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0 被他耍了
「楊正本?」廖王氏聽的一頭的霧水,一再地確認,「楊正本?大人說的是楊正本?」
王捕頭不耐煩地道:「當然是他!」
「可他還是孩子啊,這、這怎麼可能?」廖王氏不相信,在她的印象中楊正本還是十多年前坐在她家正屋裡甩著退捧著肉餅吃的小孩子。
王捕頭道:「他今年二十一歲了!」
廖王氏被噎住了。
「回衙門!」宋寧招呼著,廖王氏跟在後面,問道,「大人、不、不回來了嗎?還接著查嗎?」
宋寧道:「查的!」
對於廖王氏來說,她並沒有急迫或者太過傷心的情感,既不是她兒子殺人、死的也不是女兒,她此刻擔心的反而是看著長大的楊正本是不是兇手。
楊正本對於她來說,顯然比殺廖苗氏的兇手是誰更重要。
她趕緊去楊家報信。
大家一起回衙門。楊正本沒有進牢里,關押在審訊的房間裡,宋寧推門進去,楊正本坐在角落裡,聽到動靜抬頭看著他們,目光灰暗。
「你招供了?」宋寧問楊正本。
楊正本道:「大人、我、我認罪是不是會從輕發落?」
「不會!」宋寧面無表情地道,「說吧,你作案的經過。」
楊正本垂著頭,道:「是這樣。蘇青娘生的很貌美,我們幾個人就打賭,誰要是睡到她就給對方十兩銀子,我不差這一點銀子,但……確實動了心思,而且孫紹文也糾纏她。我和孫紹文不和,他想要的我就想要搶走。」
「所以我自報文公子,和她來往,並且也睡……」楊正本說著一頓,繼續道,「後來,她就想要嫁給我,我家的門庭雖不算多好,可、可是我將來是要考學的,我的妻子怎麼可能是一個字都不識,還未婚先……」
「還那麼多人認識她,艷名遠播。於是我為了避開她故意去江南了,直到第二年三月底回來。」
「我其實是去了生辰宴的,也在那個竹林里,又和蘇青娘遇到了。她當時就不停糾纏我,還跟蹤我。那天我去蓬萊仙閣吃飯,她也跟著進去,我看到她就假裝說思念她,於是帶她重新到竹林里。」
「那天夜裡,她又說要和我成親,讓我對她負責,否則她就要告訴她哥哥了。」
「我還要考學走仕途,名聲不能被她弄壞了,讓大家認為我始亂終棄。於是我就……我就用被子將她捂死了。趁著天快亮的時候,把她丟去那邊的林子裡。」
「事後我若無其事又出了兩天的門才回來。」
「再後來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楊正本說著,語氣始終很平靜。
房間裡安靜了一會兒,宋寧問他:「你和蘇青娘什麼時候開始的,你又是什麼時候知道她有孕的?」
「我們是頭一年的年中,大約在五月中旬或者六月上旬,具體時間不記得了。」楊正本道,「知道她有孕,是、是過年前,她在竹屋裡等我,告訴我的。」
「你送了她簪子和手鐲了嗎?」
楊正本低著頭道:「我不記得具體送過哪些了,但肯定有個簪子和手鐲的,可能還有衣服之類的,這些都不重要,也不是值錢的東西。」
「大家都是玩,我給了她錢,她卻想要我的人,這就沒有意思了。」
宋寧忽然問道:「你鞋面繡的花很好摸?」
「啊?」楊正本看著宋寧。
宋寧衝著他揚了揚下頜。
楊正本從開始說話,手就一直在摩挲著鞋面上繡的一朵暗色的小花。
「讓大人見笑了,我、我有一點緊張。」楊正本問宋寧,「大人我說清楚了嗎?您還想知道什麼?」
宋寧頷首,問道:「殺人現場在竹屋?」
楊正本點頭。
「你一個人?」
楊正本依舊點頭:「是,我一個人。」
「為什麼不帶隨從幫忙?」宋寧問道,「你的隨從可以幫你啊。」
楊正本搖頭:「這、這種事怎麼能讓別人知道,知道了我就有一個把柄在他的手裡,這肯定不行。」
