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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暗自鬆了口氣,心說這個我擅長,點頭道:「相對較長,有三個月,而且比較純粹,我們走的是無人區,不是那種旅遊路線,所以感覺挺值得的。」她遲疑了一下,道:「你說的那個巴丹吉林,也就是我採風的地方,我也在那裡呆了三個星期,所以你說的那些事情,我聽著都挺懷念的,只是,聽我們導遊說,那也只能算個小沙漠。」我暗笑,想起當時我們有一隊人走失之後我們的驚慌,4.7萬平方公里,我國第三大沙漠,對於塔克拉瑪幹這種巨大的沙海來說,確實太小了,但是對於個人來說,已經足夠大了。她繼續問道:「你們在巴丹吉林,有沒有去一個叫做古潼京的地方?」我略微詫異了一下,她竟然會問起這個地名。在巴丹吉林,我很多次都聽到過這個地方,這是一個在當地傳的有點神神叨叨的地方,位於巴丹吉林的無人區內,我一直搞不清楚那地方為什麼被人認為特別,當地人對於這地方唯一的解釋,就是最好不要去,那地方和其他地方不一樣。但是為何有這種說法,誰也不知道。這種諱莫如深不是故弄玄虛,這應該是古代就流傳下來的一種習慣,一般來說,對於做考古的人來說,這種習慣是應該尊崇的,所以我們並沒有去古潼京,反正那一次考察,發現的東西已經足夠撐起下一次考察的課題。我當時搜索了很多的資料,只在一本法國的攝影雜誌98年某期上看到一張古潼京的照片,那裡是一片岩山錯落的沙漠低洼,看不出有什麼恐怖之處。不過,在照片的附文中,提到過古潼京給人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在法文中有一個詞語形容那種感覺很貼切,但是翻譯成中文就很難找到對應的詞,類似於,在那個地方,你的思維會感覺到一些平常感覺不到的東西。讓人悚然的是,這個攝影師在三年後自殺了,當然攝影師自殺在行內和詩人自殺一樣平常,沒有理由把這件事情對號入座地與古潼京扯在一起。此時想來我有些後悔,一來美女問起,自己竟然沒去,不免有點丟臉;二來那一次旅行唯一未盡興的地方,似乎就在那裡,也讓我有點鬱悶。我有一點點的完美主義,很多事情如果差了一點就會覺得渾身難受,感覺會有一絲遺憾。我於是搖頭,苦笑道:「慚愧,當時完美的計劃里沒有那個地方,而且我們的嚮導也不想帶我們去那裡,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你們的嚮導拒絕了你們的要求?」「是的,你知道,我們走無人區,嚮導不同於一般的旅行社導遊,是當地的探險俱樂部的領隊,在旅行過程中,他的權力是最大的,他說這地方不能去,我們無法反駁。」藍庭吸了口氣,看著我輕聲道:「你們真幸運,雇了個好嚮導。」我驚訝地看向她,接著就聽出了言外之意:「難道,你去了那個地方?」她點頭,又頓了頓,停了腳步看著我:「關老師,我聽很多朋友都提起過你,說你夠穩重,靠得住,而且對攝影很懂行,有件事情,我一直想找個人問問,但是又不想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情對我很重要,我能信得過你嗎?」我有點莫名其妙,木訥的點頭:「出了什麼事情?」她頓了頓,遲疑了一下才道:「我在古潼京遇到了一下奇怪的事情。」引子照片我在大學時候的哲學老師曾經和我說過這麼一句話:世界上任何的事情都不會永恆不變,唯一永恆不變的東西就是「變化」。當時我並沒有理解這句話的現實意義,但是之後踏上社會,我在變遷中很快就發現那是無比正確的。所有的一切都在變化中,大部分的事情你只能猜測而無法預測,就比如我遇到藍庭的情形。我一直以為我和她只會是普通的合作者,但是沒想到會出現這種讓我訝異的局面。我開始不明白她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們偶然因為一個企劃見面,這雖然不是第一次見面,但是應該算是第一次正式的見面,接著交談然後散會,她忽然找到我,告訴我她也去過我曾到的沙漠,並遇到了什麼奇怪的事情。這聽上去有點像懸疑小說的開頭,難道她在測試她小說的開頭有沒有吸引力嗎?外帶一個善意的玩笑?但是我看著她的眼睛,我發現她是很認真的。我們搞攝影的,對於人的眼神有一種特別的直覺,因為攝影到一定的層次,鏡頭所捕捉的東西是深入內部的,永垂不朽的攝影作品,拍攝的往往是人的靈魂。所以我能夠感覺到她的眼中沒有任何的戲謔。「是什麼事情?」我問道:「我是個拍照的,不是沙漠專家,我不知道能不能幫到你?」她繼續往前走:「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找你。」「哦?」我愣了愣:「是攝影上的問題?」她有點勉強地一笑:「我也希望只是攝影上的問題……你現在有時間幫我看一下嗎?我們再找個可以說話的地方。」我看了看表,雖然我很困頓很想回去進被窩裡看一會兒美劇就睡覺,但是感覺這個時候拒絕她非常殘忍,更何況我從業15年,對於自己的攝影技術還是非常自負的,有人問起我還是有點虛榮心想賣弄一下。於是我笑了笑就點頭了。她一下也笑了,「太好了,我們走吧,我記得前面有個茶館,我和你說說經過。」