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 登錄口供(二更)
三人穿的都不好。兩位婦人,一位年紀約莫在五十上下,身材高大粗壯。
另一位婦人則年輕很多,二十八九歲,精瘦的身材,皮膚黝黑粗糙。
男子年紀也在五十上下,個子不高,精瘦的農人樣子。
應該是葉勇的父母和妻子。
「我的兒!」葉勇的母親撲倒了兒子身上,父親也驚恐地坐在地上掉眼淚。
倒是葉勇的妻子捂著嘴,嗚嗚哭著,沒嚎。
「大人,這是葉勇的雙親和妻子。」閔安邦介紹。
宋寧頷首,沒打擾一家三口,讓他們哭著。
她繞著圍牆走了出來,圍牆外還是院子,正對著最後面的倒座,倒座沒有設門,圍牆上也才鋪著荊刺兒,人很難爬過圍牆,看著安全性還挺高。
「怎麼了?」趙熠帶著嘯天麻六以及楊長更來了,「嘯天喊我們來,也說不清楚什麼事。」
說著,將她的工具背包遞給她。
宋寧背在了身上,望著他問道:「怎麼你來了,沈捕頭呢?」
「早上有人報官糾紛,他去處理不在衙門裡。我來不行?」趙熠理了理自己簇新的漂亮的捕頭袍服。
宋寧的頭搖的像撥浪鼓,一點不敢反對他的自誇:「行,絕對行。」
「嗯,做事吧。」趙熠道。
宋寧對他道:「我先不驗屍,等回去後再說。」
「你負責找人將屍體送回衙門裡。」
趙熠擰了擰眉,頷首道:「好。」
說著他去辦事。
宋寧背著包袱走了一圈,回到死者停躺的地方,葉家一家三口還在哭,但葉勇的父親,情緒穩定了一些。
「大人,宋大人。」葉勇的父親看見宋寧,膝行著上前來,磕頭道,「請大人給我兒做主啊。」
宋寧讓他起來:「老伯怎麼稱呼?」
「小人葉繼承,是葉勇的爹。」葉繼承哭著介紹,「這是葉勇的娘葉蘇氏,這是葉勇的媳婦葉錢氏。」
宋寧頷首,問道:「你讓我做主,做什麼主呢?」
「大人,小人是瓦匠,這圍牆要不是人推的,小人用腦袋走路。」葉繼承大跨了一步,去推圍牆,「大人您看看,一堵圍牆實壓三塊轉頭,這糯米的粘度,不說圍牆就是城牆都行。」
「這得人推,又是拐角的地方,還不能一個人,至少得兩大男人的力道。」
他說著,跑到另外一個角上,使勁推,牆體紋絲不動。
他是內行人,說的都在點子上,宋寧認同他的說法:「死因本官還要再查驗,你和家人先確認,葉勇有沒有丟失財物。」
葉繼承想也不想就道:「他每天出門,只帶五文錢吃飯。丟財物談不上。」
葉勇的口袋裡沒有錢,那應該是花用了。
「那葉勇平時是什麼樣子的人?性格如何?」
「他悶的很。」葉繼承道,「一棍子打不出個屁來,一天到晚就知道埋頭做事。」
「不信,您問這裡的幾位爺。」
陶三和張德潤三個人都點頭。張德潤道:「小人和葉勇這是第三回在一家做事了,他這個人確實悶,也不出門,天一黑就回家。」
「喝酒嗎?」
「不喝。摳門的要死,喝酒要花錢,他是不花別人的錢,別人也休想喝他一杯酒。」
他們說完,葉繼承也不反對:「我這個兒子確實摳,像他娘。」
葉蘇氏抬頭就衝著自己老頭子罵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說摳不摳的事,你和大人說正經事啊。」
「這不是在和大人說了嗎?」
葉蘇氏不滿意,抹了眼淚衝著宋寧咚咚磕頭,喊道:「大人,我兒子鮮活的人到這裡做事,現在卻死在這裡了。不管怎麼樣,他們都要賠錢。」
「他現在可是我們一家頂樑柱。我們一家子五口人,就張著嘴等他養呢。」
宋寧覺得這要求不過分,她回道:「等案子查清楚了,自然會討論賠償的事情。」
「現在就要求談,為時過早了。」
「那什麼時候能查清楚呢,我兒死了,我們一家五口怎麼過日子?」葉蘇氏說著趴在兒子身上嚎哭,「我的兒,你怎麼能忍心走了呢,你走了,讓你娘怎麼辦哦。」
「你一雙兒女還這么小,誰來養活他們哦。」
宋寧蹙眉,對葉繼承道:「讓她歇一歇,莫要太傷心了。」