「也對!昨天晚上我和王爺跟蹤你找到的那些荷包以及頭髮,你再解釋一下。」
楊正本道:「大人,我就殺了她一個人,沒有別人了。大人查清楚那些頭髮的話,只會壞了她們的名聲,反而斷他們的生路。」他一頓繼續道,「這事兒、能不能算了呢?」
宋寧蹲下來看著他,挑眉道:「這種事不是你說算了就算了,如果真的這麼簡單,我們也不會五年後還來這裡重新查案。」
楊正本看著她。
「王捕頭,給楊孝廉筆墨紙硯!」宋寧道。
楊正本動了動嘴,沒出聲。
王捕頭將筆墨紙硯拿來鋪在桌上,燈挑亮了一些,宋寧請楊正本坐:「寫吧,一共多少個人,姓名、身高、體重、年紀、愛好,何時開始的何時結束的,都要寫!」
「大人,我不想寫!」楊正本攥著筆,道,「您就算砍了我的頭,我也不會寫的。」
「不寫不行。這個案子浮出來的是蘇青娘,可水底下的還有哪些人,你說沒有本官可不信!」宋寧湊近了看他,「需要時間思考嗎?」
楊正本抿著唇垂著眼帘,點了點頭:「要!」
「行,我們現在去辦事,給你時間好好想,晚上我們再來看你。你有什麼要求可以提,他們會儘量滿足配合你。」宋寧道。
楊正本點頭。
宋寧看趙熠。
趙熠問道:「你和廖苗氏認識嗎?」
「廖嫂子?認識!」楊正本道,「汀哥沒有成親以前我常去他家玩,後來他成親了我就去的少了。你們懷疑我殺了廖嫂子?」
「我沒有,我不缺女人,不可能和自家嫂子來往!」
楊正本道。
趙熠頷首,和宋寧一起從房間裡出來,留闌風和魯苗苗一起守著,讓楊正本好好寫人名,也不要企圖自殺之類。
兩人將錢少恩提出來。
因為沒有用刑,錢少恩身體狀況還算不錯,人高馬大眉目俊朗。
他跪下來磕頭。
「錢少恩,假設你不是兇手,那麼你認為最有利的證據是什麼?」宋寧問錢少恩。
錢少恩很激動,看了一眼宋寧,垂著頭道:「草民認為有兩項,一是廖苗氏死的那個晚上我確實喝的很多,在路上碰見了巡邏的民兵,如果我有意殺她,就不存在喝醉被人看到。我完全可以避開。」
「其次是動機。我和她只有在她出事前見過一次,還是偶爾碰見的。我沒有殺她的動機。」
「那你有沒有懷疑的人?」宋寧問他。
錢少恩搖頭:「沒有!」
「楊正本,楊記銀樓,你知道嗎?」
錢少恩點頭:「楊記銀樓我認識,楊正本我不算熟悉,但我和他哥哥認識,我們以前是同窗。」
「你也考學了嗎?」
「嗯,小人考了兩次都沒有中,後來我家道中落,就出門做買賣去了,更加沒有讀書。」
宋寧頷首。
……
楊正本在思考,錢少恩問不錯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大家就選了縣衙後院坐下來,一邊吃午飯一邊聊案子。
魯青青道:「要不,將楊正本帶到京城去再審吧。」
因為蘇青娘的案子是唐太文辦的,他們有必要將這個案子好好查證,以打響唐太文的臉。
「去將薛文他們都請來,包括孫紹文!」宋寧道,「我要知道這些人在知道楊正本是兇手時的反應。」
王捕頭親自帶人去請的。
一行六個學生並排站著,都很年輕,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惶恐和不安。
「楊正本被抓,並且承認了他是殺蘇青娘的兇手了。」宋寧看著六個人道,「你們什麼感覺?」
她說完,對面六個人除了有仇的孫紹文外,都是一臉驚疑。
「這、這怎麼可能,楊正本殺蘇青娘?」張定雲搖頭道,「這不可能啊,其中一定有誤會。」
王捕頭將楊正本的話重複了一遍:「……因為孫紹文喜歡蘇青娘,於是他假裝文公子,去勾引蘇青娘,還想贏取你們的賭金。」
