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 殿前一哭(一更)
王梅搖頭,她也不知道。
錢禮巷覺得不對:「可、可是我今天早上明明看到任師兄和於師兄了啊。」
「任廣亮和於虎?」宋寧問他。
錢禮巷點頭:「我從鏢局搬出來,就住同福客棧里,我睡不著早上早早就醒了,就起來練工,就看到兩位師兄從街上過去,我還喊他們了。」
「他們應你了?」
錢禮巷點頭:「應了啊,要不然我怎麼會這麼驚訝。」
「他們從哪裡出來的?」宋寧問道。
錢禮巷指了指北面:「從北面,那邊都是大戶官家的宅子,我以為接大活了,前段時間他不還接了一趟川地的活嗎?」
「他們路過,我以為他們回鏢局呢。」
此事她要和宋延徐在確認一番。宋寧將此事放在一邊,接著說康青都。
「幾年前康青都為什麼受傷?他受傷回來後,就解散了一批人?」
蘇唐氏點頭:「是的。師父受了重傷,醒來後就留了二十多個人,其他人都給了遣散金,讓他們走了。」
「那就是挑選,康青都開始做見不得人的事了。」宋寧道,「而蘇岩和錢禮巷都不合適。」
王梅點頭:「巷子單純,我夫君脾氣倔,如果是惡事他們都不會做的。」
宋寧微微頷首:「你們多注意安全,他們在暗處,謹防他們回來報復。」
王梅道:「我們和他們無冤無仇,應該不會吧。」
宋寧也覺得,但防著總比不妨好。
「此事也不歸我管,我報上去後,會有人去追查。」他們殺王良,多半也是滅口。
至於為什麼,她不想多管。
「大人辛苦了。」王梅道。
「王良的屍體你們可以領回來,過三日後去衙門登記。」宋寧道。
蘇唐氏和錢禮巷都看王梅。
王梅搖頭:「隨衙門處理吧,丟了還是草蓆裹著埋了,我都不管。」
宋寧頷首,道:「成,往後有事就去衙門找我。」
他們三個人抱著蘇子勻送他。
宋寧背著手上街,徑直去了文淵閣。
宋延徐接到回稟,一臉驚訝地出來,望著她面色古怪地道:「何以來這裡找我?」
宋寧語氣很不好,開門見山地質問:「是你吩咐谷幾殺我的?」
宋延徐怔了一下,搖了搖頭道:「沒有啊,我找的人還沒答覆我。」
「你找的誰?」
宋延徐怔了怔,低聲道:「這你不用管。」
他其實想找雷松,畢竟整個衙門裡,雷松武藝最高。
但雷松沒有鬆口。
宋延徐一臉狐疑:「有人殺你了?」
「沒事了。」宋寧衝著宋延徐行禮,道,「多謝父親還沒來得及殺的恩情。」
宋延徐尷尬。
「不過,勸您不要想讓我死在任上。」宋寧道,「我下了三個月的賭注,拿到錢就行了。」
宋延徐眉頭直抖,望著她:「你自己押注?」
「有錢當然要賺。」宋寧說著微頓,「父親可解決任廣亮和於虎的事情了?」
宋延徐回道:「我遣人去找他們,但他們看見我的人就逃走了,至今沒有找到。」
「如今鏢局裡也空了。」
宋寧很嫌棄地看著宋延徐:「父親,您確實不太適合做江湖的事!」
廢話,哪個文官會江湖的事?
「兵來將擋,水來土屯吧。」宋寧用一種您倒霉就倒霉,和我沒什麼關係的眼神看了一眼宋延徐,接著道,「父親可有空,陪同孩兒去宮裡哭一哭?」
宋延徐一臉驚愕:「有、你準備怎麼哭?」
父子二人進宮,宣入了御書房。
宋延徐目瞪口呆地看著宋寧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
哭的人也不煩躁,還感同身受,她在被蛇差一點咬到時的孤苦、淒涼、絕望、以及彷徨和害怕。
情緒豐富,層次分明。
「真是可惡至極。」趙熾也大怒不止,呵斥道,「計春,此事你親自盯著,查明了來龍去脈,就立刻把那仵作砍了。」
「區區一個仵作,就敢動手殺朝廷命官。」
計春應是。
趙熾又安慰宋寧:「你莫要害怕,此事朕記著了。」
想了想,又吩咐計春:「朕記得庫房裡有幾幅西域進宮的羊皮手套,你去取來給小宋大人。」
又道:「子慕,此手套不同於尋常的手套,貼在手上不耽誤做事。朕知曉你辦案會驗屍,這個羊皮手套你一定用得到。」
她來哭就是為了賞賜,但手套還真的是沒想到,她忙謝恩:「謝聖上賞。」
計春把手套取來,一共是四副。
都是薄薄的一層經過鍛打的羊皮,戴在手上,比一次性的塑膠手套手感還要好。
「聖上,這可真是寶物啊。」
趙熾見她喜歡,也很高興:「寶劍贈英雄,這手套就是你的寶劍了。」
「是!」宋寧確實很高興。
「朕沒想到你還有這些才華,朕如今對你給予厚望,希望你能成為本朝的另一位宋提刑,提點刑獄匡扶律法正義。」趙熾走下來,激動地握著宋寧的手,又拉著宋延徐的手,四隻手相疊,「你父子二人,就是朕的主心骨啊。」
宋寧沒什麼感覺,但宋延徐一瞬間蓄了眼淚,激動不已:「有聖上此言,微臣願肝腦塗地。」
宋寧有樣學樣:「微臣殫精竭慮。」
宋延徐餘光撇了一眼宋寧。
頭疼。
