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 尋的夫君(三更)
蘇洋給自己的哥哥倒了茶。
蘇炎坐在門檻上喝完了,嘆了口氣才回道:「回大人的話,她昨晚帶著文玉睡的,我們沒有吵架。」
「最後一次吵架什麼時候?」
「昨天中午,為了……為了我晚上和同窗去喝酒的事,她和我爭了起來,說我不務正業不讀書,就知道喝酒。」
「我們鬧了一下,我也沒什麼興致了,就沒有去。」
宋寧微微頷首:「你們為什麼一直吵架,她為什麼說日子過不下去。」
蘇炎回道:「她嫁給我下嫁。她自小錦衣玉食過慣了,到我家來了以後,日子過的苦。」
「加上我去年秋天沒考中舉人,她怪我沒有用,讀書不行掙錢也不行。」
「以前還好,尤其是今年過完年,她閨中姊妹的夫君高中了,而這位高中郎君就是我的同窗。」
「她心裡可能、可能覺得丟了面子,越發的和我鬧騰。」
蘇炎垂頭喪氣地道:「我開始覺得自己不是讀書的料,浪費時間和家裡的錢,可、可我又不敢和她說,我不讀書去做工掙錢。」
「我心裡也憋著火。最近這一個多月、兩個月來,我們都沒有好好說過話。就跟今天早上這樣,我說了一句稀飯煮的太稀了,她就把魚摔在了地上,和我吵起來了。」
「我、我沒想到她會吃藥尋死,要是知道,她就是把魚砸我臉上,我、我也不會回嘴的。」
「我錯了,我對不起錦娘。」
宋寧和趙熠對視一眼,趙熠問道:「你們如何認識的?具體說她家世?」
蘇炎說蘇毛氏是下嫁。
「她爹娘兄長都是做買賣的,他的絲綿織品在海豐做的數一數二,還開了藥鋪。」蘇炎道,「我和他認識,是、是有一次我到同窗家玩,同窗就是我方才提到的,去年考中的薛師兄。」
「薛師兄當時已經定親了,私下裡約著喝茶。都很守禮,隔著屏風相見。」
「我、我就在那天認識的錦娘。錦娘喜歡我,覺得我老實本分吧……後來成親後,她是這樣說的。」
「我在同窗家住了一個月,那一個月我們偷偷見了十三次,後來我要回家了,她就暗示我來提親。」
「他家裡不同意,說我家窮又嫁的遠,是錦娘認定了我,非要嫁過來,我也跪在他爹娘兄弟面前,發了誓要對她好的。」
蘇炎說著泣不成聲。
趙熠面無表情:「既知道她嬌氣,為何家中事務,不請人來做?」
蘇炎在哭,聞言驚訝地看著趙熠,抽抽噎噎地回道:「趙捕頭,什麼家庭說什麼話,我……我們家這情況,哪能請得起人?」
趙熠凝眉,顯然不認同。
宋寧接著問道:「你父親說去年你們的兒子病死了?」
「娘胎里不足,生下來孩子的身體不好,六個月的時候風寒了,熬了七天就去了。」蘇炎捂著臉嗚嗚哭了起來。
宋寧問蘇家一家人:「還有人有補充的嗎?」
蘇金亮道:「大人、如、如果親家來了打、打人的話,您管不管?」
「管。」宋寧和他道,「如果他動手你就來報官,或者你先做好準備,將保長請來坐鎮調節。」
蘇金亮應著是,又衝著蘇洋道:「你找人去海豐報喪。」
「找、找你大堂哥去,他會說話去了也能圓呼點。」
蘇洋起身走了。
「我再去房間走動走動,你們自便吧。」宋寧道。
蘇家人應是,蘇炎在軟榻上靠著。
宋寧和趙熠再次去了死者房間,宋寧問道:「王爺可覺得哪裡有問題?」
趙熠已經知道了她查案的習慣,基本是抱著否定挑刺的態度,去查以及詢問,如果她挑出來的問題能得到合理的答案,她才會放心不問。
他現在也在學習她的習慣。
「她今天自殺的這個時機,奇怪。」趙熠和宋寧道,「聽蘇炎的描述,他們就吵了三五句,蘇毛氏就氣憤地決心尋死。」
「你可覺得突然?」
宋寧點頭:「王爺說的沒錯。夫妻兩個人昨天晚上沒有吵架慪氣,中午一頓吵,她還是贏家。」
「可第二天早上就去喝藥,這個爆發的點……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邏輯上有點弱了。」
趙熠頷首,贊同她的話:「所以,如果想要解釋這一點,有沒有可能是昨晚或者早上又發生了刺激她的事情?」
「殺魚受傷?」宋寧問道。
趙熠停在一柜子的衣服前面,凝眉道:「不無可能。」
又回頭看著宋寧:「試想,錦衣玉食的女子,嫁到他們家後,洗衣做飯數年……丈夫對她並不體貼,忍耐到了極限後,又因為殺魚弄傷了手指,所以忍無可忍?」
