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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7 溺死的人(三更)

    宋寧和趙熠是天黑以後到的陽信,亮了文牒和腰牌進的城內。

    烏憲住在陽信城正中的福通客棧。

    兩人到客棧剛下馬,就看到烏憲像只快樂的小鳥撲了出來。

    「大人,趙捕頭。」

    說著,笑嘻嘻激動地站在兩個人面前。

    「怎麼料定我們今天肯定來?」宋寧將馬交給小廝,三個人一起進客棧,烏憲嘿嘿笑著,道,「和馬三通混跡久了,這種掐指一算的本事,我也是會的。」

    「再說,就憑你們的好奇心,我信寫的那麼好,必定會讓你們忍不住想來一探究竟。」

    宋寧踢了他一腳:「請客吃飯,我和趙捕頭很餓。」

    「嗯,好酒好菜。」趙熠補充道。

    烏憲對趙熠道:「王爺,在您這裡是真正體現了,近墨者黑,您、您被某個人帶壞了。」

    「你說我壞?」趙熠反問他。

    烏憲擺手:「不敢不敢,您好,您好極了。」

    趙熠沒理他。

    因為已經很晚了,客棧後廚也打烊了,只有一個廚子能下個麵條之類的。

    宋寧和趙熠一人一碗麵。

    「你說說事情經過。」

    烏憲回道:「就昨天,我到了陽信後,就拿著信件來拜見張大人,我們雙方聊了幾句,沒想到聊的還挺開心。」

    「不成想,有人來報官,說在豐通湖裡飄了一具屍體,屍體有名有姓是本地人。」

    「張大人本來不想去,我就說我正要去那邊講課,一起走走,也顯得他是個好縣官。張大人就同意了,到瞭望湖亭以後仵作驗屍,說是意外落水溺死。」

    宋寧凝眉:「溺死就溺死,為何當場就能確定是意外落水溺死?」

    他殺溺死和自殺溺死,在屍檢上是個難題,更何況是現在的檢驗條件,如果不是身上有明顯他殺痕跡,就很難立刻區分。

    「說死的很乾淨。」烏憲道,「周身沒有任何搏鬥等傷痕。如果是被害溺死,無論如何都有傷痕。」烏憲道:「我覺得他說的太絕對了,我就不服氣,反駁了兩句,說他狗屁不通。」

    「我、我和張志峰還有那個仵作打賭來著,說我要請我家大人來。如果他們輸了,張志峰就送我十罈子落雲山竹葉青。」

    「竹葉青你喜歡喝對吧,到時候咱們弄來,留一罈子喝,剩下的咱們賣掉,一罈子六兩銀呢。」

    宋寧抽出兩根筷子,就敲了烏憲的手。

    「坑我,信不信我立刻去聖上面前自爆,讓你人頭落地!」

    烏憲呆了:「還、還有自爆這個詞?」

    趙熠輕笑,道:「你現在知道也不遲。」

    烏憲抱拳:「你狠,宋大人狠。」

    宋寧白他一眼。這案子可真是挑戰了,為了十罈子酒把她拉出來丟人。

    「仵作這麼反著推雖不敢說肯定準確,但是有道理的。身上一點外傷沒有,不說肯定不是他殺,至少機率小。」

    「你當場就否定別人,你哪裡來的自信?」

    烏憲臉都白了,小心翼翼問道:「我、我做錯了?」

    宋寧給了他一個自己體會的眼神。

    「大人。」烏憲抓著宋寧胳膊,挪著凳子湊到她面前來,「大人我這也是抱著質疑一切的態度查案的,這可是您教我的。」

    啪!

