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託了福了(一更)
慈寧宮中,太后望著面前的一堆餅,視線又落在另外一堆上。
「你最近被馬蜂蜇了?再摘下去,你可就真的是採花賊了。」
她說著,就看見坐在對面,正圈著她花瓶在扯花瓣的某人。
「你倒是采個漂亮姑娘啊,待我這裡生悶氣耍橫。」太后去搶花瓶。
趙熠哼了一聲,把瓶子還給她:「這次的餅不一樣,裡面有餡。」
太后望著他:「什麼餡,莫不是煤渣?」
趙熠生無可戀地倒在軟榻上。
要是以前他早就把話槓回來了,哪會像今天這樣悶進去了,她過去摸了摸兒子的額頭:「腦子燒壞了?」
趙熠拍開她的手。
「我聽說幾個渾孩子把平陽綁架了,這事兒你怎麼沒摻和?」
不該啊,她今天以為他會逼著趙熾,重重法辦了幾個人。
可居然由著宋世安把這事兒結了。
趙熠翻了個身,背對著她,道:「不想搭理這些破事,和我有什麼關係!」
太后愕然。
「那把花給你,你接著撕?」
趙熠道:「不撕了,我早不喜歡撕這些了。」
那是誰把御花園的花揪禿了?
「那哀家給你錢?」
「不要。」
太后和田賦興對視一眼。田賦興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多少年了,每每王爺都是鬧騰著,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折騰死。
許久沒見過王爺對什麼都沒有興趣了。
「那你去哀家別院住幾天,那邊的溫泉正當好。」太后道。
田賦興也跟著點頭:「別院的暖棚里栽種了葡萄也結果子了。」
「不去,想泡澡哪裡不行?」
太后目光頓了頓,忽然想到什麼:「說起來,今天是讓宋世安裸著跑了,你瞧見沒有?」
「是啊是啊,咱們王爺一直對他不喜,瞧見他出醜,肯定是高興的。」
太后頷首。
趙熠頓了頓,冷冷地道:「男人跑,有什麼意思。」
「這京城……沒意思了。」他坐起來,拂開衣袍,道,「我走了。」
田賦興問道:「王爺、您是回王府還是去哪裡?」
「去封地。」趙熠拂袖。
「王爺你去封地,您……您不是說好今年要一起吃年夜飯的嗎?」
那天他明明聽到常公公說了,王爺今年高興,說要和大家一起吃年夜飯。
太后看著他消失的背影,驚訝地道:「他剛才說什麼?去濟南?」
「是的。」田賦興道。
「又抽的什麼風,好端端的哀家怎麼瞧著還酸不溜丟,失魂落魄的?」太后眯了眯眼睛,「他不是又看中哪個小姑娘了吧?」
田賦興搖頭:「沒聽說王爺和哪位小姐有來往。」
「看中哪位公子了?」太后疑惑,越想越覺得蹊蹺。
越養越矯情。
「哀家這兒子哦……就是棵看著光鮮的歪脖子樹。」
田賦興賠著笑。
……
理刑館中,宋寧關了辦公房間的門,左右瞧瞧沒有人,她徐徐摸進懷裡掏了一疊子銀票。
銀票嘩啦啦響動。
比那夜鶯的聲音還好聽。
「哈哈。」她憋著笑,嗅了嗅上面的墨香,太誘人了,「還是官賊上路子。」
五萬兩,一家一萬。
暗著拿一萬,明著拿八千。
這錢不多不少,剛夠他們心疼卻又不至於傷筋動骨大家扯破臉。
宋寧嘎嘎笑著,將銀票對著燈左右照了照,算起來,她現在的資產已經幾近十萬兩了。
接下來,等楊氏和嘯天到京城,他們就能置辦產業了。
否則錢存在錢莊裡太虧了。
她趁著錢莊沒有關門,趕緊將錢存進戶頭裡,便回宋府了。
白勝在宋府,和宋延徐對面喝酒。
宋延徐的酒量沒想到也很好,兩人關門閉院,居然一人喝了一斤。
還沒醉。
宋元時安安靜靜坐在末座上,目光微垂,聽著對面兩人雞同鴨講,聽到腳步他略轉眸子望著她,微微點頭又垂眸繼續看著盤子。
「這白盤子很好看?」
宋寧問他。
宋元時看著她,問道:「縴夫賞銀的事,處理好了?」