「他得手後始亂終棄,還將她殺了,這些都是她親口招供,你們真的一點都不知道嗎?」
六個人都不知道。孫紹文道:「學生雖不知道,但他這樣的人做出什麼事情來都不奇怪。」
張茂怒道:「你不要胡言亂語,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他要是殺人兇手,他就要砍頭的,你和他的仇恨,真的已經到了你生我死的地步了嗎?」
孫紹文怔了一下,又道:「是男人就要敢做敢擔,又不是我害得他,和仇恨沒有關係。」
「你這個人怎麼這樣?!」薛文道,「你覺得他會殺人嗎?你摸著良心說!」
孫紹文嘴巴動了動沒說話。
「覺得不會嗎?」宋寧問他。
孫紹文有點不情願,悶悶地點了點頭:「不、不會吧,我覺得我們都不是大奸大惡的人。」
「那文公子是誰?」宋寧問大家。
王捕頭小聲對宋寧道:「大人,您總不能聽他們的吧?他們說不是也沒有用啊。」
「有幾個疑惑,想要得到答案。」宋寧面露疑惑。
她覺得這個案子走到這一步,應該是可以結束了。楊正本承認他殺了蘇青娘但不認廖苗氏的案子,她也沒有去核對時間線,甚至,在廖王氏初十的夜裡看到那個男人時她也有沒有去核對錢少恩以及楊正本的時間線,但直覺上她想相信楊正本的話。
廖苗氏的案子不是楊正本做的。
因為楊正本在提到「廖家嫂子」時,他的眼中有敬。
「大人您還有疑惑?」王捕頭也疑惑,宋寧來到這裡第一天到現在,一直強調的就是她有疑惑,她她在尋找答案。案子查到這個地步了,還有疑惑嗎?
宋寧頷首看向趙熠:「王爺,還堅持認為兩個案子是連環殺人案嗎?」
「嗯,依舊這麼認為!」趙熠頷首道。
這一點王捕頭沒有什麼證據但不想反對,解決案件才是最終的結果。
但張茂幾個人卻是一臉的不敢置信,薛文道:「王爺,連環殺人案?那、那意思是說楊正本殺了很多人?」
「嗯。他不但騙了蘇青娘還騙了其他十幾位女子。」宋寧道。
大家都是目瞪口呆,薛文道:「我們認識的是楊正本嗎?」
他們幾個人也說不出什麼具體的東西來,畢竟時間線都很模糊,宋寧背著手在院子裡溜達,趙熠對王捕頭道:「都這麼久了,楊正本應該寫出來一些女子的信息了,去拿來。」
「也正好,請他的同窗好友看一看。」
王捕頭去取,過了一會兒他拿著一張紙,黑著臉回來:「王爺,他、他就寫了一個名字,其他什麼都沒有。」
紙上寫著一個素娘的名字。
「素娘是誰?」薛文問自己的朋友,大家都不知道。
宋寧忽然停下來,問薛文他們:「楊正本身邊,有沒有人叫文公子的?」
「他身邊?」薛文搖頭,「沒有吧?你們知道嗎?」
「不知道。」
「沒聽過啊!」
「文公子?我就知道我是文公子啊,還有誰呢?洛陽書院就這麼幾個……」孫紹文念叨著。
「琴呢?」宋寧引導他們,王捕頭著急了,「不是,大人,您是覺得楊正本不是兇手嗎?」
宋寧等薛文他們說話,沒理王捕頭。
王捕頭接著道:「您不是親耳聽到楊正本彈琴了嗎?」
「彈琴!」宋寧突然想到什麼,走著圈兒想事兒,大家都看著她,忽然她停下來問薛文,「你說他琴棋書畫都通,那麼琴好不好?」
薛文搖頭:「不、不算好。」
「原來如此。」她被人楊正本耍了。
他大半夜練琴、去竹屋、都是故意為之。
她拿到那個烏木的匣子時,在燈下看到了面上有新鮮的指印,這說明在她拿到前有人拿過。
另外,十幾個荷包顏色各異,但有好多都很新,她當時腦子裡一閃而過的是,楊正本是不是調換了或者隱藏了什麼。
現在看來,一切都通了。
「去將他帶出來,當著他昔日同窗的面,我們一起討論吧!」宋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