    烏憲的手又被筷子抽了。

    他嗷嗚一聲,無辜地看著趙熠。

    「拿開你的手。」

    烏憲抱著手委屈巴巴地看著兩個人:「為了十罈子酒,要不……咱們創個冤案?」

    「王爺,拿出您的特權,砍了這小子。」宋寧道。

    「好!」趙熠要拔刀。

    烏憲抱頭哀嚎,後悔的心肝都開始顫。

    吃過麵條,宋寧對烏憲道:「死者停放在衙門?」

    「是。」烏憲問道,「要現在去驗屍嗎?」

    宋寧點了點頭:「來都來了,去瞧瞧。」

    驗屍是宜早不宜遲。

    「你不生我氣?」

    宋寧道:「你一眼就認定仵作說的是錯話,有時候緣分這種事,也是很奇妙的。」

    「緣分?」烏憲抖和了一下。

    宋寧一邊收拾自己的包袱,一邊道:「是啊,你和死者有緣分。」

    烏憲頭皮都麻了,四面作揖:「我、我就隨口一說啊,緣分這種事呢,可有可無你千萬不要相信啊。」

    「我就順手的好人好事。」

    宋寧被氣笑了,推他走:「聽說唱戲可以驅鬼祟,你唱戲吧。」

    烏憲還真咿咿呀呀唱了起來。

    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他的破鑼嗓子更「招鬼。」

    三個人去了縣衙。

    縣衙夜裡都有人值守,宋寧直接敲門,差役叫罵著打開門,正要發脾氣,就看到了燈籠下的兩張臉。

    月前在西峽山,他跟著張志峰是上過山的。

    在山上他親眼見過齊王爺以及濟南府的宋推官。

    「王、王爺,給……」

    趙熠示意他起來,沉聲道:「帶路去仵作房。」

    「啊、哦哦是!」差役開了門,趙熠提著宋寧的包袱走在前面。

    差役示意他的同事去後衙回稟張志峰。

    陽信縣衙當然不如濟南府衙大,仵作房也很小,推開門一股腥臭味撲面而來。

    差役進去將四面的燈點亮。

    就看到地上台案上陳放著一具屍體,蓋著黑布。

    宋寧對差役道:「再去取兩盞燈。」

    差役不敢看停屍台,一口氣取了六盞燈,沿著牆放著。

    宋寧換好衣服,將黑布揭開。

    就看到停屍台上有一具男士,衣服已被剪開,周身皺發,面容浮腫,已有腥臭味。

    「你們尋到屍體身份了嗎?」

    差役小心回道:「尋、尋到了,死者是陽信有名的大戶蔡氏的二爺,名叫蔡子澤,今年三十五歲。」

    「今天查問過了,蔡二爺四天前出門……按昨天來說,應該是三天前,三月初九的晚上,出門和朋友聚會。」

    「之後就再沒有回家。直到昨天上午一個老漢在湖邊釣魚,看到了胡立浮起的屍體。」

    「老漢來報官,我們用船將屍體打撈上來。」

    宋寧頷首,問道:「仵作的驗屍格目你可知道在哪裡?」

    差役點頭:「在,小人知道。」

    說著去一邊的架子上取了個本子遞給宋寧,又看了一眼烏憲,回道:「烏先生說要請宋大人來驗屍,我們張大人和馬行人就不敢隨便處理。」

    「以為大人要明天來,沒想今天就來了。」

    宋寧看驗屍格目。

    仵作寫的很細緻,對判斷是意外溺死,也做出了自己的解釋,大致和烏憲的說法一樣。

    宋寧放了驗屍格目,戴上手套。

    張志峰小跑著喘著氣出現在門口:「王、王爺、給王爺請安。」

    趙熠示意他起來:「半夜來的,不必大驚小怪。」

    張志峰應是,又給宋寧行禮,當時在西峽山宋推官的妹妹的死一直讓他愧疚。

    那小姑娘能說會道還聰明。

    可惜了。

    「我來驗屍。」宋寧對張志峰道,「半夜驚擾了張大人,實在是抱歉。」

    張志峰知道烏憲請了宋寧,並不奇怪。

    「不會,不會。」張志峰道,「宋大人請。」

    宋寧頷首。

    張志峰也不敢離開,站在一側看著宋寧驗屍。

    因為死者有身份和年紀,宋寧就沒有再多報,直接從頭往下查驗:「頭部無傷,額頭有一道圓形傷,表面有表皮脫落。」

    「脖子、雙臂、軀幹以及雙腿無傷。」

    宋寧又回道面部:「口鼻有簟形泡沫痕跡。」

    「結膜下有充血。」

    「五官有**腫脹。」

    「口鼻內有藻內,淺薄泥漿。」

    宋寧輕摁了腹部,因為屍體內有**氣體,所以不好判斷。

    「背部有淡紅色屍斑。」

    她勾出指甲里的東西,放在白布上細辨:「食指和中指的指甲縫隙中有青苔,腳趾乾淨,指甲完好。」

    她起身對烏憲道:「死者在水中浸泡時間,大約在三天左右。」

    趙熠道:「那也就是說,他當天晚上出去後,就落水死了?」

    「不排除這樣的可能性。」

    宋寧望著死者垂掛著的頭髮,問張志峰:「死者的頭髮打撈上來時,是鬆散的?」

    「是、是吧?」張志峰不是第一個到現場的,他就朝差役看去,差役點頭道:「是,頭髮是散著的。」

    宋寧將死者的長髮撩起來,凝眉道:「這道痕跡,有些深。」

    大家都湊過來看,差役拿著兩個燈籠過來照明。

    能非常清楚地看到,死者的頭髮半段的位置,有清晰地扎痕,還有幾縷頭髮在這個位置斷掉了。

    「尋常人扎髮髻,不在這個位置。」宋寧道。

    大家都互相看對方扎頭髮的位置,男人都是趁著髮根扎頭髮,一般人不會攔中的位置扎。

    「這、這說明什麼嗎?」張志峰看出來了,可是不知道什麼意思。

    宋寧搖頭:「不知道。」

    「那、那大人,蔡二爺是、是意外溺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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