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 她的表演(二更)
「坐,大人您請坐!」周河親自將椅子送過去,「大人可覺得好一些?」
「頭疼,心口疼,這會兒心還砰砰跳呢。」宋寧由沈聞余扶著坐下來。
「你別看本官年紀輕,就以為本官身體好。」宋寧道,「實際上本官身體不定時不定期的不怎麼好。」
「心疾。」
「心疾一犯外表看不出什麼,可實際上哪兒哪兒都難受著呢。」
宋寧靠在椅子上,吊著一口氣的柔弱無力。
沈聞余瞧著,第一次慶幸自己的自制力不錯,否則,他肯定會破功失笑。
看她這一副病嬌中的樣子,實在是太有趣。
就她這個人,每一次都能刷新他對她的認知。
嘯天蹭著宋寧的腿,狗眼控訴地瞪著一溜的鏢師。
對面,那個剛才要砍她的年輕鏢師一臉懵地喊道:「二爺,屬下都沒有碰到他。」
「住口!」周河瞪想說話的年輕鏢師,「還不給大人賠禮道歉。」
年輕鏢師鼓著臉,不服氣地抱了抱拳,算是賠禮道歉了。
「都說了是嚇到了,本官一個讀書人,哪經得起你嚇呢。」宋寧嘆氣,看向周河,「不和他說了,還是和你說吧。」
周河心裡跟明鏡似的,可是再明鏡又怎麼樣?他笑呵呵地道:「大人,您吩咐。」
「本官沒什麼吩咐,本官就是難受餵。」宋寧道,「本官才上任,可身邊卻有不少的交心的兄弟,本官若是去了,這些兄弟可就沒地方去了,三五年傷心難過沒有求生欲,肯定就沒有心思去發展前程。」
「這沒有心事做事,又都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哎呦,這不是耽誤了他們一輩子嗎?!」
「本官不為自己,本官也從來不為自己。」
「本官要走了,我那九個兄弟一條狗你得關照關照。」
九個兄弟一條狗,這組合……周河無言以對。
「一人你得關照他們兩千兩,好歹叫他們娶上媳婦,買房子的事就算了,讓他們自己去努力吧。」宋寧露出一副我為你們考慮的表情。
嘯天:「汪!」
莫要忘了它。
不要買房子,否則豈不是一人兩萬兩?他怎麼記得衙門裡四個捕快都年過半百,有幾位孫子都有了?周河看了一眼嘯天,苦笑:「是,是,小人這就去拿錢。」
「可你還沒有死,你這樣就是訛詐。」那位小鏢師吼道。
「哎呦哎呦。」宋寧靠在了沈聞余的手臂上,「本官難受餵。你這小鏢師說話就嚇人,本官要是死嘍,你們可就不是賠償我兄弟前程這麼簡單了。」
「你們就要賠命了。」
「你應該求菩薩保佑,本官至少得活完了這三年。」
小鏢師氣的直抖,畢生沒見過這種當官的。
「跪下!」周河道。
鏢師跪下來。
「這是心意。」周河方才就讓人去取銀票了,「兩萬兩,請大人您收好。」
「和本官沒有關係,本官可不能要。」宋寧道。
「汪汪汪!」嘯天站起來,咬著宋寧空的荷包,站在了周河面前。
連狗都這麼不要臉!周河將銀票疊好了放在了荷包里,嘯天繼續咬著,回來蹭著宋寧和她回稟。
「嗯,做的不錯。」宋寧摸了摸它的頭,又由著沈聞余扶著起身,「得虧周二爺的定心丸,本官去找大夫瞧瞧。」
周河大鬆了口氣。
宋寧走了幾步又看著周河,沒頭沒尾地道:「本官今日嚇的不輕,倒忘記了來這裡是幹什麼的。」
「見周二爺為人爽快利索,順道替我九個兄弟一條狗提醒你一句。這錯就是錯,爽快認了罪擔責了也就罷了。」
「本官做了本官的事,後面什麼操作可就和本官沒什麼瓜葛了。」
「周二爺是聰明人,好好想想吧。」
說著顫顫巍巍走了出去。
嘯天咬著荷包,路過那位跪著的鏢師,後退一抬,滋一下,狗尿飈在那人的腿上。
那人大叫一聲,嘯天唰一下跑沒了影。
那人罵罵咧咧。
周河望著宋寧的背影,心裡發冷。宋大人的意思是,周江做錯了就該擔責任,給他一次機會去衙門認罪,過時之後就沒有這個機會了。
周江什麼罪,理刑館判完了就結束了,他一個推官左右不了那麼多的事。
也不可能為了提點刑獄,早日走完流程每天去走後門。
幾個衙門又不是專門為他開的。