葉繼承應是,上去拉著葉蘇氏讓她不要再嚎。
宋寧這才看向葉錢氏。
她一直跪在一邊掉眼淚,也沒有聲音,也沒撲上去哭。
「他是聾啞。」葉繼承見宋寧看自己兒媳,解釋道,「她小時候得過病,又聾又啞。」
葉錢氏見大家都看著她,猜測是在說她,忙給宋寧磕頭。
「沒事,起來吧。」宋寧對葉家人道,「要將他先抬回衙門,各位相關的人也請跟著去一趟衙門錄口供。」
大家紛紛應是,一起搭著手將葉勇抬去了衙門。
宋寧留了張德潤。
「昨晚他特意留下在這裡過夜?」宋寧和張德潤到他們昨天做工的房子裡。
房子的正廳里堆放著木料,地上都是刨花。
「尋常我們都回家的,昨天他就說晚上有事,要留在這裡住下來,早上也能早點做事。」張德潤道,「您看,閔官人家的活就差這房裡的一頂衣櫃和四個腳凳的活了。」
宋寧進了左右兩個房間查看,房間裡有炕但沒有鋪蓋。
「他留下來住哪裡?」
「炕能通火了,點著刨花加點廢木料,能將就一個晚上,而且這天暖和了,夜裡也不算冷。」
宋寧摸了摸炕,炕是冷的,繞到後面查看,也沒有灰,顯然昨天葉勇沒有燒。
她圍繞院子走了一遭,沒有一點線索。
「先去衙門錄口供。」宋寧對張德潤道。
張德潤應是跟著宋寧往衙門去,宋寧邊走邊問道:「你們在一起做事七天,有沒有人來找他說話走動?」
「沒有。不說這次,就是前兩次我們一起做事的時候,也沒有見他和誰走動來往。」張德潤道,「大人,他這個人太摳門了,哪個人願意和他走動?」
宋寧點頭。
一行人到衙門,趙熠正和宋元時以及麻六幾個人,在給所有人錄口供。
宋寧去了仵作房。
葉勇的屍體停放在案台上,她換了衣服又認真驗屍了一遍。
沒有更多的細節,結論和她剛才粗驗的結果一樣。
死因是後腦勺上的傷,骨折明顯,這樣的程度,沒有經過救治,多半會死。
「有什麼結果,死因是什麼?」趙熠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想了想還是走了進來,宋寧和他解釋了一遍,道,「你有什麼感覺?」
趙熠看著她,挑眉道:「你這是在教我?」
「咳咳。」他沒有不高興,而是正色地清了清嗓子,回道,「我覺得是人為他殺,死者沒有外傷和打鬥的痕跡,應該是有人出其不意擊打他的後腦,待他倒下後,又砸了他的額頭。」
「看著傷的程度,多半是榔頭。」
宋寧道:「也沒有覺得奇怪,兇手打死了他,為什麼還要將圍牆推倒呢?」
趙熠站在死者面前,若有所思道:「兇手是為了掩飾?」
「如果是為了掩飾,這樣的掩飾手法,未免太兒戲了。」宋寧道。
但凡驗屍,就能知道,一個圍牆倒下來砸死人,是不可能形成後腦和前額兩處這麼重的傷。
趙熠覺得有道理,問道:「那是為什麼?」
宋寧聳肩:「不知道。你那邊呢,問到有用的了嗎?」
「沒有。死者為人沉悶,基本不說話。死者的母親倒是很潑辣,方才詢問時,她作勢要打葉錢氏。」
「幾個木匠呢?」
趙熠回道:「木匠沒看出有什麼問題,說的內容也相差無幾,我認為沒有隱瞞。」
「行吧。」宋寧點了點頭,「下午先去死者家裡看看,梳理一下死者的人脈交際,你負責帶人問附近的鄰居,有無目擊可疑的人,或者聽到什麼可以的聲音。」
趙熠想和她一起去死者家裡,但想了想忍住了,他現在是趙捕頭,便點頭道:「好。」
宋寧將死者蓋上,忽然一愣,將死者前額的頭髮小心扒開。
「怎麼?」趙熠上前去,就看到宋寧從髮根上捻出一銀白色的碎末,「什麼東西?」
宋寧搖頭:「把他的頭側開,看看後腦勺有沒有。」
趙熠側開死者的頭部,在受傷的部位查找,找到兩個銀白的碎末。
很小,仿若指甲皮上的倒刺兒,細溜一點,如果不是因為光線照過來恰巧是銀白,一定是發現不了的。
「兇器留下來的東西?」趙熠看著宋寧。
宋寧點頭:「暫時這麼懷疑,先問問別人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