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 亂磚之下(一更)
趙熠坐在亭子裡吹風。
常公公心疼他,端著茶盅進來,小心翼翼問道:「王爺,您這來回走了一天的路,早點去歇著吧。」
「不累。」趙熠道。
「您今兒沒帶上藥一起回來?」
「拿了。」
常公公看著他,就見他耳尖、面頰略有些紅,頓時嚇了一跳:「您莫不是生病了吧?」
說著上手搭趙熠的額頭。
「滾燙!」常公公一拍大腿,喊道,「伏雨,快去把府醫找來,王爺發燒了。」
伏雨應是要去找府醫。
「我好的很。」趙熠將茶盅還給常公公,「你別一驚一乍的。」
說著拂袖走了。
常公公站在原處,想上去問,您沒生病可臉怎麼這麼熱乎的,但看趙熠這樣子,又不敢。
……
第二日,宋寧跑步回來吃早飯,桌子上擺的就是昨天晚上趙熠賞她的點心,一共八塊,她吃了七塊,用紙包了一塊塞懷裡。
「夫君。」白嬌嬌聽到腳步聲,提著裙子跑出來,「昨天晚上,王爺是不是來找你了?」
宋寧點頭:「是啊,怎麼了?」
「王爺找你幹什麼?」
宋寧鬼使神差地撒了謊:「我讓他給我父親帶個好,他來告訴我,他帶到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白嬌嬌咕噥著下台階,走了七八步想起來,衝著宋寧揮手,「我去牡丹園嘍。」
說著走了。
宋寧這才反應過來,她對白嬌嬌撒謊了。
「主要還是怪責王爺,不應該大半夜賞我一盒糕點,想解釋都沒有切入點。」
好端端帶什麼糕點,害得她撒謊了,宋寧嘀嘀咕咕去外院。
馬三通正背著包扛著旗子和嘯天一起出門,她問道:「你今天出攤這麼早?」
「貧道瞧著天氣不錯,今日一定能大賺。」馬三通嘿嘿笑著,「宋大人,還請客吃飯嗎?」
宋寧不理他,揮著手:「速速擺攤去。」
馬三通走了,嘯天隨在宋寧後面,她問道:「你的小美狗呢,追著沒有呢?」
嘯天:「汪汪。」
「沒有?這麼難追的嗎?」
「嗚。」
宋寧摸了摸它的狗頭,同情地道:「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誰讓你生的不夠俊美呢。」
嘯天耷拉著腦袋。
「不過沒關係,改天咱們買上十個雞腿,去試著給你提親看看,如果它再不答應,那就真的是不喜歡你了。強扭的瓜不甜。」
嘯天:「汪汪汪。」
是瓜就行。
「人狗有別,你這句沒聽懂。」
兩個人嘀嘀咕咕說著話,忽然有人從斜楞里沖了出來,喊道:「宋大人,宋大人!」
「怎麼了?」宋寧扶住了衝過來的人,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個子和宋寧差不多,胖敦敦的,呼呼喘著氣。
宋寧看著他,忽然就想到了竇驊。
「大人,大人。」男子衝著宋寧喊道,「有、有人死了。」
宋寧凝眉道:「死了人,確定嗎?」
「確定,那邊都圍了好多人了。是給隔壁閔官人家做事的木匠,剛剛被人發現死在牆角石堆里了。」
宋寧頷首:「你別急,我和你一起去。」
她說著吩咐嘯天:「嘯天,你回去喊沈捕頭他們帶著我的包袱去案發地。」
嘯天滋溜跑走了,他不會說案發的地方,但沈聞余會沿街問的。
「你怎麼稱呼?」宋寧和男子一邊走一邊說話,「死者是誰?」
男子回道:「學生名叫崔珏,學生家就住在這條巷子最後面的丁字胡同里。死者是誰,學生也不認識,因為他在隔壁閔官人家做木匠,進進出出見過兩回。」
「本來這事也輪不到學生報官,但一聽閔官人要去隆興達,學生攔了活跑來找您了。」崔珏道。
宋寧道謝:「多謝你惦記著了。」
「不會,這種大案子肯定要找大人您啊,隆興達這都辦了幾個冤錯案子了。」
兩人說著話,沿著巷子一路往裡面走,往左一拐就是崔珏說的丁字胡同。
此刻,胡同口扎堆了很多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在討論。
崔珏喊道:「都讓一讓,讓讓,大人來了。」
大家都回頭看宋寧,紛紛給她行禮。
宋寧一一打了個招呼,循著大家指引的路,進了一戶人家,門內有位五十左右胖胖的男子迎了過來:「大人,那堵牆很結實的,小人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倒。」
