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 隔壁村莊(三更)
宋寧和趙熠吃完了晚飯出來時,雨已經停了。
但路上的行人並不多,風吹著倒有一絲涼意。
「去郡主府吧,正好聊一聊我剛才的猜測。」宋寧道。
趙熠不反對。
兩人不疾不徐沿著暗暗的街道回了郡主府,到外院時,書房的燈是亮著的,她隔著門咳嗽了一聲,宋元時在門內道:「我在,進來吧。」
宋寧對門進去,宋元時正在桌案後畫畫,已經擱了筆,將畫了一半的畫折好不疾不徐地放回袖子裡。
「畫的什麼?」宋寧好奇地問道。
宋元時給趙熠行禮,趙熠也好奇,方才只看到了一眼:「人物?」
「是人物,隨便畫著打發時間。」他讓開位置,對兩個人道,「吃過飯了嗎?」
趙熠隨便找個椅子坐下來。
宋寧將牆角的兩盞燈挑亮:「我去換身衣服,等我一會兒。」
她說著出門走了。
宋元時給趙熠泡茶,含笑問道:「王爺去接她的嗎?」
「嗯,見她沒有回來,估計她去案發現場去了,便去接著了。」趙熠掃了一眼宋元時的鞋子,「你也出去了?」
宋元時看了眼自己濕漉漉忘換的鞋子,含笑道:「我去的遲了,恰巧看到王爺和她走了,見她有傘我就回來了。」
「早知一起吃飯了。」趙熠道,「她要喊上你們一起,我攔住了,畢竟下雨,來回一趟倒沒了吃飯的興致。」
宋元時笑著點頭:「還真的是,我到家也是一身濕漉漉。」
又道:「王爺身上濕的,我讓闌風給您送衣服來換了吧?」
「無妨。」趙熠端茶喝。
兩個人對面坐著,都沒有說話。
沈聞余從外面進來,咦了一聲:「怎麼是二位,大人呢?」
說著給趙熠行禮。
「去換衣服了。」宋元時給他倒茶,「烏憲和喬四呢?」
沈聞余尷尬地看了一眼趙熠。
不用提也曉得,又一頭扎在了王府後院了。
「王爺,您和大人一起去案發現場了?」沈聞余在宋元時身邊坐下來,和趙熠對面。
趙熠頷首:「不過不知道她悟出了什麼道理,等會兒要和大家商量。」
「她做事向來如此,認真甚至有些執拗。」沈聞余無奈地搖了搖頭,一抬頭忽然發現趙熠正盯著他,視線似乎有些危險。
他一怔,心裡納悶。
但只是一瞬間的目光,趙熠也不同以往的直白,目光隨即收斂回去,淺淡地望著茶盅,倒也沒喝,只是端著。
房間裡的氣氛就古怪地安靜下來。
「王爺昨天回京了,那京中對王爺您凌遲馬自力一事,可有議論?」宋元時問道。
「此事和我無關。」趙熠道,「卷宗送去了,自有人為此解釋。」
有人反對,就一定有人支持,這就是朝堂,和他這個當事人毫無關係。
宋元時應是,也沒有再說話。
「我來了。」宋寧換了身便服,進來反身關了門,沒注意房間裡她進來前的氣氛,道,「方才和王爺吃飯的時候,我忍住沒有說。」
「現在我和你們說一下,我方才再回現場的收穫。」
「我一直想不明白的兇手推磚的意思和用途。」她自然地在桌案後面坐下來,望著三個人道,「墳墓,兇手將葉勇殺死後,將他拖到牆角,推倒牆,用這些磚將葉勇埋了起來。」
三個人都驚訝地看著她。
「怎麼了?」宋寧奇怪地看著三個人,「三位仁兄有什麼疑問嗎?」
趙熠放了茶盅,道:「這個說法有道理。」
「然後呢?」宋元時問道。
宋寧若有所思道:「從他的行為來分析,我覺得此人外形敦厚,力氣很大,直率單純,沒有成親。」
「苗苗那樣的?」沈聞余接了話。
宋寧頷首:「外形類同,但待人接物不同,苗苗雖憨厚可卻自信大方,此人我感覺不自信。」
「怎麼說?」趙熠對她通過細節去描畫兇手的方法很感興趣,「如何得來的這個結論?」
她將她前面分析的話和他們說了一遍,又道:「……一個兇殘的、享受殺人過程的兇手,是不會再多此一舉做這樣的事。」
因為他已經享受了過程。
「而一個揣著仇恨來報復的兇手,也完全沒有必要這麼做,他要的是結果。」
「但現在這個結果顯然由兇手自己,額外增加了非常濃烈的個人情感。」
「這個情感我說不清楚,我甚至不認為是對葉勇這個人的。」
宋寧道:「所以我認為,兇手是個直率、單純,帶著一絲執拗的人。至於外形,自然是從他能做到的事情上,來推斷的。」
「你說的有道理。」沈聞余想到了在閬中時辦的一個案子,「……兇手在短短三個月內,連環殺了七位婦人,而這每一次他都會將這些婦人的頭塞到水裡。」
「為何?」宋元時問道。
「後來查證,兇手的父親在他兒時投河自殺,自殺的原因是他的母親與人通姦。他所殺的這七位婦人,都有和人通姦。」