殺魚腥臭,確實難忍。
「王爺說的很有道理。」宋寧對闌風道,「將王爺的話記上,重點畫圈。」
闌風應是。
「王爺厲害!」宋寧抱拳道,「這個案子,王爺可以獨立查辦了。」
趙熠掃了她一眼,沒接她這茬的話。
宋寧正要接著勸,伏雨回來,回道:「……巷子口有兩個老人家看到了。」
「蘇毛氏從家裡捧著杯子出去,站在巷子口喊大家來給她評理,正好他們兩個人在,就打算上去勸,還沒說話,蘇毛氏就喝藥了。」
「喝完了她和兩位說,說她下嫁蘇家,這麼多年當牛做馬,蘇炎不好好讀書就算了,還學別人花天酒地。」
「就說了這兩句,她就臉色煞白捂著肚子喊疼了。」
伏雨說完,宋寧一臉驚訝。
「評理的話沒有說完?」
伏雨搖頭:「沒有。」
宋寧笑了:「這就有意思了。」說著走到原樣保存著的炕桌前,對伏雨道,「去排問蘇王氏的藥在哪裡買的,誰賣給他的,把帳冊和賣藥的人帶來。」
伏雨應是。
秋紛紛回來了,回道:「問了五位鄰居,都說蘇毛氏的脾氣雖有些嬌氣急躁,但做事也還不錯,和弟媳兩人分開做事,她也沒有落下。」
「才嫁過來的時候什麼都不會,天天跟著婆母學,見著鄰居也問菜怎麼燒。」
「看來評價還是不錯的。」宋寧道。
秋紛紛點頭:「說她雖是小姐出身,可一點不傲氣,見人打招呼喊人也響快的很。」
「對婆家也很好,就這十幾間的房,是她蓋的。」
宋寧指著這一串的房子。
「對,她嫁過來前拿的私房錢給蘇炎,蘇炎蓋的,加上家私花了不少錢,有了這個房子她家裡人才同意她嫁過來。」又道:「原來蘇家就前面的四間房,後面這一拖是買了另外一家院子合在一起的。」
宋寧咂嘴,對趙熠道:「是愛情的味道了。」
趙熠冷笑:「你侮辱了愛情。」
宋寧失笑。
「還有一件事。」秋紛紛朝外面看了一眼,湊到宋寧面前來,在距離她還有半臂的位置,被趙熠推開了,「外面有人沒人你聽不到?」
外面沒有人,有腳步聲他們都能聽得見。
「哦,哦。」秋紛紛站直了,離宋寧遠了一點,道,「她前年,臘月二十那天提一桶水,閃著腰了。當時有孕是八個月,當天夜裡就早產了。那孩子生下來身體就不好,左鄰右舍都沒有見過。」
「大家都估計活不長。不是有七月是人八月是鬼這樣的說法嗎。」
據說七個月早產的孩子,存活率比八個月早產的胎兒高。
宋寧忽然無言以對,她開始懷疑,蘇毛氏會不會有抑鬱症。
姑娘時如天上的雲,嫁給蘇炎後卻如地上的泥……這反差,尋常人都受不住。
伏雨跨進門內來,一併帶著一個捧著本子的小廝。
「給大人、趙捕頭幾位官爺請安。」
小廝翻開本子,指著上面的售賣記錄:「這是三月初六的售賣記錄,蘇毛氏摁的手印。」
今天三月十二,這包砒霜在蘇毛氏的手裡放了六天。
「她以什麼名義買的?」
「說家裡有老鼠,給了她一小包。」小廝道。
宋寧指了指桌子上拆開的那個小紙包:「是這個?」
「是是是,」小廝看到包裝就點頭,上去捻了一點搓了搓,「大人,這是砒霜,沒有錯。」
「你看看用了多少了?」
小廝做事很細心,將炕上灑落的也一併算在裡面了,回道:「倒了半包。」
「這半包,幾頭牛都得死。」
宋寧想到了。蘇毛氏毒發的速度很快,應該是劑量很大的緣故。
趙熠翻著冊子,沒看出什麼交還給了小廝。
「她去買藥的時候,什麼情緒?」趙熠問他。
小廝回憶了一下,道:「她、她沒什麼情緒啊,就、就很尋常,和我聊家裡的老鼠多。」
「我說毒老鼠一定要小心,您家裡有兩個孩子呢。」
「別的事……」小廝想了想,眼睛一亮,道,「她、她跟我多要了三張紙,這事有用嗎?」
宋寧指著桌上包著砒霜的四方白紙:「一模一樣的白紙?」
這樣的白紙是特意裁剪過的,手掌大小並不精貴,專門用來包藥粉。
「對,也就三張這種紙。我隨手就給她了。」
宋寧和小廝道謝:「很有用,太感謝你了。」
「不過,這是你別說出去,人多口雜,容易出亂子。」
小廝一個勁的應是,告辭走了。
宋寧開始收拾桌子上的砒霜,一邊看向趙熠道:「王爺說說想法?」
「搜屋子吧。」趙熠道。
宋寧一邊刮粉末,一邊道:「伏雨,回去喊弟兄來。」
「這就去。」
伏雨回去招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