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2 第十四章 泉下有知(第七節)
D910公路上,一輛嶄新的殯葬車不合時宜地張揚行駛著,在避開測速器的每個路段飆到時速二百公里,將一輛輛轎車與跑車甩在後面目瞪口呆。
「所以說,那一瞬間你的精神被魔法傳送了?記得你說過各個世界間時間比率的問題,難道你被丟到了別的宇宙中?還是說……躍維了?」
聽曲芸簡述了在那片荒野的經歷,尹熙頤邊開車邊若有所思地沉吟著。
與此同時,曲芸自己也在沉思著,喃喃自語:「這種感覺……不像是魔法,倒更像是一種秘術。
我的靈魂恐怕還沒有進化到能夠脫離身體跑去別的宇宙的強度。如果真是那樣,我多半已經死了。這種感覺也明顯不是躍維,第五維度的存在可以看到並以某種方式支配決定世界規則的膜,我也明顯沒有任何這方面的體驗。
奧法元素雖然被引動,但所發生的一切卻並沒有魔法力量的參與。那種感覺很古老,就像是自從創世之初便銘刻在這片天地的規則。
建在上面的太陽神噴泉恐怕也並非偶然,而是在鎮壓著什麼……」
「你還打算再下去?!」尹熙頤緊緊咬著嘴唇,她比誰都更了解曲芸絕不會放手已經接近的隱秘,無論有多麼致命的危險攔在面前。
與此相對,曲芸同樣也懂她,所以只是無力地笑笑:「不是我打算去,而是不得不去。」
「為什麼?」棺材縫裡傳來少女悶悶的聲音。
「你們看前方的天空,可有什麼異常?」曲芸莫名其妙問出了這樣一句話。
康斯妮像半浮水面的鱷魚一樣伸出半顆腦袋看向天空。尹熙頤也狐疑地舉目凝視,車速絲毫不減。半晌後她最終無奈道:「沒找到任何異常。話說我們真的有必要保持這樣的速度嗎?」
曲芸點頭,含糊其辭地答道:「我似乎和太陽神噴泉的秘境產生了……某種聯繫。現在我眼中的天空並非是普通的天空,而是……有什麼東西在追逼著我。
恐怕真要想安然無恙,我們就只能抓緊時間,在什麼東西追上來之前把問題全都解決掉這一條路了。」
在曲芸的眼中,整個世界的對比度就像加了濾鏡一樣變得暗黃陳舊。本應晴朗的天空就像梵谷的《星月夜》那樣捲起一個個大大小小的旋渦。每一個旋渦的中心都有一隻眼睛,全部都是那頭碩大無朋的玳瑁的眼。
就好像,有什麼危險的東西跨越過另一個世界向她追來,即便隔絕宇宙的世界壁障也無法阻攔。
種種恐怖的異象曲芸自不會詳說。她平日柔弱,怕痛,小鳥依人,不過是貪戀被在乎的人們寵愛的感覺。在必要的時候,她也可以堅強到承擔起整個世界。
當生命在流逝,靈魂在泯滅時,她會微笑著安慰夥伴不必擔憂,並把熾熱的目光投向眼前即將揭開的秘辛。
在達爾文的世界裡弱者全都被自然選擇消亡了。但每一個真正的拉馬克遊戲適應者都只會像曲芸一樣,把所有的危難艱險丟諸腦後,眼中只盯著自己的目標。
在拉馬克遊戲的世界裡,單憑著滿腔熱血與鍥而不捨,就連螞蟻都可以成長為巨龍,字面意義上的進化!
尹熙頤二話不說,一腳將油門踩到底。殯葬車如游魚般穿行於趨近巴黎後逐漸繁忙的公路,將一輛富家公子駕駛的布加迪徹底甩在遠方。
這輛車已經追了她們十幾公里,自打公子哥透過擋風玻璃從前窗看到殯葬車裡驚為天人的東方美女,便一路鍥而不捨地追了過來,連反光鏡都磕掉了一個。
曲芸沒有說她看到了什麼,只要求爭分奪秒。這種在常人眼中看起來詭秘無端的行徑卻完全被尹熙頤理解了。
如果曲芸不想說,她也不必知道,只會一如既往相信曲芸的判斷,像個真正的拉馬克遊戲應選者一樣竭盡全力永不放棄。
凡爾賽宮距離巴黎並不算遠。在尹熙頤的努力下,尚未到晚飯時間幾人便抵達了此行的第二個目的地。一個龍女姐姐給出的神秘的地址。
巴黎城第十一區,毗鄰偌大的拉雪茲神父公墓一條少有人跡的小路上,一輛嶄新的殯葬車停在單行車道邊。三位花容月貌的少女敲響了石拱下厚重的鐵門,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尹熙頤玉指剛剛碰觸到鐵門,門上的監視孔便被橫拉開來,一雙蒼老卻如鷹隼般銳利的眼睛盯向三人。隨即,半扇大門應聲向內打開。
開門的是一個個子很高的老人,從衣著很明顯能看出管家的身份,他的頭上甚至還帶了一頂十七世紀流行的多卷假髮。
若是被尋常人注意到剛才一幕,恐怕會當做這老人原本就一直等在門後了。但在曲芸的辯音成像場域中,一切一覽無餘。
老人如光般瞬間出現在門後的速度堪比康斯妮,而那一瞬間泄露出的威勢足以判斷他的實力絕對在攀途之上……
打死曲芸也不會相信這位給她感覺與李宗有幾分相似的老人只是個普通的管家。當然,某種意義上李宗也是管家,管的是國家。
這裡便是龍女給出的大預言家諾查丹馬斯的秘密地址。所謂秘密不過是針對那些凡人中的媒體記者或底層超人中好奇心泛濫的傢伙。
事實上不論敵人還是同伴,在這顆星球的域中最頂尖的那些存在全都清楚這個院落所在。他門來這裡尋求幫助或者奇襲攻殺,留下大筆的財富或者成堆的屍體。
然後,所有崩塌的建築,殘損的車輛,石壁上的彈孔都會在第二天消失不見;連帶著所有目擊者的記憶。在頂尖超人小圈子之外的任何人眼中,這裡都是繁華的巴黎城一個最平凡不起眼的角落。
這是以雲裳閣的底蘊所完全無法比擬的神秘。
當然,曲芸也不至於腦洞大開到認為數百年來未曾以真身示人的老怪物正扮做管家接近觀察她們。這位走在前面帶路的老人給人的感覺就像個機器人,從面部的皺紋形狀就可以看出這副撲克臉他恐怕已經頂了數十甚至數百年。
他沉默,嚴謹自律而極少自我意志。給人的感覺與其說一位驚才艷艷的大預言家倒更像是深宮中雪藏的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