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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桐被其中一張相片的一部分吸引住了,她想了想,抬頭看向王亞楠:「這個司機的右手相片能不能再放大一點?最好放大到最大限度!」第四章 報案者 王亞楠猛地醒悟過來,幾個案發現場,最先報案的都是一個中年男性……如果不是報案人提到的可疑情況,事實上可真的不會那麼容易就發現死者的屍塊啊!
「那第二個死者呢?你們為什麼殺她?她和你們那起車禍一點關係都沒有啊!」
「應該沒問題,那個監控設備的像素是我所見過的最高的。我馬上通知音像組送來。」
王亞楠打過電話後過了五分鐘不到,章桐要的相片特寫就被一個技術人員急匆匆地送過來了。
儘管光線並不是很好,但是相片中那個放大的手部特寫,已經讓章桐找到了她想要的結果。
「要是我沒有判斷失誤的話,這個女的應該是一個外科醫生,」說著,她站起身,拿著相片來到白板前,把它貼在了白板上,指著那隻平攤在方向盤上的右手食指,「大家看,這個食指的指肚有些塊狀突起,還有虎口這邊,也有一道很特殊的凹痕,這些痕跡都是長期拿手術鉗和手術刀留下的!你們看我的右手,痕跡大致相同。」章桐舉起了自己的右手,果然,兩相比較,確實沒有很大的差別。「所以,這個女的要麼是一個外科醫生,經常做手術的,要麼,她就和我一樣,是個法醫!」
聽完章桐的意見,王亞楠點點頭,回頭看了看身邊的趙云:「你把了解到的有關王婭晶的事情講一下。」
趙雲攤開了手中的筆記本:「王婭晶的父親王俊生在五年前是一名開長途運輸車的司機,因為一起車禍,造成一死一傷。最終車禍調查結果是車輛本身剎車的制動性問題,屬於廠家質量不過關所導致的,與王俊生的駕駛過程無關,但是王俊生因為違章繞行居民區,所以對這起事故也有相應的責任,法院判決賠款五十萬,」說到這兒,趙雲嘆了口氣,「王俊生的家庭拿不出這筆錢,賠款就一直懸而未決。後來,死者家屬一時難以接受沒有人為自己妻子的死負責而做出了自殺的過激舉動。」
「我們走訪過死者侯俊彥生前所在的第一醫院,得知他並沒有後人,但是他有三個徒弟,感情很深厚,其中一個至今還在我們第一醫院外科某科室擔任主任,」王亞楠拿出了一張相片,「她叫丁蓉,是一個傑出的外科醫生。」
章桐不會看相,但是相片中的女人卻讓她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那張稜角分明的臉,充滿著常人難以想像的剛毅與堅定,那微微上翹的嘴角、薄薄的嘴唇,還有緊鎖的眉頭,根本就看不出一點兒女性溫柔的象徵。章桐相信,即使面對死者,這個女人同樣連眼皮子都不會眨一下。
「經我們多方了解,丁蓉性格內向,做事果斷不近人情。毋庸置疑,她的技術是一流的,也正因為她過人的技術,第一醫院才理所當然地把她選定為侯俊彥的接班人。但是據她的同事反映,丁主任沒有任何同情心,做手術也只求完美,而不為病人考慮,甚至有很多怪癖。有一次,一個女病人因為是『小三』,被人家打了,送到醫院,經檢查腿部嚴重骨折、肋骨斷了三根,隨時有生命危險,可是,當這個丁主任得知患者被打的真正原因時,竟然拂袖而去,拒絕為病人手術。」
聽到這兒,李副局長微微皺了皺眉頭:「這個丁蓉確實可疑。那麼,還有別的線索可以聯繫到她的身上嗎?」
「侯俊彥名下曾經登記有一輛桑塔納2000的小轎車,在他死後,因為沒有人接手,就一直停放在第一醫院的停車場,由停車場的老看門人負責照管。我查過車管所的年檢記錄,這輛車一直沒有參加過年檢。我的幾個同事正在申請調查這輛車!」王亞楠合上了手中的筆記本,「如果在這輛車中能找到線索連接起前面兩起兇殺案的話,那麼兇手就能夠確定了,因為目前看來,我們還沒有直接證據指證丁蓉殺人!」
散會後,章桐獨自一人走出了會議室,沒有走幾步,身後傳來了劉春曉的聲音:「小桐,等等我!」
章桐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你今天在會議上什麼意見都沒有表露啊!你的小尾巴呢?」
「趙俊傑啊?不知道去哪兒了,躲著抽菸去了吧。再說了,我本來就是個旁觀者嘛,也沒什麼意見好表達的。」劉春曉微微一笑,隨即臉色一正,「你母親怎麼樣了?好些了嗎?」
「還行吧,有時清醒,有時糊塗的,總的來說,還是清醒的時間比較多。」
「真難為你了。如果你需要幫忙的話,我有個朋友……」
章桐搖搖頭,打斷了劉春曉的話:「謝謝你的好意,我不想把我母親送到精神病院去,她年紀都這麼大了,禁不起折騰。再說了這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不應該麻煩別人的!」
正說著,王亞楠匆匆忙忙地趕了上來,假意生氣地看著章桐和劉春曉:「你們怎麼走這麼快!也不等等我!」