我們一路過去,茶吧的老闆是個矮胖的中年人,似乎是認識藍庭,在遞給我們茶單的時候,夾了一本她的書,名字叫《塌陷之美》,她很熟練的簽名並且給予一個微笑。很自然,看得出她很習慣這種善意的打擾。我見過很多名人,雖然我理解一個人成名之後會經歷無法忍受的各種騷擾,最後會使得他們對於任何騷擾都能帶著公式化的笑容,但是藍庭的笑容還是讓我呆了呆,因為那種笑非常的柔和,看不到一絲的稜角。這讓我對她的好感又加了一層。搞藝術創作的人,總是因為一點喜歡就會全盤喜歡,這叫發現細節之美。不過,我依然很困,這裡又是禁菸,我只號靠吃東西清醒一些。接著我看著她從包里拿出了一封信封,將其中的照片倒在桌子上。照片非常多,我拿起看,發現是用入門級的單反拍的,顯然照片的拍攝者是個新手,景色不過取景還算不錯。大部分都是沙漠背景。在我翻閱照片的時候,她對我簡短地說了她進入沙漠的經過。小說家說話的方式和我們不同,即使是隨便說說,也很有意思,她說我一下就感覺仿佛手裡的照片活了起來。和我們不相同,藍庭進入沙漠,單純是一次驢友的活動。這種活動介於正常的驢友和純探險之間,我們稱之為B路線,他們要去的景點是經過預先設計的,雖然路線看似進入了渺無人煙的荒郊野外,但是都是在人力可以控制的範圍之內,並且確保路虎救援能在4個小時內到達。這樣的活動出事故的機率很低,一般的事故都是因為隊員體力上的問題,有些女孩子體力過弱,在長途跋涉的時候脫水沒有挨到醫院就會內臟衰竭,不過,現在的領隊也越來越專業,一般隊伍里都會配有醫護員。所以這種情況現在也非常罕見。另一種情況就是領隊「加塞」,臨時在中途提出到一些沒有被規划過的地方去賺錢外匯,藍庭那一次就是遇到了這種問題。她的驢友隊伍規格很高,我看他們合影的時候,其中有一個山東衛視的主持人,還有一個插畫家,看得出藍庭和那個插畫家的關係不錯,很多照片都是她們兩個在擺POSE。「這是叨叨,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在我看的時候解釋道。他們在旅行的中段,有過一次聚餐,是在巴丹吉林西面大概20公里的一個廢村中,叫做「驢香巴拉」,意思是驢友的香格里拉,那是基本上每個旅行者都會經過休整的地方,雖然遠不如香巴拉那麼神秘幽美,但是總算比死氣沉沉的沙漠要有生氣一些。他們在那裡碰上了一隻隊伍,那隻隊伍顯得失魂落魄,一問才知道是剛從古潼京回來。在說起這個事之後,他們的嚮導才問他們要不去古潼京看一看。這群人年輕奔放大膽,又因為旅行才到中段,大家都還沒有疲勞,所以一致同意去了。古潼京離那個地方只有七公里,他們第二天只花了兩個小時就到了,但是只呆了十五分鐘就離開了。因為那個地方確實讓人感覺很不好。在藍庭的回憶中,她在靠近古潼京的過程中,就不由自主的心悸和緊張。那時候烈陽高照,但是這種感覺無法抑制,她無法解釋這種現象,就好像是她的身體中某些本能在害怕一樣。到了古潼京的深處,她又強烈的不適感,這種感覺好比中暑,恍恍惚惚的,所以最後只是拍了一些照片回來了。那幾張照片沒有什麼問題,只是幾座低矮的岩山,被沙漠的風蝕效果吹出螺旋一樣的紋路,四周是連綿的沙丘,線條柔美的猶如維納斯的背脊。我看過古潼京的照片,知道這應該就是在古潼京的區域內了,只不過沒有想到,這裡面的岩山原來分布得那麼稀疏。也想不到出到底這地方有什麼特別的。當天晚上她做了很多亂七八糟的噩夢,後來她做過很多猜測,是否是那裡的風景給人一些不好的暗示,或者說因為當地的一些傳說影響了他們,但是好像都說不通。不過能肯定的是,這地方真的很邪門。而且她相信並不是她一個人有這種感覺,她很清晰的看到,所有人的臉色都是異樣的。之後他們一路回來,慢慢的也沒有將這個經歷放在心上,但等藍庭回到家裡,把照片全部洗了出來,才發現了問題。藍庭說到這裡的時候,又給了我一疊照片:「這些都是我從古潼京回來之後拍的照片,你對比看著一下,和之前的照片有什麼變化?」茶吧中的燈光有些灰暗,我反著燈光去看。說實話,我一開始還真沒看出這照片有什麼問題,因為就攝影的原來來說,這些照片本身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也許在拍攝手法和表達上有些幼稚,但是,那不是「問題」,而是「缺點」。我把兩攤照片進行了一次有一次的比較,最後我才發現,問題不在照片本身,而在照片上的內容上。他們從古潼京回來後拍的照片中,少了一個人。引子晦澀之地發現照片中少了一個人,對於我來說很不容易,因為大部分照片都是在篝火晚會時候拍的聚會照片,人又多又混亂。我之所以能發現這一點,是因為之前讓我看的那一疊照片中,藍庭有大量的照片是和另外一個女人合影的,但是在這一疊中,竟然一張都沒有。「那個插畫家怎麼不見了。」我問道:「那個叨什麼的?」「叨叨。」「對,她怎麼不見了,她中途退出了?」我看著她問道。心中有種不好感覺,覺得該不是她們的旅途中有人出了事情。不過照片中她都笑得很燦爛,如果她最好的朋友出了事情她還能笑成這樣,我就要重新考慮她的人格了。藍庭咬了咬下唇,卻道:「她沒離開,她就在我們隊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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