莫說是他,就是當今聖上天天不按規矩辦事走後門,朝中的大人也會彈劾阻止。
所以,要是想給周江脫罪,他也管不著。
「不怕聰明人要臉,就怕聰明人不要臉。」周河說完,看向跪著的鏢師,冷冷地道,「你不知道他是宋推官?故意配合他訛我們的錢?」
年輕的鏢師特別的委屈:「屬下聽他喊抓三爺,腦子一熱……」
其實,他們都不傻,但凡多想一想也不可能提刀就上。他們人多啊,想攔住宋大人抓不到周江太容易了,結個人牆就行了。
事後沒傷沒痛沒動刀,什麼事都沒有。
可他偏提刀上去了。剛才就是沒有帶腦子做事。
「蠢貨,沒聽到他吆喝嗎,激了周江又回來激你,他巴不得你砍她一刀,他就能不費吹灰之力連根將咱們隆興達拔了。」
年輕的鏢師一陣後怕,罵道:「這狗官也太卑鄙了。」
「卑鄙?他剛才還在府衙正堂里罵了邱華章,捧著手諭罷免了邱華章。」
所有人瞠目結舌。
這才幾天,也就兩個案子沒過幾招而已,宋大人就把邱華章放倒了。
「今天這兩萬兩齣了,就當買教訓。大家都打起精神用點腦子。一是案子認真查,二是不要和他正面起衝突。」
「如果案子苦主找兩家,我們就不要往前沖,一時意氣。」
「讓他去辦。」
這樣宋世安在明他們在暗,他們就能尋到機會搞他了。
眾人應是。
「去把周江找回來。」周河道。
周江從後門跑出了隆興達就後悔了,熬著等宋寧兩個人走了,他就回來了,一進門就看見自己二哥陰沉著臉站在屋檐下等著他。
「二哥。」他上前去,垂著頭道,「我剛才被他一吼就忘事了,嚇的拔腿就跑,等一出門我就知道事情辦砸了。」
周河指著他道:「你這個腦子,你中計了。」
周江立刻就明白了,他道為什麼沈聞余沒有來追他,原來是計謀。
「有隆興達在,他還怕你跑了?他根本不用上門捉拿你,著人來知會一聲你就得去自首。」周河道,「你去了也就去了,但你這一跑,他反手就訛了我們兩萬兩。」
「這個狗官,欺人太甚!」周江怒不可遏。
「去吧,他讓你早點去衙門自首。張寡婦的案子你確實辦錯了,他要辦你也是名正言順。」
「那、那你早點救我出來。」周江有這個心理準備,但真要去坐牢,他受不了。
「你受苦了,但咱們兄弟得以大局為重。」周河安慰弟弟,「二哥會很快救你出來。」
周江應是,回家收拾了一下,下午就去衙門投案認罪了。
當天下午,理刑館就直接定了周江等同殺人罪,擬斬刑。
由宋元時整理卷宗寫判詞,好呈交給鄭紅申。
「前一個張松清的案件,讓她得了民心,既正義又剛直,活脫脫就是百姓心目中的青天。」正堂里有官員小聲議論,「這一案解剖驗屍,又讓大家知道了他的能力,還讓朝廷將解剖驗屍加入了法典里。」
「兩個案子而已,他宋世安可就在濟南府站穩了。」
有人酸溜溜地說著,有人不情不願地附和。
「當初咱們以為他待了不幾天就得遞交辭呈,要不然就是學著推牌九,可人家既然沒有走也沒有推牌九,而是橫衝直撞地殺出了一條血路,站在理刑館了。」
「不說了,他風光就風光吧,反正和咱們不相干。」
幾個官員議論著,又湊在一起繼續吸菸去了。
禮堂里外,烏煙瘴氣。
孫維力抱著一疊文書,朝裡頭看了一眼,又目不斜視的走了。
他的隨從是個很老實的年輕人,名叫安福。安福眼睛不大好,看人的時候眯著眼睛,和孫大人一樣,只要有空,主僕二人就窩在房間裡讀書。
但多數時候,主僕二人都沒有空閒。
因為整個衙門裡的事,有四分之一二都歸他們二人做。
孫維力邊走邊和安福叮囑:「種子的事,你記得提醒我,下午再寫信去催促一番,這都二月了,再不安排,就真的來不及了。」
「大人,是不是要親自去取,小的聽說山東別的幾個府的種子都取走了。」
孫維力點頭道:「也好,那明天我和親自走一趟,挨個地方把種子送去。」
「不然那些百姓等不及就要鬧事了。」
去年就鬧過。
安福應是。
孫維力停下正要進自己的公房,忽然聽到理刑館那邊傳來一陣大笑。
孫維力目露羨慕,嘆了口氣關門去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