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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2章 譚仁的義(五更)

    羽林衛的牢房霉味很重,地上都是灰塵,羽林衛的那些侍衛也不給拿椅子鋪稻草,他們連坐的地兒都沒有。

    宋寧尷尬地看著羅子章等四人。

    「真沒想到,您幾位也跟著被關進來,我還以為只會關我和我父親呢。」宋寧抱歉道。

    羅子章哭笑不得:「你和王爺回京的時候,不就計劃著把我們算進來?」

    「那還真不是,我們也就想要一點便利而已。」宋寧樂呵呵地道。

    柴思廷道:「那我們也要抱歉了,沒給你便利。」

    「別,您這樣說就客氣見外了,便利您幾位可沒少給啊。」宋寧笑著,又看著仲陽,「仲大人,辛苦您了。」

    仲元擺了手:「無妨。十爺與我有恩。」

    「只不過,小宋大人是姑娘家這個事,可真是騙的我們好苦啊。」

    宋寧苦笑道:「實在是沒有辦法。」

    「一切都是為了保命而已。」宋延徐給他們解釋其中原因,「但凡能選,我也不會讓她假裝她哥哥。」

    羅子章笑著道:「先前羨慕你有個好兒子,現在改羨慕你有個好女兒了。」

    宋延徐苦笑著擺手。

    「我有餅。」宋寧摸了三塊薄餅出來,「衣服的厚度決定了我只能揣三塊,先墊一墊。」

    幾個人一臉無奈,一人半塊地分食餅,趙熺攏著袖子蹲在牆角咳嗽了一聲。

    宋寧蹲過去,將自己的半塊又撕了半塊給他。

    「王爺,您不該進宮的,要是不進您就會被勸進在王府,好歹也不少吃穿有床睡。」

    趙熺嚼著餅子,唾棄道:「我要能想這麼多,有這個腦子,我也不會到今天這個地步了。」

    宋寧無語。

    「吃餅子吧!」宋寧道。

    趙熺也咂著嘴:「這餅還挺香的,等出去了再給我做點。」

    「我做餅子世上第一等,出去後我給您做。」

    趙熺指著她嘿嘿笑著:「這是你說的。」

    他話剛落,門忽然開了,羽林衛的侍衛喊道:「宋寧,出來!」

    大家都慌了,看著她。

    「沒事沒事,受點罪正常,但肯定不會死的。」宋寧出牢籠,跟著侍衛出去,拐了一道後就有一間房,房門是關著的,侍衛將門推開,對她道:「進去吧。」

    宋寧進到門內,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傳來,等眼睛適應了昏暗的光線,她看到了橫樑上垂下來一根麻繩,繩子的下面吊著一個人,披散著頭髮裸著全身,周身全是鞭痕和淤青,人垂著頭看不到容貌,但能感覺到他氣息的虛弱。

