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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吧。」章桐有些尷尬,「不好意思,我失禮了!」
劉春曉趕緊把話題繞開:「說說你現在的境況吧,好嗎?你為什麼選擇當法醫的?據我所知,基層女性法醫可不多啊!」
章桐這一回沒有再迴避,她想了想,點點頭:「其實也沒有什麼秘密,我父親在世的時候就是一名法醫。女承父業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雖然說話的語氣顯得很平淡,但是有那麼一刻,劉春曉分明從章桐的目光中讀到了一絲幸福的笑意。
「那你有沒有害怕過?」
章桐當然明白劉春曉話語中所指的是什麼,她微微一笑:「說不怕,那是騙人的,剛開始的時候,見到那些面目全非的死人,心裡多少會有些彆扭,但是後來天天接觸了,自然也就慢慢地習慣了。」說到這兒,她話鋒一轉,「劉春曉,你是學法律的,是檢察官,為什麼又會對犯罪心理學感興趣呢?我今天聽亞楠說你在會議上很出風頭啊!」
「犯罪心理學的研究純屬我的個人愛好而已。」劉春曉顯得很謙虛,「昨天正好李局來檢察院時說起想找人作一個模擬,我們主任就推薦我了。」劉春曉本來就是一個不善於撒謊的人,所以說這些話的時候,他都不敢直視章桐的眼睛。
「小桐,如果你想找我談談的話,我隨時都有時間的!」看著章桐此刻的心情不錯,劉春曉轉念一想,就說出了自己心裡一直壓抑著的話。
章桐不由得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劉春曉的心思。她深吸一口氣:「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我答應你,劉春曉,只要時機合適,我會找你的。」
天長市第一醫院擁有整個天長市最豪華的門診大樓。這也難怪,這裡的醫生是最優秀的,每到專家門診的日子,一大早兩三點天不亮的時候就會有人前來排隊掛號,而一張小小的印有號碼的普通小紙片,經過黃牛一倒手,價錢就會漲四五十倍,買的人卻還是趨之若鶩。
王亞楠幾乎從沒有進過醫院,除了那一次抓捕的時候被砍傷了手臂以外。所以在醫院裡排隊掛號看病的種種麻煩對她來說根本就沒有概念。
這一次要不是因為公事,王亞楠也不會來第一醫院,最多只是打門口經過而已。
走進第一醫院富麗堂皇的門診部大廳,王亞楠抬頭四處張望了一圈,不由得感慨道:「這裡真比得上五星級賓館了!」
「要不怎麼說如今『看病貴』也是老百姓的新三座大山之一呢?」趙雲調侃道,「這錢就是打咱老百姓腰包里來的呀!」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走上了樓梯,徑直來到了三樓的院長辦公室。
院長姓袁,人也長得很圓,是個矮胖的中年人,一開口就笑眯眯的。一番客套之後,當得知王亞楠和趙雲的具體來意時,袁院長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那真是一場人間悲劇!」袁院長長嘆一聲,「我和老侯是同學,只不過我們走的路不一樣,我最終選擇了從政,而他,仍然痴迷他的手術刀!他的性格很倔犟,幾乎沒什麼朋友,除了我以外,其實我也算不上是他的朋友,這個人,太執著了,兩句話不到就會得罪人。」說著,袁院長踮起腳尖,努力伸展著胖胖的手臂,終於夠到了在柜子頂上放著的一個小相框,又拍了拍相框上的灰塵,滿臉歉意地遞給王亞楠,「左邊的那個就是他。其實,說句真心話,憑我這麼多年來對他的了解,他在那種打擊之下最終選擇了自殺,我真的一點都不感到奇怪!」
「哦?此話怎講?」
「他太認真,太死拗,認死理。就說他妻子小李被撞死後,他整個人就跟瘋了一樣,手術是做不了了,班也不上了,幾個懂事聽話的徒弟也不管了……」
王亞楠突然問道:「他帶徒弟了?」
袁院長微微一笑,顯得很驕傲的樣子,可是隨即卻又露出了傷感的神情:「他是我們院裡最年輕的研究生導師,因為他一手出色的外科手術技能,領導都很器重他,但是,也許是才能高了,人就自然顯得有些驕傲了。」說到這兒的時候,或許是意識到人死後在背後議論人家並不厚道,所以袁院長假意咳嗽了一聲,換了一種口吻繼續說道,「總之呢,侯俊彥侯主任是很不錯的一個醫生,他的離去不光是我們醫院,也是我們周圍很多人的一大損失啊!」
聽了這番冠冕堂皇的話,王亞楠和趙雲不由得面面相覷:「那,請問袁院長,侯俊彥還有徒弟在我們天長市嗎?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們想和他談談。」
袁院長點點頭:「當然可以,他的大徒弟現在就是我們第一醫院外科室的主任醫師丁主任。你們現在可以去她辦公室找她,她應該還沒有走。今天不是她門診的日子。」
