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5 一間戲院(二更)
梁東磊招認,關於私奔和偷錢的事他沒有說慌。
唯一說謊的,是那天晚上他和姚氏吵嘴,姚氏讓他休妻,娶她進門,否則她就帶著兒子再回祝兆貴身邊去。
他不同意。
爭執的過程中,她將姚氏掐死了。
當天夜裡就將姚氏的屍體藏在車裡,第二天早上藉口找姚氏,駕車出門,在外面停留了一天,一直等到半夜,才找地方將姚氏埋了。
宋寧問道:「姚氏的哥哥說,姚氏就算和你私奔,也不應該帶著兒子一起。」
「她本是不願意帶兒子一起。」梁東磊被沈聞余打的肋骨都快斷了,一說話就疼的吸氣,「但我懷疑祝兆貴知道祝永鋒不是他兒子。」
「正是因為如此,他才要把家產都賣掉,陪著女兒去新泰。祝兆貴就算再有錢,也不會給永鋒。」
「不如帶著手裡能拿到的三千兩,早點離開。」
宋寧問道:「沒有假話?」
梁東磊發誓道:「我若有半句假話,天打雷劈。」
「這麼說,你只殺了姚氏?」
梁東磊點頭。
「可記得當天的埋屍之處?」
「記得。」
宋寧和沈聞余道:「帶他去找姚氏的屍體。」
「好。」沈聞余和老童幾個人帶著梁東磊出城去找姚氏的屍體。
宋寧坐著沒有動,宋元時有些奇怪地看著她:「怎麼了?」
宋寧搖頭。
當天下午就找到了姚氏的埋屍處,已是一堆白骨,記錄了一處手腕上骨折的痕跡,等姚海父子到後再確認。
第二天姚海父子到,確認了姚氏的左手腕在十四歲時折斷過一次。
宋寧讓他們將姚氏的屍骨領回家埋藏。
宋寧又問了祝永鋒可記得呈家班到過家裡的經過。
祝永鋒點頭,道:「他們有很多小徒弟,和我一起玩,我還給他們做冰吃了。還有冰鎮的葡萄西瓜。」
「在我房裡下棋,他們還給我演前滾翻這些。」
宋寧沒有再問,送走姚家人他們疲憊地回到錢衙。
「你的人有收穫嗎?」宋寧問趙熠。
趙熠不知道做了幾身捕快的袍服,每日穿的都是新的,腰上掛上了新的捕頭的腰牌,非常威風。
宋寧也是無語,王爺不做,來做捕頭。
「正要和你說這件事。」趙熠坐下來望著她,「姚家班找到了,沒有去西北,而是在懷慶。」
宋寧問道:「除了找姚家班,你不是還讓你的人沿著濟南往新泰的路上,一路追查的嗎?」
「暫時沒有消息。」趙熠頓了頓,正色道,「或許是無用功,我想的太簡單了。」
宋寧驚訝地看著他,不只是她,房間裡其他也是滿面驚訝。
「怎麼?」趙熠不悅地看著大家,「我說的不對?說的不對你們也不能反駁。」
眾人失笑。
「是奇怪,你居然如此謙虛。」宋寧道。
「錯就認錯這有什麼可奇怪的?但是……」他目光掃了一圈所有人,「也不是誰都能提的。」
眾人:「……」
意思是,錯了他可以自己說,可別人不可以。
「走,今兒大人我請客,我們去聽戲。」宋寧拍了拍一身便服,大家才發現,她今天沒有官服。
「去工部街上的兩家戲院聽戲?」宋元時問道。
「對。我們分頭去,我和……」她沒說完,趙熠道,「和我一起。」
宋寧失笑,道:「我和王爺……我和雲台去呈家班,元先生和沈捕頭去小梨園。」
「隨便聽聽,純粹當放鬆了,畢竟我們忙活了這麼久,也沒把這個案子弄明白,實在是鬱悶。」宋寧哼哼著出門。
她的人生遭遇了滑鐵盧。
「很挫敗?」趙熠和她一起出門,宋寧微微頷首,道,「是有點。咱們見了這麼多人,跑了這麼多的路,祝府的案件,居然還是沒有進展。」
「如果每一個案子都能查到真相,那也不會有積壓案件一說了。」
宋寧看著他:「你在安慰我?」
「不然呢?」趙熠望著她。
宋寧嘴角抖了抖:「我很驚悚。」
「我說喜歡你,自然是要對你好。你有什麼可驚悚的,應當適應我的無微不至。」趙熠道。
宋寧呵呵笑著,抱拳道:「是了,那多謝王爺您的無微不至。」
她要認真且嚴肅的體會齊王爺的無微不至了。
「沒有良心的女人都是這樣。」趙熠腿長步子大,三步後就能超宋寧半步,於是走了半條巷子,宋寧就成了他的跟班了。
宋寧無語,咳嗽了一聲提醒他:「請你有做屬下的自覺。」
「嗯。」趙熠頷首停下來,示意她先走,「你稍微走快點。」
宋寧白他一眼,從他身邊過去。
趙熠輕笑和她並肩走著。