沈聞余望著宋寧,道:「如果你的推論是對的話,那麼會不會很快會發生第二次的案件?」
這顯然不是他們想要的結果,四個人的眉頭都緊鎖。
「或許,是我推論有錯,兇手是個很狡猾的人,畢竟他的現場非常的乾淨利落。」宋寧靠在椅子上,接著回憶細節。
趙熠看她出神,便道:「明日再說,早點休息吧。」
宋寧心不在焉地揮了揮手:「王爺早點休息。」
趙熠回去王府。
「你別擔心,我只是假設,而且葉勇此人你也查過了,他沒有鮮明的特點和被人仇恨的習慣,連環殺人可能性不大。」
宋寧點頭:「我再想想,想不想得出也馬上回去休息了。」
「好。」沈聞余招呼了一句走了。
宋寧趴在桌子上,看著對面的宋元時,低聲道:「我準備明天去果子莊。」
「要我陪你去嗎?」宋元時問道。
「不用,那邊的路不好走,你去白白添累。」宋寧道,「我還真就不信這個邪了。」
宋元時輕笑:「你肯定可以。」
「嗯,我回去休息了。」宋寧將桌子收拾了一下,想到什麼,「你吃飯了嗎?畫了那麼一大幅畫。」
宋元時道:「當然吃過了,有問題嗎?」
「沒有。」宋寧和宋元時一起出門,宋寧反手關了門,「王爺今天太好了,居然撐著傘去接我,為了表示感謝我請王爺吃晚飯了,倒想喊你們來著,但下雨想想就不折騰了。」
「算我欠你們的。」
宋元時望著她,笑了。
「笑什麼?」宋寧莫名其妙,「你心情很好嗎?」
宋元時道:「先前不好,現在好了。」
「你笑起來很好看啊,多笑笑。」宋寧揮手,「我去找我娘說話,你早點休息啊。」
宋元時應了一聲,望著她走遠,想了想又獨自去廚房,給自己煮了夜宵。
沈聞余要辦別的案件,宋寧早起後,直接去隔壁找趙熠。
趙熠正在用早膳,桌上擺著藥瓶,見她進來便隨手收了,看著她:「用早膳了嗎?」
「吃了,但不妨礙我再吃點。」宋寧坐下來,扯了半塊餅,吃完挑眉望著趙熠,「這……偷師啊。」
她的手藝。
「你又不給我做,我想吃,自然就讓廚子學了。」趙熠不看她,語氣透著酸。
宋寧衝著他揮手:「醒醒,這已經是早上。」
趙熠白了她一眼,搶了她餅塞嘴裡:「走了。」
說著大步走在前面,宋寧咕噥著:「王爺去牽馬,我們去果子莊。」
趙熠應了,去外院牽了馬匹,兩人出了西門,到果子莊。
葉繼承看見宋寧來,老遠迎過來,問道:「大人,是不是找到兇手了?」
「倒沒有。」宋寧道,「我們今天來,是打算讓你帶我們去一趟葉勇平時釣魚的地方。」
「釣魚?」葉繼承應著是,「小人帶你們去。」
宋寧頷首,將兩匹馬栓在他家門前的樹底下,兩個孩子跑出來看著他們,葉錢氏也從廚房出來,看見宋寧行了禮。
「我家老婆子生病了。」葉繼承道,「不能給大人您請安了,請大人不要怪責。」
宋寧說不會。
「她這個人一輩子要強,養孩子也是。葉勇喜歡動手打妻兒,多少受她的影響。」葉繼承嘆氣,「不瞞您說,我年輕的時候,都被她打過。」
宋寧驚訝地看著他。
「從昨天您夫妻二人的表現來看,您不像是被打的人啊。」
昨天葉繼承還對葉蘇氏呼喝。
「這是老了,她身體大不如從前,要是年輕的時候,小人哪敢啊。」葉繼承又嘆了口氣,「大人,葉勇也不常常打妻兒,您……您不會問罪吧?」
宋寧搖頭,和趙熠對視一眼。
走了一刻鐘,在河邊停下來。
「他大多數都在這裡釣魚,有時候在這棵樹底下,有時候在對面。就這兩個地方。」
宋寧打量著四周:「平時就他一個人?」
「這就不知道了。但我知道的,多數都是他一個人。」
宋寧指著後面的山:「這後面是紫雲山?」
「是。」
「那這是毛家莊?」
葉繼承點頭:「是毛家莊。」
「毛家莊、紫雲山。」宋寧看著趙熠,趙熠明白她的意思,「既然想去就去吧。」
宋寧拍了拍他的手臂:「雲台懂我。」
她說著轉頭對葉繼承道:「您先回家幫我們看著馬,我們去一趟毛家莊。」
葉繼承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去,可也不敢多問,應著是。
宋寧和趙熠沿著田埂去毛家裝,到村口遇見田裡做事的農人,打聽道:「毛炳軍家住在哪裡?」
「毛炳軍?」農人年紀不大,奇怪地看著他們,忽然臉色一變,「是今年剛放出來的殺人犯毛炳軍?」
宋寧頷首:「是他。」
「他、他不住村里,在、在山裡住。」說著,抬手往山里一指,「那邊,你上山就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