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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桐揮揮手,頭也不抬地利索地拉開了黑色的裝屍袋。第五章 骨頭收藏家 章桐搖搖頭,「我不這麼認為,這太片面了,這個人非常有耐心地剔除了死者身上所有的骨頭,一根都不剩!我仔細檢查過死者所有剩下的部位,沒有一個地方有骨頭的殘留,哪怕一小片都沒有!這個人就仿佛是拿走了一件獨一無二的珍藏品一樣!他在搜集骨頭!而這些剩下的死者的在他的眼中就等同於一堆垃圾,被毫不猶豫地拋棄在了荒郊野外!至於頭顱,我想那是因為結構過於複雜,所以兇手乾脆就全部拿走了。而從死者剩下的上的創痕中,我也看不出一點下刀時猶豫的跡象。一般來說,第一次殺人,下刀都會有一定的拖痕留下,但是這死者身上的傷口處卻乾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顯然他已經不是第一次下手了!」
一個多小時後,王亞楠風塵僕僕地推門走進了解剖室,並順手從牆上拿過一件工作服穿上。來到解剖台跟前,她一聲不吭地凝視著面前這堆面目全非的東西。沒有頭顱和手掌腳掌,死者的內臟已經被掏空,屍體身上的骨頭已經被全部剔除,僅剩一副空空的皮囊。看得出來,兇手刀法極好,能夠將屍體掏空一切還能留有軀殼。
「真難以相信,這居然是個人!這天殺的怎麼下得了手!」良久,王亞楠才狠狠地咒罵了一句。
潘建遞給王亞楠一張毒物化驗報告:「王隊,剛送來的。」
王亞楠糙糙地看了一眼報告,皺眉問道:「這三唑侖和舒安寧是什麼東西?」
「都是鎮靜類藥物,在死者體內發現的劑量足夠讓一匹馬趴下了!」章桐一邊說著,一邊把死者的腿部朝外挪了挪,儘量讓死者的皮膚裸露出來,「我到現在還沒有發現注射的針孔,已經找了三遍了。」
「鎮靜劑過量有沒有可能導致死亡?」
「當然可以,但是這個死者卻並不是直接死於鎮靜劑過量。根據屍體的身高體重大致來看,(備註;根據骨骼學方面的研究,我們成年人的骨骼重量為所占人體體重的五分之一,本案中死者的大致體重就是根據這個倒推算來的,根據死者脂肪含量推算,可以看出死者生前身體指標正常。按照正常發育情況下人體身高和體重的比例推算,計算公式為身高減去體重再把得數乘以零點九,故可以在沒有骨骼的前提下計算出死者的大致身高——資料來源於《法醫與人體的奧秘》)她體內鎮靜劑的劑量只是讓她陷入深度昏迷而已,這有可能會引起器官衰竭最終導致死亡,但是要知道,我們有些人對於這種鎮靜劑是有一定的抗藥性的。而這個死者,至少她被肢解的時候還活著!」
「你說什麼?」王亞楠吃驚地看著章桐。
「你看,」章桐伸出右手食指指著看上去應該是死者胸口的部位說道,「我仔細檢查過全身的傷口,切口處的肌肉組織都呈現出一定的淤血狀況,顯示死者在那個時候,全身的血液還處在流動的狀態,也就是說她還活著。而這邊,在本來應該存在第三和第四根肋骨位置的中間,你仔細看,有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王亞楠湊上前仔細查看,沒多會兒抬起頭說道:「這邊好像傷口有些不一樣!比較不規則!」
「對,是用一種類似於鋼鉤之類的東西戳破的。我們可以設想一下,兇手用鉤子鉤住了死者的這個特殊部位,鉤子牢牢地掛住了死者的第三和第四根肋骨,而這裡的位置又接近死者的左心室,鉤子很有可能直接穿破心臟,進入左心室,血液迅速流出,進入肺部。如果我的推斷沒有錯的話,死者是被自己的血液活活嗆死的,持續的時間很長,而在這段時間裡,死者的血液也很快流光了。我想,這就是死者的死因!」
「太殘忍了!」王亞楠的臉色非常難看。
「聽上去怎麼這麼熟悉?」一旁的助手潘建忍不住嘟囔了一句,隨即看到王亞楠和章桐不約而同地看向自己,連忙解釋道,「是這樣的,我的父親在肉聯廠工作,我小時候經常去那邊玩,你們剛才所說的,和那邊殺豬的方法很類似啊!」
「你接著往下說!」
潘建點點頭:「他們一般的慣例就是用肉鉤子鉤住豬身上的這個部位,把剛剛宰殺完的豬吊起來,然後再進一步分解。他們的動作非常熟練,沒幾分鐘,豬就按照各個部位分門別類地片好了!」
「難道我們要找的是個屠夫?」
章桐搖搖頭:「我不這麼認為,這太片面了,這個人非常有耐心地剔除了死者身上所有的骨頭,一根都不剩!我仔細檢查過死者所有剩下的部位,沒有一個地方有骨頭的殘留,哪怕一小片都沒有!這個人就仿佛是拿走了一件獨一無二的珍藏品一樣!他在搜集骨頭!而這些剩下的死者的在他的眼中就等同於一堆垃圾,被毫不猶豫地拋棄在了荒郊野外!至於頭顱,我想那是因為結構過於複雜,所以兇手乾脆就全部拿走了。而從死者剩下的上的創痕中,我也看不出一點下刀時猶豫的跡象。一般來說,第一次殺人,下刀都會有一定的拖痕留下,但是這死者身上的傷口處卻乾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顯然他已經不是第一次下手了!」
