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父母
給安之找個男朋友,李明對自己的這個計劃,非常有信心。
為此,她搜羅了近期安大校內的很多活動,還做了一個最快找到男生的社交表。李明決定從明天開始,她要帶著安之四處活動,一定不讓她繼續宅在家中養老。她要盡一切可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給安之找一個優秀、迷人的男朋友,這是李明最近一段時間內,務必要完成的目標和任務。
而這時候的安之,還對李明的男朋友計劃,一無所知。她的注意力,還停留在明天,可以吃到李明做的美味早飯,尤其是想念已久的小餛飩和銀耳蓮子羹。至於男朋友的問題,安之真還沒有好好想過,當初在遇到上官雪的時候,她的確有過一絲心動,可是現在,早就沒了談情說愛的心情。
身體的異常、血清的解藥、無解的厄運,這些問題讓她鬱悶不安,對於未來還全是迷茫和擔心,如何再去想奢侈的愛情。她聽從寧怡得的要求,這幾天在家裡靜養,他派來照顧她的那位阿姨,完全尊寧怡得馬首是瞻,一舉一動都嚴格按照他的囑咐行事。
所以,安之吃到的食物,都是很清淡、很營養、很容易易消化。換句話說,就是她吃到嘴裡的東西,寡淡無味到無法下咽,令她痛不欲生。本來,一直不能出門的感覺,就像快要沒有水的魚,只能用憋死來形容。
現在,連吃東西這件事,其過程都充滿了痛苦,讓人相當的不愉悅。在這雙重折磨之下,安之急切地想去外面透透氣,哪怕只能出去一上午也好。這樣脫離監管的她,就可以放肆地大吃特吃一頓,就算是用地溝油做出來的美食,她也一定會大快朵頤。
這不李明的忽然邀約,讓掛了電話的安之,覺得渾身特別輕鬆舒坦。因為,要去學校聽講座的要求,寧怡得派來的阿姨無法拒絕。她一想到明早,就可以吃到美味的早餐,然後還能出門好好逛一圈,這種欣喜讓她異常開心。
於是,她放下了手機,興沖沖地打開衣櫥,搭配起明天出行要穿的衣服。就在這個時候,手機又一次「嗡嗡嗡」的響了,來電是一個陌生的號碼。肯定是無恥的詐騙電話,安之看了一眼,便沒有去接。誰知道,打電話的對方,還是不依不饒,手機一直在嗡嗡作響。
安之很詫異地接通了電話,就聽那頭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他說:「安之你好,我是甦醒!方便聊幾句嗎?」
「蘇叔叔您好,方便!這是您的電話嗎?以前都是您的律師聯繫我,抱歉還以為是詐騙電話!」安之客氣地說,對於甦醒她並不討厭。
「是的,我的電話還是第一次,被人當做詐騙電話。安之,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抱歉我很忙,一直沒有時間再見你。這周六中午有時間嗎?想請你吃個午飯,順便談談以後的打算。」甦醒的聲音很低沉,說起話來不緊不慢。
他的話讓安之很吃驚,這些年甦醒都是讓律師跟她聯繫,對待她都是避而不見。今天卻突然要請她去吃飯,安之不明白是為什麼,他其實沒必要這麼做。雖然父母的不幸去世,是因為蘇孽債的原因,但他對自己的確是不錯,也算是自己的半個養父母,遠勝過無事生非的蘇家老夫婦。
不過,現在的自己也已經成年,是應該和他好好談談,以後還是要跟蘇家劃清界限。想到這裡,安之便很痛快地答應了對方的要求。
「好的蘇叔叔,周六幾點鐘?咱們在那兒見?我早點過去找您!」安之客氣地問
甦醒簡潔地說:「中午11點半左右,我派車過來接你!到時候見!」
「好的,蘇叔叔再見!」甦醒沒有一句廢話,安之也乾脆利落地答應,兩個人交情不多的人,很快掛了電話。
這通甦醒的突然來電,讓安之想到兩個她不想再想起的人,那就是自己已經去世的父母。當初,在她來到南揚市後,這位蘇總,曾派人給她送過來一個小盒子,裡面裝的東西,是一些關於她父母的舊物。比如一張三口之家的全家福,一本東揚市的房產證,還有一些父母的遺物。
原本,在這個世界上,父母兩個字,對於很多人來說,那就是自己的參天大樹,自己的避難所,自己的最後退路。因為,父母才是這個世上,會最愛自己的人,他們對子女會是毫無條件的愛和呵護。一個能被父母無條件深愛的孩子,一個能在健康父母呵護下長大的孩子,一定是個幸福的人。
很可惜,安之不是這樣的孩子,她的情況,也許跟其他人不太一樣。
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寧怡得,抹去了她對以前的記憶,可午夜夢回的時候,安之依然會零星地夢到從前。每次夢到父母,她的內心,都會充斥著撕心裂肺的難過、壓抑、羞恥和憤懣,無窮無盡。
在那些夢境裡,父母對她對待彼此,永遠充斥著混亂的爭吵、指責、抱怨和仇恨。很多次,只要夢到父母,安之都會哭著從夢中醒來。她看著哭濕的枕頭,死活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難過,那種難過,一定不是因為思念。
夢裡的感覺,就像她看一家三口的全家福,照片上的兩個人,如同兩位毫無關係的陌生人。安之看著那兩個被稱為父母的人,她的內心裡,察覺不到一絲想念或是愛。她很不明白,若真是深愛過的家人,寧怡得真的可以抹去這種刻骨銘心的愛嗎?
她不止一次地看過那張全家福照片。
看似完全陌生的父母,他們坐在一張黑色長條椅上,抱著同樣陌生的瘦小自己,呆滯的看著鏡頭。父母的兩顆腦袋,微微靠在一起,臉上露著很不自然的微笑。不管是左手邊拿著撥浪鼓的父親,還是右手邊抱著安之的母親,他們的面容里都透著一股陰沉。
兩個人耷拉的嘴角、刻意保持距離的身體、擠出來的假笑,都好像在表明一件事,那就是這家人在一起很不快樂,就像安之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