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夜半大錘(一更)
「厲害!」宋寧衝著他豎起個兩大拇指。
趙熠嫌棄,在對面坐下來,道:「事情成了一半,他晚上來找我們詳談。」
「你怎麼說的?」宋寧好奇地等著他解釋。
她滿臉的泥灰,衣服也是髒的像塊泥,他往後退讓了一點,低聲將他剛才的話,複述了一遍。
「……你這樣說不是不行,但只是把他拐走,也不過少了五百四十人而已。」
牛頭山可還有一千餘眾。
趙熠道:「這是最自然的說法,我若說的太明顯,他必然會警覺。」
「也對。」宋寧食指敲著面頰,思索了一刻,「公子預期想要的效果是什麼?」
有預期,才能往預期努力。
「全部收編。」趙熠道。
宋寧嘲諷的表情,露的極快:「您的心還真大。」
「說了是預期。」趙熠想把她的嘴縫起來,「你故意找茬?」
宋寧揮著手:「知道了知道了,我不問了。」
「我好好一個仵作,不務正業在這裡陪你搞權謀。能者多勞的能者太辛苦了。」
趙熠陰陽怪氣地回她:「仿佛有著大義。」明明是為了錢。
宋寧忽然想到什麼,敲了敲桌子:「公子,李才有下山是下山,但下山前總不能白走吧。」
趙熠挑眉,明白了宋寧的意思。
「我去洗臉換衣。」宋寧打水洗漱,晚上有人送飯菜來,兩人隨便吃了幾口,關上門坐在黑漆漆的房間裡,等李才有。
宋寧打了哈欠:「公子好無聊!」
有了昨晚的沒臉沒皮,趙熠警惕性高了很多,他讓了讓坐起她的對面,冷冷地道:「無聊就睡覺。」
宋寧也不想理他,趴在桌子上上打盹。
趙熠看著她太費眼睛了,即便是黑漆漆的房間裡。
兩人各自睡了一覺,亥時左右,宋寧和趙熠一起醒來,兩人對視一眼,宋寧無聲地上床躺著,趙熠想了想,也解了外衣脫了鞋。
並肩躺著,趙熠覺得接觸宋寧這一邊的皮膚都麻了,他搓了搓胳膊壓著聲音道:「朝裡面去點。」
「你可以不用睡上來。」宋寧才不會聽他的,「果然口不對心。」
趙熠氣惱不已,指著自己:「我,口不對心。」
「當然。」宋寧背過身去,「別碰我啊,我後背也很精貴」
趙熠氣的頭頂都開始刺痛,使勁往外挪,只掛小半個身體在床上。
好在李才有來的很快,也不敲門,直接推門進來。
「趙公子!」李才有發現他們兩個在睡覺,面上的警惕立刻少了幾分,聲音都柔和了一些,「抱歉,不能讓人看見,我直接進來,沒驚著你們吧?」
趙熠坐起來,抓了外套穿上,打了個哈欠道:「沒有,我也是才睡下。」
「李把頭請坐。」
李才有將自己的大錘放在桌腿邊靠著:「不用點燈,以免被人看見。」
宋寧也哈欠連著的坐下來,給兩人倒茶,撐著面頰接著打盹。
李才有看了她一眼,接白天的話道:「……你說寫信,你認識秦大人?你和他什麼關係?」
「他前年調任重慶府,本不是他來當這個差……是我私下給他拿去十萬兩打點,他才順利得的這個差事。」趙熠道。
秦定於確實是前年上任,也確實是私下打點才得到的這個差事。
他們牛頭山的人,雖不是正經編制的隊伍,但卻嚴格按照軍隊的要求訓練的,他們是軍人。
所以,對周圍幾個府州的指揮使司了解的很清楚。
「你若不想入重慶府,安穩度日,還可以去打金遼,那邊正缺人,你們弟兄只要立下戰功就必有出頭的機會。」趙熠道。
李才有眼睛一亮:「那邊你也有人?」
「馮厲將軍你可認識?」
馮厲是原宣統總兵,如今守在戍邊,是和金遼戰役中,最高的指揮將軍。
「我不熟悉,但有過一次交集。」趙熠壓著聲音道,「你有強兵,加上您的能耐,再交上投名狀,不怕沒有重視。」
李才有眼睛越來越亮,正要說話,忽然一陣風從門口卷進來,他清醒了一下,就看到宋寧一閃而過出了門,他問道:「你娘們兒幹什麼去?」
他居然沒發現她何時離席的。
「上茅房。」趙熠道接著說,「您要問什麼?」
李才有就沒有再盯著宋寧,接著問道:「你說投名狀?我去入伙馮家軍,您認為我要帶什麼投名狀?」
「這種事我不好說。」趙熠蹙眉想了想,「馮將軍磊落坦蕩,戰功無數。你若殺上數百個金遼兵,提著人頭去當然好。」
「可你現在去殺,未免來不及,又易驚動柳峻。」趙熠道,「你比我了解,你覺得他可有未償的心愿,或者想要的東西?」
李才有敲著頭想著:「心愿……」
「啊!世間傳言他一直恨竇萬釗。」他說了一半,突然一怔猛然看向趙熠,滿目的打探和審視。
趙熠不解:「如何,想到什麼?」