「你說這人從活人身上搜集骨頭?」說這句話的時候,王亞楠突然之間感覺到自己周圍的溫度變得異常冰冷,她不由得打了個寒戰,接著補充了一句,「這世界上竟然還有人會為了搜集骨頭而殺人?」
章桐一臉的嚴肅:「如果這人痴迷於人體骸骨的話,那麼殺一個人在他看來,只不過是為了得到自己期盼的收藏品所必須完成的步驟罷了!」
聽了這話,王亞楠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她意識到章桐說得沒錯,因為目前看來只有這樣才能夠解釋為何死者全身上下的骨頭都被人取走了。
「骨頭收藏家」這個稱號在一夜之間就傳遍了整個網絡,天長市最大的論壇——「天長茶社」上鋪天蓋地的都是有關「骨頭收藏家」的種種讓人毛骨悚然的猜想。當然了,隨之而必然產生的對天長市公安局辦案效率的不滿情緒也是越積越多。
當章桐推門走進會議室時,李局陰沉著的臉讓她頓時感覺到了局勢的嚴峻。
「都到齊了,大家說說吧,對這個案子的看法!小章,你是接手的法醫,你先來!」
章桐點點頭,站起身:「死者為女性,年齡在二十至三十歲之間,沒有生育過孩子,皮膚細膩,顯示保養得很好,皮下組織很有彈性,營養充足。死因目前暫時定為失血過多合併肺部感染而死。因為死者的全身骨頭以及手掌、腳掌和頭顱至今尚未找到,所以,對於死者的身份我沒有辦法作進一步判定。死亡時間為十九至二十四小時前。」
「無名屍體?這屍源判定不了的話,對於我們案件的破獲有很大的難度啊!」重案組副隊長趙雲忍不住合上筆記本嘀咕道。
「沒錯,屍源的判定是我們目前最棘手的問題,」王亞楠皺眉說道,「但是對於失蹤的成年人來說,我們基層派出所一般要在四十八小時後才會立案上報給我們。這叫我們怎麼去找?」
李局嘆了口氣:「看來只有大海撈針了,馬上發《認屍啟事》,」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還有五個小時才到晚上六點,還來得及上晚間新聞,我馬上就和廣電中心聯繫,小王,散會後馬上整理一份簡報給我!」
王亞楠點點頭。
「說到『骨頭收藏家』的問題,我們現在對這個稱號的源頭已經無法追蹤了,」李局神情嚴肅地說道,「你們重案大隊以後要注意,現場一定要嚴格控制消息,不能隨便走漏,以免引起群眾不必要的恐慌!今天的事情就算到此為止,我希望你們一定要吸取教訓,下不為例,並且把這個要求給我馬上傳達下去,做到每個人都清楚!明白嗎?」
「明白!」王亞楠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好,這個案子還是由你們重案大隊負責,小王啊,儘快破案,全市每個老百姓都在看著我們呢!有什麼困難,儘管來找我!」
王亞楠緊咬嘴唇,用力點點頭。
散會後,章桐刻意站在會議室門口等王亞楠,看到她走到近前,就上前安慰地拍拍她的後背:「亞楠,別擔心,你還有我呢!」
王亞楠一臉苦笑,下意識地摟住了章桐瘦小的肩膀,感慨地說道:「不用你提醒我,我們是拴在一根繩子上的兩個螞蚱啊!」
章桐微微一笑,兩人肩並肩一起往外走。
「對了,怎麼好久沒有見到你那個檢察院的老同學了?」王亞楠一邊走,一邊抬頭問道。
章桐心裡咯噔一下,確實有好長時間沒有看見劉春曉了,也沒有接到他的電話。她撇了撇嘴:「人家是大檢察官,忙唄,怎麼了,你想他了?」
王亞楠有些臉紅:「哪有啊,我想他幹嗎?」
章桐突然站住了,轉身看著王亞楠,一字一句地說道,「亞楠,我們認識至今已經有很長的時間了,可以說我是最了解你的人。我每天都和死亡打交道,作為你的朋友,我給你一句忠告,喜歡誰,就大膽地去追求去表白,要相信自己,你明白嗎?人這一輩子沒有長到有足夠的時間讓我們去後悔。你這個年齡已經耽誤不起了,劉春曉是個好人,是個可以託付終身的好男人,你只要認準了,我就支持你。」
王亞楠的鼻子一酸:「謝謝你,小桐!」
回到辦公室後,章桐竟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她窩進了自己墊著厚厚墊子的辦公椅里。長時間的站立工作,不分晝夜地加班,讓章桐疲憊至極,彎腰以及久坐都會疼,在椅子和靠背上綁上厚厚的墊子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舉動。她抬頭看著辦公室角落裡那副早就已經落滿了灰塵的白森森的人體骨架模型,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
每一個學法醫的人幾乎都會對人體骨架著迷,包括章桐在內。記得還在醫學院的時候,導師就曾經頗為感慨地說過,人體骨架並不代表著死亡,相反卻是人類生命最原始的體現,平均二百零六塊骨頭,其平衡,其細緻,簡直是造物主神奇的手筆。人類每一個動作,哪怕細微到手指的顫動,都離不開骨頭完美的結構!思緒回到現實中,章桐不敢相信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人為了得到骨頭而去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