    宋寧停下來看著對方,試著喊道:「譚公公?」

    譚仁聽到她的聲音,抬頭看著她,露出臉看著她。

    臉上和嘴角都是血跡,衝著她笑了一下:「宋、宋大人!」

    「譚仁!」宋寧渾身冰涼,衝過去解他的繩子,將他放下來。

    譚仁靠在她懷中,抓著她的手,低聲道:「幫、幫奴婢轉告十爺,奴婢去找四海,奴婢會幫他照顧四海。」

    「誰是四海,我不知道是誰,我只知道你。」宋寧用衣袖給他擦臉上的血跡,「除了外傷,還有哪裡傷?」

    她將譚仁放平,輕輕檢查的他的傷勢。

    腹內沒有綿軟積血,肋骨沒有斷裂,但左腿的筋骨斷了,其他都還好。

    「沒了。」譚仁道。

    宋寧鬆了口氣:「只要你撐住了你就死不了。」

    譚仁鬆了口氣,衝著宋寧齜牙笑,牙齒上都是血跡:「有、有宋大人在就、就會覺得特別踏實。」

    「難道是因為我熊武有力嗎?」宋寧扶著他坐起來,譚仁笑著道,「恰恰相反,宋大人您又瘦又小,外形上完全和熊武有力沒關係。」

    宋寧繼續給他擦臉上血跡:「咱們不是很熟,你就和我開這樣的玩笑,看得出來你皮緊的很,得閒我給松松。」

    譚仁笑著臉得特別疼,抓著宋寧的手:「大、大人咱們也是過命的交情了啊。」

    「也對,我給忘記了,玩笑隨便開。」宋寧給他理了理頭髮,「誰送你來的,有什麼目的?」

    譚仁搖頭:「奴婢不知道!」

    「那咱們就在這裡休息吧。」宋寧將她剛才沒吃的半塊餅子拿出來,「午飯吃過沒有?」

    譚仁搖頭。

    「分一分吧,聊勝於無嘛!」宋寧給他餵餅,門口的侍衛看著他們,宋寧問道,「有水喝嗎?」

    侍衛面無表情沒給她回應。

    「看來是沒有了。」宋寧和譚仁道,譚仁吃不下,開始發燒了,昏昏沉沉靠在宋寧的懷中,宋寧將餅子收好等他醒了再吃。

    門口有人來,踹開了沒開整齊的半扇門,門太老舊應力歪倒在一邊。

    來人一腳踹在肩膀上,喝道:「賤人,趙熠在哪裡?」

    譚仁被喝醒,要說話,宋寧點了點他:「睡吧,休息的好傷口會恢復的更快。」

    「是。」譚仁閉上眼。

    宋寧拍了拍肩上的腳印:「殿下不用著急,我們這麼多人關在這裡,齊王一定會出現的。」

    「他這個人無情無義,他會救你?把自己看的也太重了。」趙弢譏諷道。

    「看來殿下不了解很多人。」宋寧看著趙弢,道,「不過,你很快就了解了。」

    趙弢蹲下來抓住宋寧的手腕,死死盯著她:「你居然是個女人,難怪……趙熠會和你親近。他要娶你做王妃嗎?」

    「是的吧,畢竟一般人也配不上他。」宋寧望著趙弢,道,「殿下冷靜一些,不如先將皇后娘娘的後事安排好!」

    趙弢冷聲道:「他在乎你,那最好了!我要當著他的面,一件一件的脫掉你的衣服,讓他親眼看著她的女人躺在我的身下。」

    「讓他生不如死。」

    宋寧嘖了一聲:「殿下好變態!」

    「你少和我貧嘴,到時候全城的百姓就會看到,他們昔日崇拜誇讚的宋大人只不過是個女人,他們喜歡的宋大人,被我睡!」趙弢咬牙道。

    宋寧點頭:「知道了知道了,等你做的時候再說。」

    「你果然無恥!」趙弢喝道。

    宋寧擺手:「快去做事吧,得閒讓人給我們送點水,否則你羞辱我以前,我就已經被折磨的不水靈的了,會讓你少很多樂趣。」

    「無恥!」趙弢說不過她,拂袖道,「留你一條命即可。」

    說著要走,宋寧忽然道:「殿下,皇后怎麼死的?」

    趙弢停下來看她。

    「記得看看遺體,病死者正常死亡不太。但壓迫口鼻悶死者,屍體顏面青紫、腫脹,屍斑暗紅色,還有大小便失禁。如果沒有小便,應該是上半夜,如果小便很多,應該是下半夜或貼近子時。」

    「中毒者,屍體表現更多也繁雜,但觀屍體表徵,多數有痛苦掙扎的跡象,比如嘔吐、扣抓床單,後腦頭髮糾亂,面色和指甲留有青紫顏色。還有一些口腔黏膜充血。」

    趙弢聽完了她說話,有的他聽懂的了,有的則沒有。

    「死不足惜!」趙弢拂袖出門,交代門口的侍衛,「看緊了,如果讓她逃走,你們全部都得死。」

    外面的侍衛應是。

    尹治跟在趙弢後面,問道:「殿下,確認城中沒有齊王!」

    「他能去哪裡?」趙弢焦躁地踢了一腳地上石子,看著尹治,「你認為他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去?」