想多了,他不過一個書生商戶,他忽悠我有什麼用?李才有低聲道:「七年前,因為竇萬釗搶了他的軍餉,導致他的兵遲拿了三個月。他就寫奏疏彈劾保寧知府竇萬釗,虛報人頭,吃空餉二百萬兩。」
「當時太子和刑部一起保了竇萬釗,聖上頗為惱火,說他是外臣管好兵馬事,莫要手伸那麼遠。」
「還罰了馮厲三個月的月俸。」
趙熠吃驚地問道:「那他和竇萬釗有梁子?」
「是這樣沒有錯。」李才有說完又很苦惱,「但殺竇萬釗,我下不了手,而且也不容易。」
趙熠點頭:「你也殺不了他,兩敗俱傷沒有必要。」
「這和你離開這裡給弟兄好日子的目的相違背了。」
李才有覺得他說話太中聽了,點頭道:「你這個人比我想的靠譜多了,沒錯,我就是這樣想的。」
「那再想想,也不著急。」趙熠道,「三五日或者三五月都可以,我也不著急報仇。」
李才有等不及了:「不行,我必須想好了……」他沒說完,門一開,風又卷進來了,他看了一眼宋寧,「上茅房還挺久啊。」
「把頭,您和我不適合聊這個問題。」宋寧往下一坐,風一吹,房間裡就有一股茅房臭氣,李才有嫌棄不已,「你這小姑娘,一點不講究。」
趙熠掩著鼻子,懷疑她是不是真的去茅房帶了點東西回來。
宋寧還委屈,臭是門外傳進來的。
「接著說。」李才有和趙熠道,「你是讀書人,你有什麼想法?」
趙熠想了想,道:「沒有投名狀也不是不可,那您多帶些人馬。」
「人馬?可願意跟著我的弟兄,就只有這麼多人……」他說了一頓,宋寧打了哈欠,道,「李把頭,外面那麼多兄弟都不服您,我還以為您最厲害呢。」
李才有臉一紅:「你這小姑娘說話太難聽。他們不服我正常,畢竟……畢竟上面還有大當家。」
「看來你混的不怎麼樣。要不然大當家想殺你的人,一刀就砍了。打狗還看主人,顯然您這主人不怎麼樣。」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狗聽到他們說話了,遠處傳來汪汪的狗叫聲。
宋寧磨了磨呀:「您這兒狗還挺多啊。」
「就一條丑狗,去年鑽山里來的。」李才有顯然不想提那條狗,怒氣衝天地道,「你說的這麼輕巧,不然呢,我怎麼做?」
宋寧做了一個磨刀的動作:「殺了他,搶他的地盤、搶他的女人、搶他的弟兄……」
「這真是你丫鬟,不是別的山頭的土匪?」李才有問趙熠。
趙熠面無表情地道:「是我家的土匪。」
「像!」李才有同情趙熠,「這樣的不能做正室,不夠端莊,養在外面挺好的,放家裡也得打架。」
趙熠瞥了一宋寧悠悠道:「埋後院更好。」
李才有嘿嘿笑了起來:「你們兩個還真是冤家。」
「我也不想嫁。我喜歡強壯的,高大威猛的。」宋寧道,「我們公子,不行!」
趙熠瞪她。
李才有笑的直抖。
「李把頭別笑了。」宋寧敲了敲桌子,「你一句話,干還是不干?我看你就算不殺柳當家,你也得威懾一下。」
「呂四的死損你面子不提,你要是屁都不放一個,你其他弟兄可得寒心。」
宋寧這話說到他的酸處,他蹙眉道:「不是不干,是沒有完全的準備,動手了我就是害我兄弟。」
「你讓我再想想。」李才有道,「這麼大的事,就算有法子,我也得和我弟兄們商量,大家都點頭了我才能做事。」
宋寧點頭:「您說的有道理,考慮的比我清楚多了。」
「那當然,你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就知道吹牛皮。」
宋寧白他一眼:「這個話題你和我也不適合聊。」
「不聊都不聊了,你們接著睡,我回去想想,明晚再來找你們。」他說著提了靠在桌角的大錘,開門出去。
宋寧和趙熠沒睡,盯著窗外,趙熠問道:「砸了幾個?」
「時間緊,砸了三個。」
趙熠看著她:「死了?」
宋寧摸了摸鼻子:「要的是結果,不殺人有目擊證人更好啊。」
趙熠瞥她一眼,眼中划過笑意,咕噥道:「死鴨子嘴硬。」
明明就是不敢殺人。
「你帶著他的捶真的去茅房了?」趙熠問道。
宋寧說起這件事就來氣,咬牙切齒地道:「我蹲茅房,一條丑狗老盯著我,轟都轟不走。」
「他可能以為你和他搶食。」趙熠道。
宋寧一腳踩他腳上,趙熠悶哼一聲,不等說話,寂靜的夜裡有人嘶喊道:「李才有,我要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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