呈家班每天辰時開門,他們到時,戲院裡聽戲的人不多,也不是一天最熱鬧的時候,所以此刻戲台上表演的都是學徒。
一是占著表演的時間,二則,讓這些徒弟們練手。
趙熠坐下來,隨意地指了指身邊的位置:「坐。」
宋寧哼了一聲,坐了不自覺就當領導的人身邊。
本來人就不多,他們兩個人又容貌和氣質很出眾,頓時吸引了所有的目光,就連戲台子上的小生,都忍不住往這裡瞟。
「您二位可要喝茶上點心?」夥計沒來,上來招呼的是一位四十出頭矮矮胖胖長的很和氣的男子上前,笑眯眯地道,「看您二位眼生,是頭一次來吧,今兒您二位的茶和點心,算小人孝敬的。」
說著,又道:「這裡一會兒就人多又雜,您二位可要移步上樓?」
「好。」趙熠起身要走,又想起來什麼,回頭問宋寧,「好不好?」
宋寧心裡氣,面上笑眯眯很和煦:「你說好當然就好啦。」
趙熠頷首。
宋寧走在前面,兩人上了二樓坐下來,宋寧問道:「您就是呈家班的班主,怎麼稱呼?」
「小人馬自力,從我師父手裡接管呈家班有十二年了。」馬自力回道。
宋寧微微頷首打量著雅間。
二樓四間雅間,下面的桌椅到是不少,俯視著,戲台還挺寬敞,能看到後台帘子里來來回回有人貼著帘子往外面瞧。
馬自力順著宋寧的視線,笑著解釋:「這會兒鬧騰的都是沒出師的徒弟,台柱子不是在練功就是在開嗓上妝呢。」
「沒出師的年紀都小,鬧騰的很。」
宋寧表示贊同:「你請坐,我們來這裡本沒想到見到馬班主,既是見到了也順道問你幾個問題。」宋寧說完看向趙熠,趙熠眉頭蹙了蹙,瞬間明白了,麻利的將自己的捕頭腰牌拿出來拍在桌子上。
馬自力嚇了一跳。
趙熠見他怕了,很滿意地將腰牌重新掛在腰上。
馬自力給趙熠行禮,覺得這位捕頭的氣勢也太強了一些。
宋寧也不介紹自己,只問道:「你們去過祝府給祝兆貴唱戲嗎?」
馬自力點頭:「去過的。去年上半年我們去過一回。」
「幾月幾日?」
馬自力想了想,回道:「五月十六。我們是初十那天到濟南,本想掙錢的,誰知道濟南攢了七八個戲班子,我們想開鑼連地方都沒有,就別說聽戲的人了。」
「正巧碰見了祝官人,他請我們在他的府中唱了三天,也就是這三天讓我找著了落腳的地方。」
「祝官人也大方,三天就給了我們近一百兩。」
「我手頭活動了一些,就四處租房子,這不巧了,就在祝官人家旁邊找到了。」
宋寧微微頷首,視線一直沒有離開樓下的戲台子。
一個小孩露出一張畫著油彩的臉,又縮回去,過了一會兒又換了個小孩的臉,等會兒那兩個小孩一起翻著跟頭出來。
戲台子上鑼聲密集,熱鬧不已。
「小武行。」馬自力給宋寧解釋,剛說完,就聽到趙熠道,「翻的不行,慌裡慌張的底子差。」
馬自力一怔望向趙熠:「大人是行家。」
「無所事事的時候聽一聽。」
馬自力應是。能無所事事聽戲的人,家境差不了。
「大人您喜歡聽,那小人讓小柳紅給您唱一段?就是他這會兒恐怕還沒上妝,上台子感覺差些。」
「主要是聽,唱吧。」
馬自力應是下去了。
宋寧依舊盯著樓下,趙熠問道:「我喧賓奪主了?」
「沒關係。」宋寧頭也不回地道,「我已經準備好,隨時開除你的言詞。」
趙熠道:「那沒用,你白準備了。」
宋寧白了他一眼。
樓下戲台上的孩子們下去了,又上來一位身材高挑素麵素服的男子,蓮步上來,一個亮相。
下面的聽眾雖奇怪這麼早台柱子上來表演,但也只當是驚喜了。
紛紛鼓掌。
小柳紅亮嗓,沒朝樓上看。
「王爺,他唱的好嗎?」
「不好。」趙熠道,「但不講究的人,聽一聽也過的去。」
宋寧就是那不講究的人。
覺得唱的特別好。
唱了一盞茶的時間,小柳紅就行禮下去了。
下台的時候朝這邊略福了個禮,掀了帘子去後台了。
「我喜歡。」宋寧問趙熠,「我要打賞,您今兒帶錢了嗎?」
趙熠道:「沒有。」
宋寧回頭看著他:「你那麼有錢,為什麼不帶錢?」
「濟南府都是我的,我為什麼帶錢出門?」
宋寧無言以對。
「我有七十文錢。」宋寧抖了抖荷包,決定收起來,這點錢打賞別人就是打別人的臉。
「唱的不好有什麼可賞。」趙熠餘光提醒她。
小柳紅唱的不行,長的還不錯。
宋寧沒懂,也用餘光回敬了他。
趙熠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