離開院長辦公室後,王亞楠大大地鬆了口氣:「我說趙雲,是不是當頭頭腦腦的都是這麼一副德行,講話酸不拉嘰的?明明心裡對人家有看法,可是嘴裡還得一個勁地往人家臉上貼金,你說累不累啊!咱們李局長可不是這種人!」
趙雲不由得一陣苦笑:「那是你還沒有看見,其實李局長活得也挺累的,官場上都得說一些冠冕堂皇的話,那是慣例。依我看,咱們只能說是幸運罷了,能碰上這樣和咱們掏心窩子的領導!」
出乎趙雲和王亞楠的所料,丁主任竟然是一個小巧玲瓏型的女人,身高最多在一米五五左右。王亞楠不由得皺了皺眉,她很難把眼前這個弱不禁風的女人和叱吒風雲的外科手術「一把刀」的傳人結合在一起,要是站在手術台邊,她說不準還得在腳底下墊個凳子才能夠得著手術台。
得知了趙雲和王亞楠的具體來意後,丁主任顯得有些詫異:「老師都已經過世好幾年了,你們現在怎麼竟然會想到要調查他了?」
王亞楠當然沒有說出自己心中真正的疑慮,她微微一笑:「只要是案子,都在我們的調查範圍。」
「那你們當初為什麼沒有把撞死師母的兇手判刑?兇手到現在還逍遙法外!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人都死了!你們還來這邊貓哭耗子假慈悲幹嗎?」
一提起自己老師一家的遭遇,剛才舉止還很得體的丁主任立刻顯得怒氣沖沖。王亞楠看了看身邊的趙雲,兩人心照不宣地點點頭。
「丁主任,你的心情我們能夠理解,我們現在也正在努力糾正以前的辦案失誤,所以才會特地趕來找你。也希望你能夠同樣理解和支持我們的工作。」趙雲不溫不火地說道。
丁主任沉默了半晌,這才勉強臉色緩和了一點:「好吧,你們想知道什麼?」
「你能說說當時和你一起在侯俊彥醫生身邊學習的同學嗎?」
丁主任一臉的疑惑,剛要開口問,轉念一想,隨即打消了這個念頭:「和我一起學習的總共有三個人,包括我在內。一個去年已經調動到外地去了,好像是北京吧,聽說幹得挺不錯的,現在也是主任了;還有一個嘛,移民美國了。目前為止,天長這邊就只有我一個人了。」
「你真的沒記錯?」王亞楠顯得有些失望。
丁主任皺了皺眉:「我怎麼可能會記錯,那時候天天在一起,幾個人我總還是搞得清的!」
走出第一醫院的門診大樓時,已經是華燈初上的時間了,趙雲一邊開著車,一邊偷偷地瞧一眼身邊始終一聲不吭的王亞楠。兩人搭檔這麼多年了,這副表情對他來說是最熟悉不過的了。王亞楠正在為走不通的線索發愁呢。
王亞楠是想不通,剛剛有點頭緒的線索,怎麼轉眼之間就走進了死胡同呢?所有符合線索要求的人員都無一例外地被排除了,要麼沒有作案的時間,要麼……想到這兒,王亞楠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絲苦笑,那個姓丁的女人,瘦骨嶙峋不說,個子比自己整整矮了一個頭,即使自己脫去高跟鞋,也可以輕而易舉地看到她的頭頂而無須仰視。這樣一個女人,要想解剖一個比自己整整大了一圈的受害者的話,無論是力量還是耐力,似乎都成問題。可是這樣一來,兇手的線索就斷了。下一步,自己究竟該怎麼做呢?王亞楠緊鎖著眉頭,把自己的身體深深地埋進了座椅里,無奈地閉上了雙眼。
劉春曉的本田雅閣剛剛在小區的過道上停穩,前面小區花園裡傳來的一片嘈雜聲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前面發生什麼事了?」
章桐剛要打開車門,聽到這句話後,下意識地停下來仔細一聽。突然,她的臉色變了,一聲不吭地向前面嘈雜聲傳來的方向跑了過去,就連自己的挎包掉在地上都沒有顧得上去撿。
劉春曉見狀,趕緊撿起包,緊緊地跟在章桐的身後。
小區花園裡,人們正團團圍著一個聲嘶力竭哭泣著的老婦人議論紛紛。老婦人坐在青石鋪成的花園小道上,披頭散髮,目光散亂,喃喃自語,拼命哭泣,根本就聽不清楚她到底在哭訴著什麼。
在老婦人的身邊,一個滿臉怒容的中年婦女正緊緊地護著一個不停地哭鬧著的八九歲模樣的小女孩。小女孩顯然被嚇壞了,中年婦女一邊安慰她,一邊還在衝著坐在地上的老婦人不停地怒罵:「你這種神經病,誰說這是你的女兒了!你也不看清楚!把我孩子嚇壞了我可要找你算帳的……這種神經病跑出來怎麼就沒有人管管呢,出了事情我找誰啊!」
章桐拼命擠進了人群,扶起了地上的老婦人,柔聲安慰道:「媽,沒事,我在這兒呢,你別怕!」
「秋秋!我剛才看見秋秋了!秋秋!秋秋!……媽媽在這兒……」老婦人緊緊地握著章桐的手,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糙一樣,卻還在轉頭四處張望尋找著什麼。
「媽,秋秋不在這兒,你認錯人了,咱們回家吧!」章桐感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是你們家的老人啊,怎麼不看著點?瘋瘋癲癲的,還要四處亂跑,出了事情可就麻煩了!」身邊圍觀的人們好意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