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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應物還在步話機里和陳果通著話,她也幵了車,梁應物讓她想法繞到前頭去堵。這是在日本,在別人的地盤上,卻竟然一時間只有我們在追蹤,搶在了日方之前,這感覺還真奇妙。
前方摩托又拐進岔路,這卻是一條只容摩託過的小徑。但正如梁應物說的,知道目的地,再怎麼耍花樣都無濟於事,用不著擔心追丟。
梁應物從大路上繞過去,轎車車速快,雖然摩托走的是捷徑,卻並不會被落下太多距離。
然而我們的車繞過去之後,向前猛開了兩公里,都沒再見到美季子的摩托。
"還有其他的路嗎?"我問。〃這條是最近的路,其他都得繞遠路,對她來說並不合算。難道她不是去沉沒之地?"梁應物說著,把車停了下來。"SP輛貨車墜海的地方!"我忽然想到了。那兒離沉沒之地很近,但走的是附近另一條路。梁應物立刻掉頭,並抓起步話機通知陳果,她的位置現在要比我們更接近那條路。"看見了。"幾分鐘後步話機里突然傳來陳果既緊張又興奮的聲音。"我準備撞她。"
"小心點。"梁應物說。陳果突地一聲大叫,然後步話機里傳來非常嘈雜的電流聲,隨後是〃砰〃的一聲巨響。梁應物再呼叫陳果,卻沒有回音了。這時已經非常接近斷崖,我們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麼,梁應物只能猛踩油門。$專過一個彎口,就是上坡路。這時我們看見陳果的車失控衝出了道路,撞在—株櫻花樹上。前面不遠,摩托車倒在地上,不見美季子。
梁應物在陳果車邊停下,我跑下車拉幵車門把她抱出來,她看起來還好,估計和我先前一樣,被次聲攻擊了。
陳果一時還說不出話來,只是拿眼神向前面望去。梁應物會意,我把她放在后座,自己跳上副駕駛位,車向前幵了沒多遠,就瞧見了美季子。她正向崖頂跑去,速度比正常人都慢,看來也已經精疲力竭。
聽見我們車的聲音,她轉頭看來,梁應物沖她笑笑,S採下了油門。她再次張開了嘴。
無聲的衝擊波再至。梁應物已經防著這個,控制著車速,沒敢把油門踩到底,車正在上崖,如果方向打偏可就出大事了。見到她張嘴,第一時間就踩下了剎車。輪胎尖叫著,車停了下來。風檔玻璃沒碎,這一聲的威力已經不比之前。
梁應物狀態比我和陳果都好,並沒有完全失去行動能力,在車往坡下溜了五六米後,及時拉起了手剎。
十秒鐘後,梁應物搖晃著腦袋,打幵了車門,S失跌撞撞地走下去。他眼前的世界肯定和我一樣?是旋轉的,這車是沒法開了。旋轉的世界裡,前方的美季子竟似倒了下去,哦不,她在向前爬著。我勉強把門打開,下車的時候摔了一跤。爬起來跟著梁應物慢慢往前走。
美季子離崖口已經只有十幾米,她最原本的非人能力,就是在水下呼吸,如果她跳下去了,我們就前功盡棄了。
我和梁應物雖然走得比她爬得快,卻還差著近二十米。這二十米平時就是幾步路,但在天旋地轉的情況下,我們都走不了直線,歪歪斜斜的,怎麼都難以趕上。
美季子終於站起來了。我心裡失望至極,都已經追到這份上,卻要眼睜睜瞧著她在眼前消失了。
但出乎我的意料,美季子踉踉蹌蹌向前走了幾步,忽然用力一擲,把手裡的紅蝦扔進了海里。做完這個動作,她好似用盡了所有力氣,再次倒了下來。"哈,她不行了。"梁應物大笑。我鬆了口氣,看來頻繁的次聲攻擊對她的負擔真是極大,看這模樣,一會兒我們要抓她,估計也該沒什麼反抗能力了吧。至於那紅蝦,不知對於美季子來說有多大的意義,到這步田地,還要先把紅蝦扔進海里,這算什麼,放生嗎?反正紅蝦沒了就沒了,重要的是美季子。正自放下心來,卻聽見了雷聲。悶雷咆哮,不是來自天空,而是來自海中。莫非那海里有個海神,受了紅蝦的祭奠。要開始顯靈?這雷浩浩蕩蕩,轉眼間席捲了整方天地,並不高亢,卻震懾人心。我整個人都被震盪著,無法再向前行走,梁應物也是一樣。我幵始意識到這也許不是雷,是海潮聲,什麼樣的潮會捲起這種聲音?一秒鐘後,我們兩個就看見了畢生難忘的景象。
海豎起來了!一道藍色的水牆,突然從崖下升起來,高過崖面數十米。然後,水牆前沿浪花翻卷,仿佛一隻巨手,一翻掌就向我們壓了下來。一時間,空氣都被排空,我難以呼吸。我只能這麼抬頭看著,看那幾乎無邊際的海水直壓下來。我一直在想,面對死亡時,我會是什麼樣子。安詳,平靜,直至巨浪及頂。第十章 深海陰影 浪裏著我,投入旋渦的中心。我全身仿佛覆了一層膜,不知是水還是另一種東西,柔軟冰冷,卻把我牢牢束縛。幾秒鐘之後我就被卷至海底,但依然能夠呼吸,一個水泡裏著我的頭部,給我送來足夠的氧氣。
當那平地升起的滔天巨浪及頂的時候,我真的有一種世界末曰的感覺。我離崖岸盡頭還有二十來米,但這巨浪怕有百多米高,遮天蔽日,這樣的高度,就像是一幢五十層的高樓倒下來,而我正在那陰影中。
