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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個人實在是沒把它翻過來的力氣,試了幾把沒成功,只好拖著船游回樹幹處。

    說起來簡單,實際上在仍暗流涌動的海里把這艘小艇拖著游這麼一百多米很費力,更不用說我現在是什麼狀態了。如果現在被救起,我肯定立刻癱倒,可身處絕境,早已經豁出命去,把每一分每一毫的潛力都榨了出來。

    夏侯嬰已經稍稍恢復了一些,兩人合力,折騰了十幾分鐘,最後我爬到船底上面,在夏侯嬰的幫助下,終於把船踩翻,變成了正面向上。我翻進水裡的一刻,連林文都忍不住歡呼起來。

    把船里的海水弄出七七八八,工具是——手。五隻手,因為林文斷了一隻。

    坐在船里,這環境可比剛才的大樹好多了,一時間沒有性命之憂。成功把船發動起來,不過原本船上應該有的幾桶備用燃油早沉到了海里,剩下的油也不知還能跑多少海里。

    我硬生生摁下開船搜救其它生還者的衝動。我不願意去推算那幢圓型建築里的人在經歷了地震和海嘯之後還有多少生還的可能性,況且海嘯的大浪一衝,現在都不知道已經被帶了多遠,要把附近一百公里的海面都搜索一遍,恐怕還未竟全功油就先沒了。要知道這船上,可不止我一條命。

    再說現在月亮已經升起,很快夜色就要徹底降臨,看都看不遠,談何搜救呢。

    「等海水退下去,還是怎樣?」我問兩個人。

    林文搖了搖頭說:「剛才地震的時候,四處都是地裂。這樣子的震,這小島多半是要沉了,怎麼等?翌島西南兩三百公里左右,有幾個有淡水的島,雖然無人居住,但卻是有航線經過的地方。問題是我現在分不清東南西北。」

    夏侯嬰抬頭望了望,說:「先把船熄火,別浪費油。等天再暗一些,我看看星星。」

    等到星光漸漸亮起,夏侯嬰又詳細問了林文那幾個島更具體的方位,對照著星圖,用手指了一個方向:「往那裡。」

    摩托艇的馬達重新運轉起來,為了省油,以中低速往夏侯嬰指的方向前進。只是我們都知道,要憑這點油開到目的地是奢望,沒油的時候,就只有靠先前從樹上折下的一些樹枝當槳劃了。

    艇頭的大燈隔一小段時間就亮起來向前照射,一是看看前方情況,再就是周圍如果有生還者的話,希望能順著燈光找過來。

    累自然是不用提,原本豐盛的晚餐現在也不知泡在哪兒的海水裡,飢腸轆轆。餓,很快還會覺得渴。我們幾個誰都沒有抱怨,這種事情,越抱怨就會越覺得餓、渴。

    身體上雖然疲憊,可是甫遭巨難,身逢絕境,誰的精神都是繃得緊緊的,無心睡眠,總得找些話題,好把注意力從饑渴上轉移出去,放鬆一下。

    「剛才地震前我聽見地下有很大的聲響,這翌島附近是不是有海底火山啊?」我問林文。

    「沒有海底火山,不過這裡附近都算是地殼板塊交接帶,輕微的地震以前也有,可是這一次……」林文仰起頭看著那輪明月,嘿然苦笑。

    「怎麼林博士你不認為是地震?」夏侯嬰問。

    「恐怕不是自然形成的地震。你們也都經歷了,那震起來實在是驚心動魄,震級絕對超過唐山大地震,像這樣等級的地震,通常在震前都會有預兆,比如地光、地聲等等。特別是動物一般會在大地震前一小時甚至更早就有預感。可你們回想一下,甚至在前兩次地面輕微晃動時,島上的動物昆蟲都沒有大反應,直到那聲巨響才亂起來。這樣看來,地震是突然爆發的,而不是通常因為地下的能量積累到一定程度,突破上限才爆發的地震。」

    「的確是這樣。」我回憶了一下,點頭同意。

    「那聲巨響,挺像是在地下爆了顆炸彈呢。」夏侯嬰說。

    「那可不是普通的炸彈啊,人類威力最強的核彈,都比不了呢。」

    「核彈?」聽林文這麼說我當然明白了他指的是什麼:「你不會想說第一次從月球上轉移的礦石,是傳到了地下吧?」

    「我就是這個意思。」林文沉默了一會兒,對我微微點了點頭,說:「戴先生,沒想到你原來知道這究竟是什麼礦石。」

    驟逢大難,我心神浮動,渾然沒想到林文並沒有向戴行介紹過礦石的具體用途,聽林文說到核彈,立刻就把氦-3這個熱核反應的原料想了起來。這一下就露了破綻。

    「你們以這麼大的代價請我們來,總是要回報的。我的確是有些消息來源,不過,如果不出這檔子事,你們早晚也會如實對我們宣布的吧。」我硬著頭皮這麼說著。

    「是啊,本來既然已經成功取來了礦石,則今後新能源源源不絕,沒必要也不可能再隱瞞,晚宴時估計老闆就會對你們說明情況。只是現在,嘿嘿,那麼多年精心籌劃,終究是空夢一場。」林文說到後來,不禁有些黯然。

