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6 有人欠抽(二更)
宋寧又做了一次屍檢。
補充了幾條。
死者雙手指甲乾淨,右手的手背、指節上有新擊打的創面。
周身沒有其他傷痕。
沈聞余道:「這個拳頭,在現場沒有看到擊打的痕跡嗎?」
「沒有找到。」
沈聞余拿著死者的手,問道:「會不會是死者在睡覺的時候,突然發現了賊人,突然起來,兩人之間有毆鬥,賊人拿起門後的繩索套住了死者的脖子,將他勒死。」
「又因為懼怕查到自己,所以偽造自殺的場景。」
因為懷疑陶土的罐子是儲錢罐,死者可能丟失了財物,而隔壁巷子裡也出現了賊人,他們都傾向於入室搶劫殺人。
那麼沈聞余這一段推演就很合理。
「如果不是賊人呢?」宋寧將死者蓋上,衣服疊好放在一邊,沈聞余回她,「如果不是入室搶劫,那麼就是仇殺。」
「死者蓄意入室內,拿起門後掛著的麻繩,趁著死者熟勒死了他,繼而偽造了入室搶劫殺人的現場。」
他說完一頓,看向宋寧:「你是不是懷疑是仇殺,而不是入室搶劫?」
宋寧凝眉道:「我確實傾向後者。一對一成年男子的對打,尋常賊人不會這麼冒險。其次,如果是情急之下的入室搶劫,對方為什麼要大費周章假裝自殺現場?」
「他做的並不好,不是嗎?留下那麼多的破綻,我們幾乎沒有人懷疑死者是自殺。」
沈聞余點頭:「你這麼一說我覺得很有道理。」又道,「那會不會是賊人和他有仇?」
「不排除這種可能。」宋寧道,「等排查回來再繼續後面查驗。」
兩人鎖了仵作房的門回到前面的公房。
宋元時從桌案後抬頭看他們:「有收穫嗎?」
「一個人過日子真可憐啊,要不是學生的父親去敲門,恐怕死幾天都沒有人知道。」烏憲共情著,從另外一個角度看死者高歡,心都要碎了。
宋元時道:「我幫你找媒婆吧,你一定能尋到稱心如意的女子為妻為伴。」
「哪有那麼容易呢。」烏憲嘆氣道。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子呢?」宋寧喝茶,索性和他閒聊幾句。
烏憲道:「不要你這樣的,沒有女人味,不要郡主那樣的,太嬌氣了,不要……」宋寧打斷他的話,「行了你不用說了,我已經不想知道你喜歡什麼樣的姑娘了。」
「說就說還打擊別人。」宋寧怒道,「你仔細想想為什麼娶不到媳婦吧。」
烏憲委屈巴巴地看著她:「難道是因為不會說話?」
烏憲追著宋寧補救,宋寧將他推開:「你一邊反省去。」
烏憲趴在桌子上望著她。
宋寧問沈聞余:「你剛去書院,看到郡主了嗎?」
「沒、沒有。」沈聞余道,「她在牡丹園,我就在書院外走了一遭,沒有細細地看。」
宋寧盯了沈聞餘一眼,問道:「你沒有去看她一下嗎?她可是郡主,要是出事了,保定王爺會不會殺了我們不知道,但我們肯定會內疚到死。」
「這是你的事。」沈聞余瞪了她一眼,「你不許得寸進尺啊,再這樣咱們連兄弟都做不成了。」
宋寧扯了扯嘴角:「誰和你是兄弟?」又指了指烏憲,「沒聽到嗎,他剛剛還強調不喜歡我這樣的女子。」
沈聞余拍了烏憲的頭:「瞎說什麼,你不提她都不記得。」
「這又怪我?」烏憲咬牙切齒地道,「我、我也沒記得啊,是她今天看王爺一臉的嬌媚,我才想起來她是女子的事。」
話落,房間裡出現死一般的寂靜。
宋元時飛快地簇了簇眉,又勉強露出一絲微笑,隨即微笑變成了大笑,看向宋寧。
沈聞余揉著額頭坐下來,端茶開始喝。
宋寧黑了臉,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猛然睜開迸射出殺氣,看向烏憲:「信不信我割掉你的舌頭!」
「我錯了!」烏憲抱著宋寧的腿,「大人我錯了,我的舌頭我自己吞行不行?」
「您別割,求您了。」
宋寧揪住了他的頭髮,烏憲嗷嗷直喊,連滾帶爬地跑出去,正好碰見來竄門的孫維力,一把抱住他:「孫大人救命啊!」
「這是怎麼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犯罪要打鞭子呢。」
宋寧道:「孫大人說對了,我正想抽死他。」
烏憲拔腿就出門了。
孫維力失笑,上來搶了宋寧的鞭子:「把他嚇著出去撞著車撞著人,你又要心疼了。」
「他欠打。」宋寧請孫維力坐,「您怎麼得空來?」
孫維力道:「正好閒,聽說你們在查人命案?」