「五家的錢還沒送來,等明天再處理。」宋寧揚眉道,「你知道?」
宋元時頷首。
宋寧正要說話,白勝拍了拍桌子,喊宋寧:「你說你要兵器是不是,想要什麼樣的兵器?」
宋寧將她背著的笛子拿出來擺在桌子上:「我找不到趁手的,就尋了這支竹笛。」
「我認識個鐵匠,手藝精細。你不就想要個鐵棍嗎,好辦,交給我了。」
宋寧眼睛一亮。
「我都替你想好了,粗的套細的,平日不用推進去,用的時候抽出來就是長棍。空心的又不重,對你來說非常合適。」
宋寧起身行禮又笑嘻嘻地道:「那不如順道給我打制一套驗屍的工具?鉗子、刀片……」
「好說。你明兒給我列個單據,我一併給他。」白勝道,「來,和我喝一杯。」
宋寧笑著倒了一碗,一臉的狗腿:「您敞開喝,醉了晚上就睡這裡,保管不會傳出去。」
國喪飲酒歡聚,傳出去肯定會被御史彈劾。
「我女婿懂我。」白勝嘿嘿笑著,搭著宋寧的肩頭,「你酒量多少?」
宋寧喝了一口酒,咂摸了一下,回道:「半斤。」
白勝哈哈大笑,對宋延徐道:「我本對你家是一點不喜,你看,成親我都沒來見你。」
「到現在我也覺得宋閣老你很無聊。但你養了個好兒子,我就對你刮目相看了。」
宋延徐的臉,又綠了。
不高興憋著,也得應著一起夸。
宋寧憋著爽喝酒慶祝,愉快看見宋元時,他雖垂著頭,但嘴角分明有笑意一閃而逝。
宋寧啞然。
白勝不虧軍中三十年,說他是千杯不醉毫不誇張。
宋寧自己都暈乎了,他還是依舊清醒。
算起來,他喝了足有三斤酒。
但她不知道,一關上房門白勝就頭昏,倒頭就睡呼聲震天,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宋寧也是暈頓頓不知怎麼回的房間。
早上在暖閣醒過來,一睜開就看到馬三通坐在她對面吃湯包,她才揉著額頭坐起來,秋意立刻喜滋滋地進來,對待她一改先前疏離,簡直到了熱情的地步:「大爺您起了,喝茶。」
「昨晚我怎麼回來的?」
秋意笑著道:「原本是元時少爺扶著的,後來奴婢過去換下來,和邱媽媽一起扶著您回來了。」
「又怕驚擾了郡主,就沒睡那邊。」
宋寧頷首,掃了一眼秋意。
她今天雖是一身白,但卻描了眉毛,臉上也撲了胭脂。
小姑娘懷春的樣子。
「你今天不同啊。」宋寧洗漱,馬三通點頭道,「懷春啊。」
秋意臉一紅,道:「奴婢沒有。」
「有有有!」馬三通道。
秋意紅著臉跑了。
宋寧自己取了帕子擦臉,鄙視馬三通:「你一個糟老道士,還有臉調戲人家小姑娘。」
馬三通冤枉道:「我調戲?分明是你遞話給我說的。」
宋寧坐下來吃湯包,問道:「你昨晚去哪裡了?」
「回來的路上遇見了熟人,聊了兩句。」馬三通道,「我這幾日要閉關給你配藥了。」
「這麼鄭重,我感受到你對我的情意了,待你事成之日……」
馬三通問道:「說起來,這回你沒弄到錢?」
「啊,忘記和你說了。」宋寧遞給他一張銀票,「辛苦錢。」
馬三通接過來,是一張一百兩的銀票。
「一百兩?」馬三通覺得她捨得給他一百兩,估計她得有一萬兩,「你這不夠意思。」
「不夠意思和沒有意思,我選後者,還給我。」
「不給,虎口奪食聊勝於無。」馬三通不虧,前兒晚上他還在館裡聽小曲兒了。
「我走了啊,你別找我也別想我,我會自己回來的。」說著,揣著錢走了。
宋寧剛吃第二口包子,宋元時在院子裡咳嗽了一聲,她回道:「進吧。」
宋元時進來,坐在她對面。
他今天氣色好了一些,臉上略有了一些紅暈,她挑眉道:「你的燒退了?」
宋元時一怔,她居然看出來他昨天一直在發燒。
宋元時垂著眉眼,一帶而過:「好了。」又道,「昨天夜裡,齊王帶著他的部眾,去封地了。
「啊?」宋寧被湯汁嗆了一下,「他爹還沒入陵呢。」
宋元時道:「齊王爺應該不在乎這些。」
那倒是。不過他為什麼突然走了?
