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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同學們的環保熱情深深鼓舞了帶隊老師,他皺了皺眉,找來一根粗樹枝,左手捂著鼻子,右手小心翼翼地用樹枝捅開了那堆垃圾上的覆蓋物,眼前出現的一幕頓時讓大家驚呆了!隨即有好幾個人當場嘔吐了起來。
那是一隻已經腐敗的手臂!
開始時老師還強忍著,可是那刺鼻的惡臭味一陣接著一陣撲面而來,讓人頭暈目眩,老師也顧不了自己的面子了,彎著腰吐了個昏天黑地。
章桐隨著重案組一起出的現場。眼前是一片幾乎很少有人光顧的地方,周圍雜糙叢生,耳邊不時傳來不知名的小蟲子的鳴叫聲。下車後,她一邊朝警戒帶圍住的現場走去,一邊心想,要不是這些野營的中學生們意外發現,真不知道這堆屍體要到什麼時候才會被人找到。
緊緊跟在她身後的是新來的另一個助手,實習法醫鄧然,今天是他第一次出現場,所以顯得有些興奮。
「你激動什麼,一會兒說不準你就得跑了!」見此情景,章桐忍不住潑了他一頭冷水。
「我沒有那麼脆弱,章法醫!你就看著吧!」
章桐無奈地搖搖頭。
現場基本沒有動,那幫嚇壞的孩子們遠遠地躲在大樹後面,時不時地還朝這兒瞅上一眼,緊接著就打一個寒戰。
因為垃圾堆在溝渠的邊上,章桐的力氣沒有那麼大,更別提是在那麼一個陡峭的七十五度角上了,鄧然此刻就成了她的得力助手。在眾目睽睽之下,兩個法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終於把三個大綠色垃圾袋都拖到了岸邊的平地上。蒼蠅四處飛舞,還有一些討厭的不知名的小蟲子,章桐不由得嘀咕了一句:「真該把老趙帶出來,他會喜歡這些討厭的小東西的!」
老趙是章桐的同事,也是法醫,他的專長就是研究所有的屍蟲。
鄧然勉強地笑了笑,臉上閃過一絲不安。這時一邊的攝像師走了過來,打開了攝像機,開始記錄現場工作的場景。
彎腰打開緊緊裹著的綠色垃圾袋,一股惡臭更是撲面而來。不出章桐所料,身邊的實習生頓時承受不了了,他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然後臉色蒼白地快步向遠處停車的地方走去。
「章法醫,我們要等他嗎?」
「不用了,讓他緩一緩吧!我們接著干!」
章桐頭也不抬地繼續幹著手中的活兒。
三個垃圾袋都是用一種類似狗鏈子的東西捆綁著的,而那一個鬆了的,是被報案的老師用樹枝扒拉開的。章桐小心翼翼地打開其中的一個,發現屍體殘塊上包裹著一張破舊的白床單,揭開床單,出現在大家面前的是一具女孩屍體的下半身,衣服還在身上,但是在屍體臀部有一道恐怖而又整齊的大切口,切口處並沒有黑色的血塊,這表明,分屍是在死者死後進行的。另外兩個大垃圾袋打開後,分別是屍體的上半身、頭顱,還有雙臂。由於現場閒雜人員已經被帶至較遠處,看不到現場的具體情況了,所以章桐隨即打開了一張大的黑色塑料布,然後把屍塊按照人本來的生理位置拼湊擺放在上面,進行初步檢驗。作為一名有著多年工作經驗的基層法醫,她很清楚自己對屍體進行初檢的時間越短,對於屍體表面一手證物的搜集就越有利!
最後,出現在面前的是一具少女的屍體,雖然已經開始腐爛了,但是,從屍體的面部特徵、生理年齡和身上的衣服來看,和通報中兩周前失蹤的16歲女孩有些相似。章桐皺了皺眉,站起身向身邊的王亞楠示意,王亞楠走了過來,一臉的嚴肅。
「屍體初步鑑定是女性,年齡在16歲至18歲之間,從切口來看,是死後被肢解的。別的,我回局裡解剖後會馬上通知你!」
王亞楠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初次來到解剖室的人都會感覺到一股說不出的徹骨的涼意撲面而來。但是如果天天在裡面待著的話,那就感覺不一樣了。
當章桐和實習助手鄧然,還有攝像師一起在解剖室里做屍檢準備工作時,重案組的警員突然打來電話,要求將預定的屍檢延遲半個小時進行,原因是那位兩周前失蹤的16歲女孩的母親被通知前來辨認屍體,DNA樣本也隨即可以進行比對。章桐很清楚死者身份越早確認,對於他們的順利破案就越有幫助!所以,聽到這個消息後,她麻利地重新把白布蓋在了死者破損的屍體上。然後,靜靜地坐在工作檯邊,一聲不吭地注視著解剖室那扇緊閉著的大門。
沒過多久,解剖室的門被推開了,進來了兩個人,一個是重案組的小丁,也是個新手,來了不到半年。進門時的一剎那,他很快地皺了皺眉,顯然這間房子裡洋溢著的死亡的味道讓他心裡很不舒服!另一個是一位臉色悲哀的中年婦女,不用問,她就是那位女孩的母親。章桐用目光示意鄧然在一邊站著,自己則是躲在房間的另一個角落,儘量離那位家屬遠一點。
在徵求了女孩母親的意見後,小丁示意鄧然可以揭開屍體表面覆蓋著的白布了。那一刻,大家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兒,緊張地看著那位中年婦女,果然,失蹤女孩的母親只看了屍體一眼,就暈了過去。那衣服太熟悉了!死者正是她失蹤兩周的女兒!