「是啊,孫大人有線索提供嗎?」宋寧強行和孫維力聊天。
沈聞余行了禮默默出去也去查昨晚盜賊了。
宋元時垂著頭繼續寫文書,一張快寫滿的紙,連著錯了兩個字,便無奈地撕了丟進桶里,又接著寫。
寫了幾個字,又覺得心煩,起身道:「墨汁染在衣服上了,我回去換身衣服。」
「那你記得帶傘,我瞧著要下雨了。」宋寧對他道。
宋元時頷首,在牆角拿了傘出去,不過走了幾步就開始下雨,他也不著急撐傘,不急不慢地走在雨中。
孫維力也很忙,坐了一刻鐘喝了一杯茶就回去了。
宋寧一個人坐在長凳上靠著桌子,望著屋檐下滴滴答答落下來的雨。
她忽然起身,在壁櫥里翻了一面鏡子來,轉個身體抵著牆角,衝著鏡子齜了齜牙。
「好像不是這樣笑的。」
她又抿唇笑,又換了個眉眼彎彎的假笑……
連著換了幾種,怎麼也想不起來,她上午是怎麼衝著趙熠笑的了。
「媚?」宋寧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想將鏡子放回去,又忍不住衝著鏡子抿唇露出個羞澀的笑容。
她正要放鏡子,忽然聽到門口有人道:「在照什麼,忽然發現自己很美?」
她臉一紅,將鏡子收在身後,看向趙熠,咳嗽著掩飾尷尬:「你、你怎麼回來了?」
「下、下雨,沒、沒打傘?」
趙熠一臉稀奇地看著她,宋寧會臉紅,說話結結巴巴,明眼可見的慌張無措:「簡直是千古奇聞,從未見過。宋大人居然害羞?」
他走過去,盯著她緋紅的面頰。
這一瞬,宋寧就平復了情緒,將鏡子放回去,冷笑著和趙熠道:「我欣賞自己俊朗美貌不行嗎?」
「說正經事,查到什麼了?」
趙熠覺得遺憾,她情緒收斂的也太快了。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一反常態在家偷偷照鏡子。
「我和楊長更找了幾條道上的人,查昨天晚上在三平巷偷東西的人,把身高身形告訴他們了。」
「他們說有這些,很快就能找到。」
宋寧頷首:「那就等等吧。」又道,「我又做了屍檢。」
她將剛才和沈聞余說的話說給趙熠聽,趙熠道:「……對,如果是單純的入室搶劫,沒有必要再將死者吊在橫樑上。」
「不急,咱們等消息。」宋寧道。
她要等伏雨回來,和對方家人確認解剖的事情。
「你身上衣服濕了,回家換衣服去吧。」宋寧道。
趙熠又看她一眼,忽然道:「剛才為什麼照鏡子傻笑?」
宋寧蹭一下站起來:「管的真寬。」
說著在牆角取了傘一個人去仵作房。
趙熠看著她的背影,居然覺得她的有點狼狽。
為什麼呢?
宋寧一個人又細細的琢磨屍體。
忽然有人敲門,喊道:「子慕,子慕我來了,子慕!」
宋寧凝眉,起身打開門,驚在門口:「蒲漢生?」
蒲漢生站在門口,三個月沒見,他清瘦了不少,但皮膚變白了臉色也比先前好看,穿著一件靛藍滾銀邊的錦緞直裰,發頂束著白玉冠,笑盈盈望著她,容貌俊俏氣質清爽。
「我來找你啊,你到濟南赴任三個月就給我寫了一封信,還是無比的敷衍。」蒲漢生撲上來抱著宋寧,「我給你來信,你讀了沒有,有沒有想我?」
宋寧將他掰下來,道:「信是讀了,不是給你回信鼓勵你讀書嘛。」
「你書讀的如何?」
蒲漢生進門,一邊笑著一邊道:「這才三個月,還能讀出一朵花來不成,我就……」他沒說完,看到了停屍台上屍體,一口氣沒喘勻,眼前一黑。
宋寧將他扶住了:「蒲漢生。」
忙將他放在椅子。
過去將屍體蓋上,又掐他的虎口。
蒲漢生睜眼睛,大呼一聲:「我看到了什麼,屍體?」
「你怎麼和屍體待在一起,你這……這做的什麼官?」
宋寧捂著他的嘴:「不要吵,你才進來我就覺得你嘴長的是多餘的了。」
「你、你的手剛才是不是摸屍體了?」蒲漢生道。
宋寧搖頭:「我都戴手套的,你不要一驚一乍。」又道,「你來幹什麼?」
「我陪我姐來看郡主。四月初八是郡主的生辰,我姐非要來陪郡主過生辰。」蒲漢生道,「她去郡主府了,這會兒在你家呢,我迫不及待來見你。」
蒲惠安來了?宋寧挑了挑眉,道:「我沒空招待你,你看我手裡正有案子。」
「沒關係,我保證不吵不鬧,你儘管忙你的。」蒲漢生道,「我也長長見識。」
宋寧問道:「打算住幾天?」
今天四月初三。
她知道白嬌嬌的生辰,但沒細想生辰的事。
「初九我就要回去,我的先生只允了我這幾天的假,不許我落課。」蒲漢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