,重量通常也不會超過三噸。而這脫水後的零號生物,重竟能達到四噸?這也太離譜了。那難道這些傢伙生前有十噸左右的體重?這怎麼可能,這麼薄的一張"毯子〃,哪來的這麼大分量,脫水後不到一噸才是正理啊。
"的確重得異常,還好我們的實驗室里還保留少量的結晶,在曰本我們缺少設備,已經送回國內研究了。〃梁應物說。
陳果眉毛微皺,盯了梁應物一眼。我便知道了這恐怕本是不該對我說的情報,甚至很可能是在瞞著曰方的情況下,偷偷截留小部分零號身體結晶送回國內的。
梁應物渾不在意陳果無聲的質疑,說:"所以,冷庫里的這枇零號生物,總重在四百噸左右,運進去的時候五輛大卡車好多個來回才運完。這麼大宗貨物的失蹤,實在很難用失竊來形容。〃
"當時我到達冷庫的時候,發現門口的大掛鎖不見了。打開冷庫,有一瞬間我簡直以為自己跑錯了。十小時之前還是堆得滿滿當當,十小時之後什麼都沒有了。冷庫在二本松市,靠近市區,並不是很冷僻的地方。那裡在核電站三十公里撤離線外,所以同一條街上大多數的居民都沒有撤離。日方事後作了比較細緻的調査,出事晚上沒有人聽見街上有卡車開過的動靜。S卩邊夜裡非常安靜,而且災後人們非常敏感,許多人失眠,可一點的響動,都瞞不過去的。"陳果說到這裡,搖了搖頭,又說:"其實並不是沒有一點兒響動,住在冷庫旁邊的人家,有人聽見了持續了幾十秒的聲響。判斷應該是冷庫電動門升起來的聲音。但除此之外,就沒了。"
〃電動門升起的聲音,SP很響嗎?〃我問。"其實很輕,估計有四十分貝左右,如果是在白天的話很容易忽略。〃陳果回答。"你是說,四十分貝的電動門升起的聲音都被聽見了,但隨後四百噸的東西被運走卻沒有人聽見?"我吃驚地問。"就是這樣,事實上,現場沒有發現可痕跡,冷庫內沒有重物拖拉的跡象,庫外也沒有車輛的輪胎印。可以這麼說,就算這些零號生物又活過來,自己走出去,也會留下痕跡的,這四百噸的東西,就像是在空氣里蒸發了。要麼,它們不是在海水裡游,而是可以在空氣里遊走!"
陳果越說眉頭越皺緊,可見她其實在這宗消失事件上已經花了很多心思,但仍一無所獲。
"目前在冷庫失蹤案件上能掌握的線索,一是夜裡兩點三十分左右的電動門聲音,二是監控。〃
"有監控?""這冷庫有自己的柴油發電機,這也是我們為什麼選擇它的原因,不會受電力供應緊張的影響。同時在庫門前有一個監控鏡頭,用的也是自己的電。監控鏡頭拍下了奇怪的畫面。"
陳果隨即給我放了這段監控錄像。這是個紅外監控鏡頭,加之附近有路燈,畫面相當清晰。陳果直接把時間拉到了出事的時段,畫面右下角是時間,凌晨兩點三十二分四十一秒,離奇的事情發生了。
明P怕是無面人再次出現在這監控中,甚至是個幽魂出現,我都不會如此驚訝。實際上,畫面里出現的東西本身一點都不奇怪一一一個長長的大拇指。大拇指上有口香糖,按在鏡頭上,於是就什麼都看不出了。
但怎麼會突然出現一個大拇指呢?正常不應該是先看見一個人,然後再看見他伸出大拇指嗎?
"監控鏡頭離地多高?"我問。"兩米三。""SP人是怎麼做到的?〃
陳果攤攤手:"不可能做到。或者用超現實的思維,兩個可能。要麼他是個橡皮人,站在離鏡頭很遠的地方,至少四五米之外,然後把他的手臂拉長延伸到鏡頭旁,當然得注意角度,別讓手臂進鏡頭,再這麼一按,就成了;要麼,他是蜘蛛人,貼著牆水平移動到鏡頭旁邊,再伸手一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