「章姐,你剛才為什麼躲得那麼遠?你連死人都不怕的呀!」鄧然稚氣未脫的臉上寫滿了疑惑。
章桐嘆息著說:「我是不怕死人,但是我害怕那種生離死別的痛苦。」
鄧然的目光中閃過一絲傷感:「章姐,你說那女孩的母親會不會不讓我們解剖她的女兒呢?」
「我不知道,但是那種心情我們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是自己的親人嘛!可是為了破案抓到兇手,也是迫不得已。」
鄧然不吱聲了。
死者屍體上的衣服經辨認,是她失蹤那天所穿的校服,但是整套衣服上卻沒有一點明顯的泥土的痕跡,也沒有雨水沖刷過的跡象,這說明她的屍體是最近才被人遺棄到案發現場的。屍體的脖子上纏著一條打了結的圍巾,還有一根塑料的綑紮帶,手腕上也有一根一模一樣的。這些證據都被鄧然用證據袋小心翼翼地收集了起來,封好口,並且馬上送到了痕跡鑑定組。
接下來,章桐注意到在女孩的喉嚨處和手腕上都發現了相同的淤痕,而切開喉部氣管時發現的水腫,表明死者是死於缺氧導致的生理性窒息,簡單一點來說,她是被勒死的!屍體的切口整齊劃一,顯示兇手所使用的是一把非常鋒利的電動切割器材,因為傷口是一次性留下的,沒有任何拖拉或者晃動的痕跡,除了電動的工具有那麼大的力量外,無論誰想要用手工來切割,傷口都不會是這個樣子。
在確定了死者的死因後,屍體上呈現出來的一種特殊現象卻讓她很是費解。因為屍體的腐爛方式明顯有些不正常!在她用Y形切口打開死者的胸腔後,眼前的一幕讓大家都驚呆了,女孩屍體內部比外部腐爛得更加厲害!這不由得讓人懷疑屍體是否有可能被冷凍過。雖然說屍體腐敗是最先從屍體腹部的內部開始的,主要是細菌作用的結果,但是,表面和內部腐爛的程度應該是差不多的,而此刻解剖台上所呈現的景象絕對是兩個極端,一個是剛開始,一個已經進入了中後期!這在一般情況下,是根本不可能出現的!章桐皺了皺眉,取過小號的解剖刀,切下了死者的心臟,然後取下組織樣本,放到一邊的電子掃描顯微鏡底下進行分析,立刻就發現了樣本中心肌組織間出現了很大的fèng隙,說明組織里曾經出現過冰晶,是冰晶造成了肌肉纖維束的破裂。屍體的確經過冷凍,那麼究竟是什麼冷凍設備造成了這種細胞組織的狀態呢?
會議室里燈火通明,重案組的人員一個不落地圍成圈坐在桌邊,大家都一言不發地看著正在發言的章桐。
「……冰晶形成的大小跟冷凍過程的快慢呈相反的對應,要是在液態氮或者液態氧這樣的物質里快速冰凍,那麼冰晶會非常小;相反,如果進行慢速冷凍的話,比如在自己家的冰箱或者食品加工廠的肉庫之類的深層冷凍的地方進行的話,那麼,冰晶就會相應大很多!我按照電子掃描顯微鏡下所顯示的fèng隙的大小,推斷出死者被進行過深層緩慢的冷凍,而普通的冰箱是放不下死者的身體的,因為死者有一米六五的身高,即使把死者摺疊起來也塞不進去。而分屍,顯然是在被拋屍前才進行的,因為屍體切口處沒有被冷凍過的痕跡!由此可以看出,死者是被人放進了冷庫里藏了起來,或者說是大型的類似於冷凍櫃的地方。」
王亞楠點了點頭:「這個線索很重要!痕跡鑑定組,你們那邊怎麼樣?」
「我們從兇手遺留的打了結的圍巾中,發現了一些細微的暗紅色的顆粒,樣本分析結果表明,這是豬血,綑紮帶上也提取到了同樣的血跡標本,經檢驗,與圍巾上的完全相同,都屬於豬血。死者所穿的校服上,也有同樣的暗紅色細微血痕。這些血跡的形狀不是噴濺上去的,相反,很清晰地表明是通過間接接觸而蹭上去的。血痕最多的地方,在校服的腋下部位和兩隻腳踝處的校服褲腿上。我們可以由此推斷出,死者是被人用雙手夾住腋下拖拽和拽住腳踝拖拉時蹭上的豬血!兇手行兇時,身上肯定濺有很多新鮮的豬血,所以才會發生這麼明顯的二次轉移!」
「這樣看來,兇手所從事的職業就可以有個大致的定論了,他很有可能是從事生豬屠宰工作的。一般來說,一些生豬屠宰工廠都會有相應的冷凍庫來存放一些豬肉,這樣的話,我們的犯罪嫌疑人就有了符合推斷的屍體存放地點!」王亞楠站起身,來到白板邊,用紅筆在那張掛著的地圖上畫了個圈,然後指著中心位置說:「這裡是被害人所在的學校,這裡是被害人的住所,兩地相隔不到一公里,」接著,她用藍筆在學校和住所之間畫了條線,轉身神情嚴肅地說道,「一組,今天馬上排查這個範圍內所有的生豬批發點,包括店鋪,只要有冷凍庫的,都要排查,不管冷凍庫的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