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2 失蹤案件(一更)
這個卷宗薄到什麼程度呢?只有兩張。
一張是交代失蹤兩個人的背景年齡和當天的情況,另一張十幾行字,是目擊證人、朋友家人等當天的證詞。
除此以外,沒有別的線索了。
宋寧覺得,她可能穿越錯了,她好好一個法醫,跑這來天天查辦懸案。
查案不行嗎?
為什麼讓她查懸案?!
懸案要是這麼好查,別人也不可能查不出了。
「怎麼了?」呂孝仁見她一臉頹喪,「是覺得太難了?」
宋寧擺手:「不不不,下官還是有些本事的。」
呂孝仁也這麼認為,微微點頭,等她看卷宗。
宋寧開始看卷宗。
是一個極其簡單的失蹤案。去年九月,呂孝仁的兒子呂止和他的同窗好友李春茹以及當今的太子趙弢,相約新煤山賞楓。
但趙弢沒去成,呂止和李春茹繞道北門進的新媒山。
皇宮東西兩座山,東面是琴山,當年宋寧和魏琴關的太祖廟,就在琴山腳下。而新煤山則在西北面,它比琴山離皇宮更近,也歸屬皇宮,山中養著猛獸,常供皇子們狩獵、縱馬玩樂。
從皇宮西苑進山最方便。
但那天呂止和李春茹沒有走西苑,而是繞道北面的北門進山,平日有羽林衛專門把守,一崗十六人巡山。
從北門上到山腰,有一個涼亭,從亭子往下看能看到滿山紅楓,美不勝收。
先帝在時,還曾在這裡舉辦過詩會。
但由於山中有猛獸,鮮少有人在沒有準備的前提下單獨上山,山中也曾發生過猛獸襲人的事情。
大約前年,有兩個小內侍貪玩進山,後來羽林衛在山裡找到了他們的衣服鞋襪,猜測多半是被猛獸吃掉了。
那天早上,呂止和李春茹進山後,也再也沒有出來。
山下羽林衛的侍衛、包括他們的小廝都能作證,他們確實進山了。
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山中有猛獸,諸如老虎、野豬等都有,據說先帝還畜養熊。」呂孝仁道,「他們推測,兩人進山後被猛獸吃了。」
宋寧問道:「一共進山搜查過幾次,細細搜查的嗎?」
「一共進山四次,各個方向都細細的搜查過。」呂孝仁道,「我一直難以解開的心結在於,如果他們遇到了猛獸被襲擊吃了,也不該一點聲音都不發出。」
「你大約不知,這山中的巡邏的人,雖不敢說密集,但有尖叫等聲音,是一定會被聽到的。更何況,他們是兩個人呢。」
「這是其一,其二,猛獸吃人不該吞衣服鞋襪,他們兩人隨身的衣服鞋襪配飾,一概沒有找到。」
呂孝仁看著宋寧,言辭見露出少見的迫切:「你可懂我的意思?」
「下官明白,您認為他們是在山中遇害而被人掩埋在某一處,唯有這個情況,才能解釋,他們為什麼出現意外前沒有呼救,也沒有找到任何殘留的屍骨和衣物。」
宋寧認為還有別的可能,但她不想在沒有查證的前提下,和一位父親去討論。
呂孝仁點了點頭:「不瞞你說,羽林衛、大理寺已經動用過兩次,便是聖上也關注著,但一直沒有找到,我也不能再給大家添麻煩。」
「可是,這其中有他的同窗,沒有結果,我無法對他的父母雙親交代。」
宋寧理解呂孝仁的心情:「周邊可查過?比如有沒有別的下山的路?」
「有一條。」呂孝仁目光動了動,嘆了口無奈道,「我兒和你相差了六七歲,你和他接觸的不多?」
也許宋世安有,但宋寧不知道,話到這個份上她只能順著說:「認識,但若說了解,確實不敢說。」
「他有妻兒,但卻和同窗走的更近,外傳、唉……外傳他和李春茹之間有情意,去新煤山並非是賞楓,而是有意殉情或是私奔。」
「否則,不會死不見屍活不見人。」
宋寧愕然,她含蓄沒有直接問,沒想到呂孝仁自己說出來了,還真的有這樣的可能。頓了頓她問道:「那大人查問核實過嗎?」
呂孝仁喝了口茶,眸色沉了沉沒有說話。
宋寧並不著急。
過了一會兒,呂孝仁對宋寧道:「十之八九!」
他本沒有打算說,當時郭卿枚查的時候,他也沒有具體去說這些,或許郭卿枚心裡有這樣的個猜疑,但明面上沒有人當著他的面去討論這個可能性。
「但如果是殉情或者私奔,他二人選擇新煤山就很奇怪。」呂孝仁道。
宋寧不解望著他。
「私奔的話,可選擇的地方很多,如若是殉情……去通州碼頭沉運河,一點屍骨都不留。」呂孝仁道,「又非女子行事不便。」
宋寧對呂孝仁說的話在主觀上是認同的。