「他是個木匠,好端端的蹲在犄角旮旯里做什麼。」
宋寧看著而對方,問道:「怎麼稱呼?」
「啊,小人一慌,就語無倫次了。小人閔安邦,給大人請安了。」
「這宅子是小人新買的,現在請了木匠回家來打制家私。」
「事情都快做完了,就差這兩天趕一趕就結束了,沒想到就出了這種事。」
「請大人明察。」
他急急躁躁的將自己的事情說了一遍,宋寧問道:「死者叫什麼名字,哪裡人,你通知他家裡人了嗎?」
「他叫葉勇,就住在西城門外果子莊的,常年在城裡做木匠,手藝不錯,好多人都認識他。」
「通知家裡人……小人忘記這事了,那現在就去通知嗎?」
宋寧頷首,交代道:「讓家裡頂事的人過來。」
「是,是,小人這就請人去。」
閔家的院子不大,從進門到最後,一共是兩進的院子。前面是抱廈加外院,過一道垂花門就是內院拖著罩院,再往後就是倒座。
死者就死在罩院的隔斷圍牆裡。
圍牆是灰色的磚塊砌的,邊角兩面牆倒了兩大片。
死者此刻被人拖出來,就躺在這一片亂糟糟的磚頭旁邊。
死者穿著一套灰色的褐衣,黑口的布鞋,上身一件夾襖口袋的位置打著黑色的補丁,身高約在五尺八寸,身形消瘦,仰面躺在地上。
死者的面部有乾涸的血跡,目測額頭處有傷。
除此意外,死者的面上有磚塊的灰和砸過的皮下出血點。
此刻,周圍站著三個中年男人,一個個都是面色發白惶恐不安。
宋寧上去摸了脈搏,確認死了。
「誰第一個發現的,當時是什麼時辰?」宋寧問道。
「是張德潤發現的。」
一位矮胖的中年男人上前行禮,道:「給大人請安,是小人第一個發現的,當時是卯時三刻。」
「說說看你當時看到的情況。」宋寧站在亂磚邊上查看周邊環境。
張德潤回道:「昨天我們就在罩院製衣櫃。」他說著,指著前面的房子,「今天小人一進院子就看到這邊圍牆倒了,還納悶圍牆怎麼倒了。」
「跑過來一看,仿佛看見一雙鞋從磚頭裡伸出來。」
「小人嚇的當時掉頭就跑,正好撞見了陶三進來。有他在小人膽子大點,兩個人合力將磚頭拿開一些,才看到下面人的臉。」
宋寧看向陶三。
陶三點頭應是:「小人進來的時候,正好看見他往外面跑呢,一邊跑一邊鬼叫。」
另外一個叫馬二的也附和道:「小人進來的時候,他們正在搬磚頭,這才知道葉勇死了。」
「人是你們合力搬出來的?」
「是,我們三個人從磚頭裡抬出來的。」
「當時現場有什麼讓你們注意到的事情嗎?」宋寧問道。
三個人面面相覷,張德潤回道:「小人什麼都沒有注意,別的東西也確實沒有了。」
陶三也想了想:「就和現在這差不多,我們除了搬磚頭,也沒有碰別的東西。」
「辛苦了。」宋寧蹲下來,翻了死者的口袋,口袋裡除了一把摺疊的木匠用的角尺外,什麼都沒有。
她將角尺放在一邊,解開死者上衣。
胸口和手臂都有磚頭砸的幾處輕微出血點,沒有其他致命外傷。
額頭的髮際線出處有道兩寸裂口,臉上的血是從這裡流出來的,是生前所傷。
側過死者的頭,發現死者後腦被擊打過,手摸上去有明顯的凹陷。
死者角膜輕度渾濁,全身屍僵,後背屍斑融成大片,死亡時間大約在兩個半到三個時辰,昨夜丑時左右死亡。
宋寧沒再動死者。
「這個磚牆也是新砌的嗎?」她試著推了一下,縱然已經是毀壞的牆,但也還是很結實。
「是新砌的,聽閔官人提過一句,是上個月瓦匠進來做事的時候砌的。」張德潤給宋寧解釋。
宋寧問道:「這牆砌的不好嗎?你們幾位先前沒有注意到牆是危牆?」
「這牆砌的很結實。」張德潤給宋寧解釋,「這裡頭泥和糯米用的很足,磚也捨得用,都是扁壓的牆,牆線也很正,按道理說不該倒。」
「您看看著下面牆基挖的也深,不該無緣無故倒塌。」
「如果倒了呢,依照你們的經驗,大概會是什麼情況?」
三個人沒什麼顧忌,陶三開口就道:「人推的。」
一邊喊請她現場的崔珏咳嗽了一聲,道:「不是很肯定的話,不可和大人胡說。」
陶三沒覺得自己在胡說:「確實是這樣啊,昨天晚上也沒下雨也沒颳風的,好好的牆倒了,那肯定是人推的。」
崔珏想想也對,沒有說話。
宋寧點頭。
「死者一直住在這裡嗎?」
陶三回道:「不是,他就昨天說不想回家,就留在這裡了。」
宋寧正要說話,閔安邦就帶著三個人跑進來了,那位老婆子老遠就哭著喊道:「我的兒在哪裡?」
宋寧打量著對方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