是為了昨天的事生氣?
這麼生氣她沒如他所願,脫了衣服被人發現是女人,而滅九族?
那真是可惜了,沒給他機會。
「走就走吧。」宋寧將最後兩個吃了,望著宋元時,「你來找我就為了這件事?」
宋元時點頭:「我是宋世安的影子。」
「嗯,知道了。」宋寧擦了擦嘴,將帕子丟在桌子上,「那我先去衙門,你稍後就來?」
宋元時頷首。
宋寧去了衙門,五家的賠償來了,一共四萬兩,王舟等人說好的一萬兩,她喊他們過來,把錢給他們。
王舟忐忑了一個晚上,就怕出岔子,拿到錢是喜極而泣。
宋寧又將餘下的兩萬兩,各送給白嬌嬌和宋元時。
白嬌嬌當然收了,帶著丫頭去定了一堆的首飾。
宋元時也沒有拒絕,整整齊齊疊了銀票,對宋寧道:「因禍得福,托福了。」
宋寧道:「好的,記得請吃飯。」
宋元時語噎。
最後的一萬兩入了理刑館總帳五千,餘下的五千,弟兄們分。
眾人都驚著了,馮元激動得直抖,問道:「大人,這……這五千兩真讓我們分?」
「嗯。你們該得的錢,莫要客氣。」
理刑館上下所有人合計三十二個人,統算下來,一人可得一千五百兩。
不但理刑館沸騰了,整個知府衙門都沸騰了。
大家都蹲在理刑館門口,看裡面人分銀子,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這可是我這輩子,見到的最多的一次分錢了吧,小宋大人也太闊綽了,自己一分錢不要,把錢全給弟兄們分掉了。」
「多大氣啊,他說了,他當官就是為了百姓就是喜歡斷案刑獄。」
「刑獄斷案他確實做的好啊。這樣的人只待三個月,太可惜了。」
稍後一刻,半城人都知道了,宋世安將罰得的錢,分了一半給理刑館的弟兄們,將剩下的一半充公,自己一分沒得。
「你們可都瞧見了吧,當初誰他嘴上無毛辦事不牢的,如今可瞧見了,人不但能辦事還有清正廉明。」
「誰說的他不行?臉疼不疼?」
有些當初起鬨的人,縮著肩膀不敢多說。
宋寧從理刑館出來,往宮裡去,邊走邊和眾人打招呼。
大家讚嘆不已。
宋寧一路回禮:「不敢當。」
「誇獎了。」
「謬讚!」
「宋大人您這是去宮裡嗎?」有人問道。
「是啊,聖上宣召呢。」
眾人道:「小宋大人現在當真是御前紅人,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啊。」
宋寧呵呵笑著去了宮裡。
隔著一條街的牢里,魏慶罵道:「……他分明拿錢了。還說什麼一分不要。」
「好人都叫他占全了。」
「沽名釣譽,虛偽,偽君子。」
唐丙中捂住他的嘴,警告道:「我們能輕判是他拿錢的結果,要是他翻臉了,怎麼辦?」
「他還能左右聖上的意思?」
「你省省吧,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左右聖上的意思,但你肯定不能。」方瑞傑道。
魏慶的臉一瞬失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