巨浪終於落下,轟然拍打在崖上。冰冷的海水瞬間把我淹沒,我無法站立,一屁股坐倒,又被沖得躺下去,翻了幾個滾。只是我心裡,卻無比驚訝。
怎麼會這麼輕?那巨浪看起來泰山壓頂,最後我竟沒怎麼受到自上而下的擊打,主要是前方還有兩邊的衝擊,而這衝擊也並沒有多麼猛烈,就把我沖得打了這幾個滾,簡直太輕微了。
我這麼想著的時候,海水已經散去,我被水這麼一淋,原本暈乎乎的腦袋倒是徹底清醒了,爬起來,看見梁應物就在不遠處,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但顯然也沒事情。陳果在我們後面,也全身濕透跌坐在地上。海水在地上化為無數條細流,順著凹凸不平的石崖表面流淌,許多凹地變成了一個個水潭,還有些卷上來的魚蝦在蹦躂著。
"美季子呢?"梁應物說。
我聞言連忙四下張望,卻不見美季子的蹤影。被那巨浪卷下去了?陳果從後面跌跌撞撞走上來,結結巴巴地問:〃剛才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有這麼恐怖的巨浪,天哪,海嘯都沒這麼高的浪吧。〃我禾口梁應物面面相覷,不知該說什麼。這當然不是海嘯,這是人為的。說是人為,我並不認為是人做的,有哪一國的科技可以做到這種程度,有明P—個非人能有這麼恐怖的力量?但這當然不是自然形成的?巨浪在落下時應該是分幵了,所以並未對我們造成毀滅性的衝擊。這代表造浪者在造出百米巨浪之後?還能對浪進行控制,這比造浪本身更困難得多。我知道海底人在海中時,可以操控周圍的海水,但即便是海底人中最傑出的水笙,也不可能做到剛才的十分之一!這石崖本身就有幾十米高,現在想起來,剛才的這道立起的水牆,總高超過了二百米!
能做到這一步的生命,我根本沒有聽說過。我已經無法揣測它的能力極限,很可能我們現在在這裡說的話,都逃不過它的耳目。好在它應該對我們沒有惡意,否則我們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他的目的,恐怕就是美季子。
美季子現在已經到了海中,我們是再追不上她了。哦不……一個模模糊糊,似真似幻的記憶在我腦海深處浮現。
並不是沒有人能做到這一點,如果是它的話,更誇張的都可以做得到。我沒有第一時間想起它來,首先它不是人,甚至很難說它是〃某一個生物";其次,我並不能算和它有多深的交情,甚至不能算見過它,至少和它打交道的,並不是現在這個"我"O
會是它嗎?"那多,小心!"我正在回憶的時候,梁應物突然大聲提醒我。我忙四下一看,沒有異常呀。
〃腳下!"梁應物說。我低頭一看,發現四周的海水,正在向我匯攏過來。仿佛我有弓I力一般,讓那些小水潭和原本向崖下流去的細流,向我靠攏,圍繞著我,形成一個海水圓環。
這真是一個奇景,但我卻無心欣賞,也不敢亂動去觸碰那些海水。既然剛才那樣的巨浪都放過了我,現在這個變故,應該也不會是想要殺了我吧——我這樣安慰自己。
這個圓環翻騰起來,上面顯現出字跡。"從未相聚,望能一見。〃這八個字在圓環上輪轉了幾圏之後?SP股約束海水的力量忽然消失,圓環驀地崩散。見到繞著我的水環散去,梁應物鬆了口氣?過來問我是怎麼回事。我心裡想著這幾個字背後的意蘊,—時間沒有回答。他卻以為我有所不便,拍拍我的肩膀,不再多問,$專身向陳果走去。他交代了陳果幾句,讓陳果先行開車離幵,然後再轉回來,問我接下來的打算。"先離幵吧?或早或晚,日本方面總會找到這裡的,到時候我們在的話,會不方便。"他說著坐進了車裡。我走到車前,卻沒有拉門,說:〃可是,有人約我見面呢。""誰?"
"掀起巨浪的人。〃"剛才那個水環?〃我點頭。
"從未相聚,望能一見。"我複述了一遍那八個字。"這話算什麼意思,不通啊。既然沒有見過,為什麼這個時候要見,而且應該說』從未相見,望能一聚』才符合邏輯,相聚是用在熟人之間的。"
"哈,別和非人類討論人類的邏輯,再說,它說的,也完全符合邏輯,因為這一位,我既可以說是見過,又可以說是沒有見過。但是你,的的確確是見過的。非但如此,它能龍歸大海,還是你的功勞。〃
"是它?〃梁應物變了臉色。〃我能想到的,就只有它一個。〃〃太危險了,你不會打算去吧?"梁應物問。"我還沒想好呢。"我苦笑。"要不我們一起去?"
我搖頭:"水環只出現在我的周圍,它只邀請了我。這樣的邀請,要麼不去,要去的話,還是按照它的意願比較好。"
〃忽然之間提出這樣的邀請,還真是你要是去了,生死就全操控於它手了。〃
"你不覺得,剛才乃至現在,我們的生死就在它的手上嗎。還是你覺得你能從剛才的巨浪里活下來?〃
梁應物皺著眉,手指輕扣方向盤:〃如果是在國內的話,還能夠出動一些力量來增加你的安全係數,在這裡的話,也許我要申請日本方面的援手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