「宋愛卿,朕知你對子慕略有不滿,可眼下你看他既開了竅,你也寬和一些。」趙熾道,「朕往後還要靠他呢。」
宋延徐怔了怔,回道:「聖上,犬子實在是頑劣難擔大任啊。」
「能不能擔,是朕說了算。」趙熾道,「中午你父子二人不要走了,就留在這裡用午膳。」
又對計春道:「堇弢可到了?」
「在偏殿喝茶呢。」計春回道。
「那也不等了,你們隨朕去用膳。」
趙熾走在前面,宋延徐和宋寧對視一眼,兩人眼中都在猜測。
到了偏殿,大皇子趙堇弢上前來行禮。
宋寧打量對方,高高瘦瘦五官深邃的一個年輕人,聽說比趙熠還年長一歲,那今年應該是二十二。
皮膚透著不太健康的白。
看上去有些病態。
「給殿下請安。」宋延徐和宋寧行禮。
趙熾給趙堇弢介紹宋寧:「這是子慕,就是朕前幾日封的順天推官。昨天他獨自一人升堂,轟動全城。」
「兒臣聽說了。托小宋大人的福,京城一杯馬奶值千金。」趙堇弢笑著道。
宋寧叉手行禮,回道:「實在是貽笑大方了。」
「怎麼會。此事雖有戲謔的成分,但也說明你確實是變得沉穩了,案子辦的也讓人刮目相看。」趙堇弢道,「我覺得是在誇獎你。」
宋寧謙虛地擺著手。
「此事朕還是頭一回說,那今兒中午我們也應景,喝一杯馬奶如何?」趙熾吩咐計春,「速去。」
現在還不能飲酒,喝一杯奶助興,無可厚非。
中午,兩對父子對飲馬奶,邊吃邊聊,氣氛和諧輕快。
散席後,宋延徐和宋寧一起出宮,父子兩人一前一後,等出了小門往文淵閣,宋延徐帶著宋寧拐了一條道,去了一條死巷子裡。
他壓著聲音,凝眉道:「你認為,聖上為何如此關照你?」
「暫時還不知道。」宋寧問道,「宋大人最近可曾做過不得當的事?」
宋延徐搖頭:「我一向循規蹈矩,便是和魏訓昌鬥法,也從不用卑劣的手段有損朝廷利益。」
「那問題還是在宋世安的身上。」宋寧低聲道,「他真的找不到?」
宋延徐臉色一變,隨後又搖頭否定:「如果聖上找到你的兄長,為何要留著你?這說不通。」
「也對。」宋寧也猜不到趙熾的意思,「我暫時不能死遁。聖上的態度曖昧、齊王爺也一直盯著我,但凡假死齊王必定查證。」
宋延徐嘆氣:「你如何惹到齊王?」
「齊王想誅宋氏九族,主因還是您啊,宋大人。」宋寧道。
宋延徐揉著額頭,擺手道:「你回衙門吧,別的事我想辦法去查一查。」
宋寧回順天府衙門。
她確實很喜歡這四副手套。
她一進理刑館,行色匆匆的差役捕快門,紛紛朝她行禮問安。
馮元也恭恭敬敬迎出來,一邊跟著她一邊問道:「大人您去宮裡了,聖上如何說?」
「計公公會盯著大理寺辦此案,一定會查清楚的。」
谷幾殺的已判刑的犯人和朝廷命官。
待理刑館整理清楚,就要上繳大理寺。
由大理寺查辦。
「大人,谷幾的事小人確實不知情。小人吧,就是存著一點心思,想要對蔡大人表忠心,畢竟您只留三個月,要是對您過分的忠心,待您走了,小人日子難過。」馮元道。
宋寧頷首:「所以起初我並沒有呵斥你們。」
馮元一怔。
「不然呢,你當我忍氣吞聲?」
馮元呵呵一笑,開始打岔:「方才小人將您的公房收拾了一通,您看看可滿意。」
宋寧進門。公房裡果然是煥然一新,先前蔡大人的東西,都被收拾了起來。
門口擺著馬三通的那盆五兩銀子的茶花。
「大人您歇著,有事儘管吩咐。」馮元出去。
馬三通蹦蹦跳跳從外面進來,咦了一聲,指著她手裡的手套:「這東西不錯,宮裡拿出來的?」
「你認識?」宋寧把東西給他看。
馬三通頷首:「以前見過一次,但手套還沒你這幾副好用。」
「我也覺得不錯,驗屍的時候正合適。」宋寧問馬三通,「你懂藥,怎麼沒有提過?」
馬三通嘿了一聲,怒道:「當初咱們碰見的時候,我掛著的旗子上可就寫著,治疑難雜症、算前世今生。」
「一看就是騙子的廣告,我哪會留意。」
馬三通跺腳,道:「你就是不關心我,不在乎我。」
宋寧扯了扯嘴角:「剛聽到的,還以為我始亂終棄。」
「也差不多了,貧道等了你這麼多年。」
「那我真是倒了大霉了。」宋寧遺憾搖頭,坐下來看著他一笑,「看見谷幾那天泡著藥水的帕子沒有,你給我配一點藥水,消毒除臭。」
「我聽說還有驗骨的白醋,這我不會,你會不會調製?」
驗骨的白醋她曾看過解釋,是濃醋比較高的白醋。
但這其中還有什麼奧秘,她這個主要靠儀器和試劑的現代法醫,就是門外漢了。
「這你都不會?」馬三通笑的得意洋洋,「這事你找我,那絕對是找對人了。」
「這世上我敢說第一,沒有人敢吹自己第二。」
宋寧白他一眼。
「那給點錢,」馬三通湊上來,「不多,一百兩。」
宋寧盯著他不說話。
「三十也行。」馬三通道。
宋寧取了十兩銀子給他。
「摳搜。」馬三通將銀票塞懷裡,拍胸脯道,「雖然你不仁但我很有義,這事兒我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