    「你們是說,第一塊礦石沒有傳到預定位置,反而誤傳到地底,引發核爆?」夏侯嬰不太明白我們在說什麼,問道。

    「是的,那麼多人傳送一件東西,勉強鎖定,但彼此的協同性上肯定出了問題,以至對最終的落點產生了一些干擾,結果垂直誤差了至少幾萬米,扔進了地幔的岩漿里。」

    (6)

    我心裡奇怪,既然已經挑明自己知道此事,也就不遮遮掩掩,直接把自己的疑問說了出來:「林博士,我知道這是氦-3礦石,我對核物理不是很了解,但印象中氦-3是很穩定的。而且雖然說氦-3大大降低了核反應的啟動溫度,不用上億度那麼誇張,但是地幔里的岩漿不是才幾千度嗎,怎麼可能讓礦石發生爆炸?」

    「幾千度當然不可能讓氦-3礦爆炸,而且地質學上目前公認的地幔溫度,也就是幾千度。現在爆炸發生了,那只有說明,地幔、至少是某些地方的地幔並不僅有幾千度,現在地質學的普遍看法需要修正。」

    「啊?」怎都覺得,這樣就推翻所有地質學家公認的東西,未免失之輕率。

    「怎麼,聽起來你覺得我這個結論下得有些糙率?呵呵,從事實反推,得出這樣的結論再正常不過。實際上,關於地底的情況,再優秀的地質學家也只了解了個皮毛。你知道地幔究竟是什麼東西嗎?」

    「地幔應該是由岩漿組成的吧。」我搜索著腦子裡這主面的常識回答。

    「那又是怎麼知道那兒都是岩漿的呢?」林文反問我。

    「應該是有探測過吧。」

    「探測?我告訴你吧,人類現在造得出的再好的探測儀器,都穿不透地殼,更不用說什麼地幔地核了,什麼充滿了岩漿的地幔,還有大多數成份為鐵的地核,這些全都是推測。要想證明,只有打個洞鑽下去看個究竟。」

    「只是推測?」這讓我有些意外。我記得小學時就看過地殼、地幔和地核的透視圖了,成份厚度什麼都說得一板一眼,沒想到這都只是推測啊。

    「當然。我說打洞那真的打洞,像現在日本人就在海底打洞,因為那兒的地殼比較薄,不過目前他們離成功還遠著呢。史上最龐大的鑽地工程是1970年蘇聯人幹的,他們在俄羅斯的科拉半島選了個點,希望能鑽到15公里的深度。19年後他們終於放棄時,鑽到了一萬二千多米的深,還沒有深入到地殼的三分之一,但地殼只代表地球大約0.3%的體積。」林文竟說起了一段科學掌故,不知他想說明什麼。

    「可就算是這次鑽深的深度有限,所發現的東西……嘿嘿,在他們鑽到那麼深之前,一些研究地震波的科學家很有把握地預言,他們會在4700米深處碰到沉積岩,接著往下是2300米厚的花崗岩,再往下是玄武岩。結果,沉積岩要比預期的厚50%,玄武岩層根本沒有發現,而且,地下世界要比預期暖和得多,1萬米深處的溫度高達180攝氏度,差不多是預期的兩倍,最令人吃驚的是深處的岩石浸透了水——這一直被認為是不可能的事。這就是推測和事實之間的差距。所以呢,原本推測地幔幾千度,地心上萬度,現在看來肯定有問題。」

    這林文果然見聞廣博,說到一次探地試驗,具體的數據都隨口就來。

    「沒有幾萬度甚至更高的高溫,那塊原礦絕不可能出問題,當然還有地球內部的高壓也在起作用,甚至可能有一些我們並不理解的情況發生。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由於原礦沒有提純,所以並沒有充分聚變,否則這島怕得被炸到天上,哪裡還有我們的活路,整個地球的生態,都可能受到影響呢。」

    「這麼說來,那還是萬幸了。」夏侯嬰說。

    萬幸嗎?我望著天上一閃一閃的星星,想起了寇雲一閃一閃的眼睛。

    「林博士,你研究的範圍,還真是廣泛啊。」我嘆了口氣,讓自己不再去想寇雲。

    「只是在研究超距位移這種超能力的時候,多看了一些書而已。那時候有很長一段時間我找不到突破的方向,雜七雜八看了不少東西,這對我最後突破傳統思維,創造出超距位移的基本理論很有幫助的。」

    「哦,對了,我到現在還是不明白,怎麼可能從月球上把礦石拿下來,你的理論,究竟是什麼呢?」被他這麼一說,我立刻想起了這個困擾我許久的重要問題。

    林文微微一笑。也許是因為此刻同舟共濟,患難中彼此的心防都漸弱了許多,他從最初和陳遠責的實驗開始說起,到後來與鄭余的接觸,共建翌島,將這麼多年的經歷,娓娓道出。

    到和陳遠責分手的事情,我大多都已經知道,像思感鎖定等對位移的最基礎分析,我和寇雲更早已經探討過許多次。但是聽的時候,還是時不時作出一副擊節讚嘆的模樣,滿足一把老人的虛榮心。

    在和陳遠責的試驗中,林文對挖掘自己能力的底細的興趣越來越濃厚,到陳遠責放棄的時候,林文決心自己繼續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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