    尹治搖頭:「微臣覺得齊王不會丟下太后娘娘和小宋大人……宋小姐不管。」

    「宋小姐……好一個宋小姐!他可真是渾出了天,居然安排自己的女人做官。」趙弢道,「他就是被先帝寵壞的人,他才是那個只會吃喝玩樂的草包。」

    「這一次他必死。」

    「殿下去何處?」尹治問道。

    趙弢腳步頓了一下,忽然想到宋寧剛才說的話,他道:「去鳳梧宮。」

    「不找齊王了嗎?」

    「她說的對,只要她和太后在宮中,以趙雲台的性格,一定會回來的。」

    ……

    平元三年四月二十四。

    京城,城內外全部設下關卡,進出都嚴格,出動了許多兵。

    但令人費解的是,西山大營里的兵沒有動用。

    這一點就連魏訓昌也覺得奇怪,約了寧文仁等幾位閣老和官員,共七人到他家中議事:「……太子殿下調用的是哪個營?」

    分散出去許多人找齊王,還在設了那麼多關卡,這可要用的人手可不少,僅僅當地民兵不夠用不說也沒什麼能力。

    「難道是把馮厲的五軍營的調用了?寧文仁問完,魏訓昌搖頭,「馮厲是隨正的徒弟,太子在這個時候是不會相信馮厲而用他的五軍營。」

    「如果不是五軍營,那就是太原的兵。太原的兵好調用嗎?」

    魏訓昌搖頭:「那邊的兵怎可調用,若讓蕭撻重元的知道,豈能了得?太子不會做這種事的!」

    「上一次,太子不是調用六百人……」

    「應該就是用的這些人吧?」

    幾個人沒有深聊這話,又重新說回宋寧的事情上,就在這時,門外有人敲門,魏訓昌道:「進來吧。」

    一位小廝端著茶托進來,上面擺著瓜果。

    魏訓昌蹙眉,又不是招待婦孺,擺這些東西成何體統,他正要說話,又進來兩位小廝,門砰一聲關上,魏訓昌親眼看到,一柄短劍從小廝的袖筒里掉出來,隨即銀光閃了閃,短劍已經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只是扣押你們做人質!」黑衣人道。

    魏訓昌喝道:「你、你們什麼人,怎麼進來我家的?」

    他家也不是尋常人可以隨便進的,尤其他從三天前開始就加強人手。

    「我們想進來,易如反掌。」黑衣人堵住了七個人的嘴。

    魏訓昌在摁住頭趴在桌子上的時候,看到了對方衣服上的蓮花,他腦子裡有什麼浮上來,他在哪裡見過這個標緻?

    他家?

    他家有蓮花?