「但換言之,如果有人在那邊殺他們,選擇的這個地點,也是很奇怪的。」宋寧道。
呂孝仁點了頭:「這也是我困惑的地方之一。」
「能讓下官去他的書房或者房間看看嗎?」宋寧對呂孝仁道。
呂孝仁頷首:「他的妻子呂柳氏在房中,我孫女今年四歲。」
「我陪你去。」
呂孝仁有兩個兒子,長子呂止、次子呂垣。呂垣也已經成親,尋常讀書和打理家中庶務。
宋寧由呂孝仁陪同進了內院,在正院左手垂花門進去是個抄手遊廊,下了遊廊就是個獨立的院子,這個院子就是呂止一家三口並著他們的丫鬟婆子住的院子。
宋寧站在垂花門回頭看,正對面也就是正院的右手邊也有一個垂花門,也打著圍牆,圍牆上趴著枯藤,她猜測應該是呂垣住的院子。
這樣的設計她還是第一次見到,等於將整個院子豎著分割成三個連通但又獨立的院落,既各有空間又是互通是一個大家。
還有兩側圍牆上趴著的枯藤,等春暖花開的時候,想必上面的花開了,又增添了不少情趣。
「寧王爺設計的。」呂孝仁笑著道,「覺得很特別?」
宋寧很驚艷,看來寧王的作品也不全是無厘頭的。
「特別,如果將來下官有孩子和院子,也要這樣分割。」
呂孝仁微微頷首:「各過各的生活,也會少一些依賴的懶惰感。」
兩人到了呂止的院子,是個收拾的很乾淨綠意盎然的院子。這一份綠主要來自於院牆裡擺放的綠植,非常的漂亮。
一個梳著兩個小花苞頭的小姑娘,正在院子裡盪鞦韆,小姑娘杏眼桃腮粉嘟嘟的可愛又漂亮,一位年輕瘦弱的婦人站在她身邊,輕輕推著鞦韆在盪。
「祖父!」小姑娘跑過來站在呂孝仁腿邊,呂孝仁摸了摸小姑娘的頭,對她道:「去玩吧,祖父有事。」
呂柳氏上前來行禮,又看了一眼宋寧,大約是明白了呂孝仁要做什麼,就抱著女兒行禮:「我帶寶兒去給母親請安。」
她說著帶著小姑奶去主院了。
「這是他的書房。」呂孝仁帶宋寧過去,邊走邊道,「我查過幾次,沒有得到有價值的線索,你看一看或許有用。」
呂孝仁推開書房的門,讓在一邊。
他外放多年、回京也做過大大理寺卿、後升任刑部一直到今天,所以他不但熟悉律例對查案的流程也了如指掌。
宋寧沒有客氣,進到門內打量著整個書房。房間裡收拾的很整潔,纖塵不染,書在書架上,筆在筆架上,也不擁擠,分門別類地擺放著。
書也不是很多,宋寧站在書架前一眼掃過去,她道:「大公子是個行事果斷利落的人嗎?」
「嗯。」呂孝仁揚眉問道,「你是從他的書不雜不亂推斷出的?」
宋寧應是:「尋常人的書架,總有一些落著灰的舊書不會翻看,也有舊書沒捨得丟又買了同一本新的回來,於是整個書架都塞的很滿,看著書很多,可實際經常翻看的,大約只有三五本。」
「還有筆架上的筆,如您家的條件,興許會筆筒里多上三五隻舊筆一兩隻新買未開封的。但這個書桌上只有筆架,卻沒有筆筒。」
呂孝仁笑著點頭:「觀察細緻入微,名不虛傳。」
宋寧開了抽屜,抽屜里的東西也是碼放著的,一眼就看的清清楚楚。
「你慢慢看,不著急。」呂孝仁道。
宋寧應是,在房間一點點翻看,她蹲在書架的最底層翻出一本封面破損的書。薄薄的一本加塞在這裡毫不起眼。
她抽出來蹲在地上翻開。
呂孝仁也走了過來:「先前沒注意,是什麼?」
「隨筆記。」宋寧起身,和呂孝仁一起看。
不是近年的字,上面不按規矩胡亂寫著,諸如:「今日學堂外來了一隻烏鴉,叫了一個中午,我便看了一個中午,竟是連先生說了什麼,都沒有聽見。」
「散學後我到王記吃飯,看到了他,他讓我幫他保守秘密。」
「今日下雪了,但卻帶來了好消息,父親今日升任了大理寺卿,但父親並沒有特別的高興,因為父親的責任心太重,總覺得全國的案子,都是他一個人擔負。」
呂孝仁道:「我是天權十三年升任大理寺卿,當時他應該是十六歲。」
天權二十三年到天權十三年,今年是趙熾上任的第三年,平元三年正月。
那今年呂止二十九歲。
「我又見到他了,他太過矚目,以至於我一眼就認出是他,那個人肯定是死了,那麼多的血。」
宋寧怔了一下看向呂孝仁,呂孝仁也很吃驚,拿過宋寧手裡的本子往後翻,後面零碎的記錄中,還有一句:「五殿下去世了,十爺應該很辛苦。」
房間裡的氣氛,瞬時冷凝。
這個十爺,宋寧和呂孝仁都知道是趙熠。
這句話是整個本子的最後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