章桐若有所思地看了兩人一眼,隨即微微一笑:「要不這樣吧,你們先走,我有事要回趟辦公室!不用等我了!」說著,她徑直走向了不遠處的樓道口,再也沒有回過頭。
劉春曉尷尬地皺起了眉頭。
章桐不是不想接受劉春曉對自己的好意,自始至終,她都知道劉春曉是一個好人,至少是一個可以信賴的好人。但是,章桐卻又感到一種莫名其妙的害怕,尤其是每次劉春曉注視著自己時的那雙眼睛,目光仿佛能直透心底。章桐感覺都快透不過氣來了。她不敢,至少是現在。
走進辦公室的時候,手機響了,章桐低頭一看,是王亞楠打來的,她微微有些訝異:「亞楠,有事嗎?」
「小桐啊,剛才你走得太急,我都來不及告訴你,你上次要我查的人我查到了,信息已經發到你的工作郵箱裡了,你看一下吧。」王亞楠略微停頓了一下,小聲說道,「小桐,還需要什麼,儘管給我來電話。」
「謝謝你!」
「我們之間還要那麼客氣幹什麼!你也早點回家休息吧,別太累了。」王亞楠作為一個女人所獨有的溫柔似乎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會真正地流露出來。
掛上電話後,章桐隨即打開了自己辦公桌上的電腦,登錄郵箱,果然,一封標註為「內部」的郵件出現在了她的眼前。說實話,章桐很慶幸自己有王亞楠這麼一個真心實意的朋友,因為這個朋友不光會在自己需要的時候幫助自己,更重要的一點是,出於對自己的信任,王亞楠從不多問一句「為什麼」。其實章桐的心裡一直很矛盾,她渴望知道自己妹妹失蹤的真相,但是同時卻又害怕知道真相,內心深處總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地警告著自己,妹妹的失蹤與自己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章桐害怕,就像每一次害怕夢中那在自己耳邊呼吸的鬼影一樣,日復一日,她越來越確信自己沒有勇氣去堅強面對。
郵件點開後,有一個25K的附件,打開附件,出現在顯示器屏幕上的是一個神經外科老專家的檔案,功績顯赫,頭銜一大堆,很多如天書般的文字讓章桐看得眼花繚亂。直到把目光最終停留在一張並不是很大的個人相片上時,章桐這才勉強在相片中這個人的眉宇之間找到了些許久遠的記憶。儘管已是滿頭白髮,但是那深邃的目光、稜角分明的面部卻都是歲月無法改變的。凝視良久,章桐輕輕吐出了三個字:「陳伯伯!」
因為已經是深夜,街頭很難打到計程車,於是,不管王亞楠怎麼推脫,理由是自己是警察,百毒不侵,劉春曉卻仍然決定親自開車繞大半個天長市區送她回家。最終,王亞楠拗不過,還是點頭同意了。
由於先前有了趙俊傑的善意提醒,劉春曉的心裡總是感覺有些忐忑不安,一路上開車,他都儘量做到手握方向盤、目不斜視,如果回答問題也是做到用詞越少越好。他不想給自己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見劉春曉一本正經的樣子,王亞楠倒是忍不住笑了,打趣道:「劉檢察官,你今天是怎麼了?和那天會上比就跟變了一個人一樣,我都快要認不出你來了,你的侃侃而談的風度都去哪兒了?」
劉春曉尷尬地笑道:「我本來就是一個不善言辭的人。」
「對了,你認識小桐多久了?」劉春曉刻意把話題從自己的身上引開。
「我啊,剛分來天長公安局這邊就認識她了,她比我早到一年,所以說,按輩分排的話,我應該叫她『師姐』才對!」
「那時的她,怎麼樣?」劉春曉小心斟酌著自己的言辭。
「你的意思是?」王亞楠一時沒有明白劉春曉話中具體所指的含義。
「哦,我是說小桐的工作幹得怎麼樣?」
「那還用說,好幾次出現場,連男同志都有些猶豫的場面,她卻連眼皮都不眨一下。說實話,我們干刑警的也是人,都是父母生養的血肉之軀,見到現場的屍體多多少少都會有一個心理逐漸適應的過程,可是小桐好像天生就是一塊干法醫的料,我都沒見她皺過一下眉頭!她的心理素質特別好,我們都很佩服她!」談起自己的好友,王亞楠的臉上下意識地流露出了驕傲的笑容,「要知道我們整個省里可就她一個女法醫啊!你這個高中同學可為我們天長公安局露老大的臉了!」
聽了這話,劉春曉的心情卻很沉重,因為他太了解章桐了,深知章桐這麼做有她自己的原因。她在逃避,逃避內心深處的陰影,就像一隻被逼得走投無路的鴕鳥一樣,最後的招數,就只能是把腦袋一頭扎進那無窮無盡的工作中去了。
難道拼命工作真的能夠讓人變得麻木嗎?劉春曉相信不只有自己,肯定還會有很多人沒法準確回答這個問題。因為這個問題本身就沒有答案。
「姐姐,我在這兒!你快來找我呀!」
章桐迅速轉過身,可是眼前只是一片迷霧騰騰的森林,除了高大的樹木,她什麼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