    有!他家有蓮花,誰養的?他不記得了,但確定他家有。

    驚駭中,魏訓昌七個人被關在書房中。

    天色黑下來,這些人穿梭街道上,迅速消失不見。

    康青都盯著宋元時,眼中有怒意,宋元時笑盈盈扶著他的胳膊,道:「不管您滿意還是不滿意,永生教的主是我在做,我下的令您也得服從,不是嗎?」

    康青都眼中都是怒意,宋元時道:「您殺了那麼多的人,也為他殺人,可解決問題了嗎?」

    「時間不早了,您回去休息吧。」

    康青都怒容滿面。

    「去吧,明天下午就有結果了。」宋元時不為所動,看向一側的黑衣人,柔聲道,「勞駕。」

    黑衣人誠惶誠恐地回道:「不敢!」

    黑衣人半扶半拉將康青都帶走,宋元時性子柔和看上去很好說話,但其實並不是,如果逆了他的意思,罰人時他也並不手軟。

    但也不過一兩回,多數時候他都是這樣溫和可親。

    最重要的,他做的事說的話都是有道理的,從來沒有錯過。

    因為有他,永生教才在三年內迅速壯大廣為人知卻又毫無威脅性,地方官府就算關注了永生教,也從沒有人來干涉。

    這都是宋元時的功勞。

    他說:「只有潤物細無聲才能做大。」

    這也包括永生教的教義傳播和演變,從簡單求平安的長生,漸漸讓教徒們相信並服從。

    這也包括他們,對宋元時的服從。

    宋元時用的方法從來不是壓制,而是讓用能力讓大家信服。

    康青都回去休息,但其他府中的黑衣人走動卻沒有停過。

    蘇蘇從一側出現,手中搖著一把摺扇,一邊搖著一邊抱怨:「齊王到底回不回了?我怎麼就看不懂當下形勢了?」

    「你要看懂了,也不會站在這裡了。」宋元時無奈道,「走吧,她在裡面沒水喝也沒食物,估計很不耐煩了。」

    蘇蘇將扇子塞給宋元時:「我太熱了,你幫我扇一扇。」

    「我沒空!」

    「你變化太大了,以前都不會這樣對我。」

    「可悲的是你,不思進取和改變!」

    兩人說著話,拐進了一條巷子裡。

    夜色漸深,動著的遠不止永生教的黑衣人們,那忽然跳動的樹葉,清脆一響的瓦礫,以及府衙和城門口粘貼的抓捕齊王的告示被風掀起來,發出嘩嘩的響動。

    告示有抓捕齊王的告示,還有明日斬宋氏父子的告示被人撕掉了一半只留下斬宋延徐的部分,風一吹紙嘩嘩響動,這些平日讓人忽略的聲音,在此時卻格外的熱鬧。

    城中許多人沒有睡,不但京城,京城附近的地方,人們都聽說了此時。

    有的昨天後半夜就啟程往京城趕過來。

    有的今晚知道,套上驢車往京城趕。

    濟南府內,此刻已是沸反盈天,但幾個衙門卻一直很安靜,百姓們聚集在街上,商量著對策。他們離的比較遠,今天下午才知道這個消息,更遠的地方可能現在也還不知道。

    「王福賢和單凱還有府衙可都是一點聲都沒有。」

    「不但濟南府沒有,旁邊幾個州府尤其登州萊州那邊都沒聽到消息。」

    「呸!這些人都是沒良心的東西,都是人走茶連的狗子。要不是齊王和宋大人到濟南到山東來,咱們能過的這麼好?不提別的事,有個大好處可都是人人得利的,他們居然就不管了。」

    人人都得利的好處當然是普及教育。這雖在全國慢慢在推廣,可在濟南府以及整個山東是做的最好的,尤其是濟南府,兩年后街上走動的男孩女孩,是個裡面至少有七個人是識字讀書的。

    宋大人說過,你讀書你做不了官,可你多讀書卻有機會培養下一代。

    他們信,這是最有道理的。

    「登州那當時被騙錢的時候,他們可都是個個跪地磕頭送王爺和大人十里路呢,現在屁都沒有一個。」

    「他們不去我們去!不能叫外地人說咱們濟南府的百姓忘恩負義,叫他們小瞧了我們濟南的男人。」

    「女子也不能小瞧!」吳林氏喝道,「不要忘了,大人是女子!」

    她一說,聽著的人又被驚了一下,消息傳過來的時候還夾帶著這個消息,男人們不太敢想這個消息,他們尊敬的大人是女子,這個事……

    「也不是不能接受,就……就得需要時間。」

    吳林氏呸了一口:「大人說了,女子和男子都是一樣的,只看本事和做事的能力,其他的不重要。大人辦學堂的時候,可男女的都辦了。」

    「我們沒說不好,我們就……大人那麼陽剛的一個人,怎麼……唉,也不曉得大人變成女子的是時候是什麼樣子。」

    有人喝道:「回家收拾東西,路上有你們時間聊天。」

    眾人應是。

    眾人回家略收拾了一下帶上錢交代好家人去向,到城門口集合,守門的兵當沒有看見他們,一個個蹲著打瞌睡,任憑百十多個人魚貫出城往京城去了。

    路上大家又繼續聊著:「你們說,大人穿裙子,會不會和我穿裙子一樣?」

    「放屁,大人還是很清秀的好吧。」

    「那隻手長的清秀啊,大人言行舉止那可都是純男人吧,要不然咱們怎麼沒有看出來。」

    「咱們劫了法場救出大人後,能不能要求大人穿個裙子給咱們看看。」

    「大人打斷你的腿!」

    一百多個男人女人往進城趕路。

    告示說明日午時斬首,他們現在日夜不休快走加小跑,很可能來得及。

    這一路,不知不覺隊伍越來越長,人數越來越多,吳林氏回頭看這月光下竄動的看不到頭的隊伍,稀奇道:「不會是大半夜小鬼跟著了吧?」

    「你他娘的才是小鬼,我登州的!」

    「我萊縣的。」

    「嘿!算你們有良心,還當你們不去救大人了。」

    「你可放屁吧,我們登州人最有良心,誰好誰不好我們可都有數呢。」

    「噓,你們看那邊攢動的是什麼,怎麼跑的比咱們快?」

    「比,咱們山東人可不能輸了!」

    說完大家使勁跑,追趕另外一條道跑的人,那邊的跑動的人看見他們追跑的更快了,一時間黑漆漆的夜裡,兩方人馬也不知底細互相飈速度。

    奔馳在往京城的官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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