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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借魂樁(天氣降溫了,大家穿暖點)

    喚兵符帶著刺耳銳鳴聲直飛夜空。

    一朵煙花爆炸。

    徐大昂頭挺胸看向在場百姓,他要看守所有人,現在他是主角。

    因為他有兩個英魂、魚汕汕和山公幽浮四個幫手,王七麟還把九六借給他了,他牽著九六就跟牽著一頭警犬似的。

    你們人生最榮耀的時刻是什麼時候呢?而我,就是現在了!

    老百姓們被聚集於一處,偷眼往前後左右看,前面是一條大河,後面是兩個陰冷黑暗的男鬼,左邊是龐大的野獸鬼,右邊的更狠,是個穿著紅衣的女鬼!

    沒人敢動彈。

    王七麟和謝蛤蟆站在廣難老僧跟前,老僧倒是淡定,光著膀子坐地念經。

    兩人找他問話,他不做理睬,就是低垂眉眼的念經。

    夜風吹起他雪白的長眉和鬍鬚,雪白皎潔的月光照在他的光頭和蒼老面容上,只看賣相確實有高僧風采。

    王七麟嘆氣道:「廣難師傅,你真是讓本官失望,本官本來以為你真的學以身飼虎、捨生取義了,你說你怎麼能偷奸耍滑?你若是真的死在河裡去超度水鬼,那該多好!」

    老和尚聽到這話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又低下眼瞼去念經。

    謝蛤蟆說道:「和尚,借魂樁是你指點這村里人打的嗎?」

    廣難聽到這話終於抬起頭,他雙手合十拜了一拜說道:「阿彌陀佛,不識真如理,方知誤會人。一從歸洞後,無處避風塵。」

    胖五一挺羨慕的,這和尚是個文化人,偈語一句接一句,而且聽的他雲裡霧裡,一點也理解不了他在說什麼。

    謝蛤蟆微微一笑也稽首還禮,說道:「無量天尊,吾已經知道,何須更問道。不如歸去好,隨處有青山。」

    「汝已經知道,何須更問禪。不妨閒處坐,自有洞中天。」

    胖五一吃驚的看向謝蛤蟆,原來道爺不光本事大、身手高超,原來還很有文化。

    看著兩個老頭子,他在心裡感嘆:吾常自詡為巾幗英雄? 原來是小覷天下英雄矣!

    王七麟不知道謝蛤蟆和老和尚在打什麼啞謎,既然有人代勞他就在一邊看。

    最後謝蛤蟆不耐煩了,他一甩袖子說道:「老和尚? 不管是打生樁還是借魂樁? 這都是傷天害理之事? 你天天念經是念到狗肚子裡去了嗎?」

    廣難苦笑道:「請道長仔細去查,老僧甚至不知道哪裡打了借魂樁,又怎麼去指點別人來打呢?老僧知道此話說了也是白說? 你們不會信老僧的話? 但老僧還是要說——道長口中的什麼回魂樁、借魂樁,與老僧毫無干係。」

    王七麟問道:「你是不是以為尹能死了,你的屁股就乾淨了?」

    謝蛤蟆也說道:「借魂樁這種事? 絕不是沒有布置只要隨便喊兩聲就能把人的魂魄給綁定起來? 尹能這麼一大把年紀? 他不能事事親為吧?他總得找人代辦吧?」

    「還有? 說不準這尹能還喜歡寫個筆錄、手札、手談之類的東西? 他家裡肯定會有蛛絲馬跡。」王七麟篤定的說道。

    廣難老僧還是一臉微笑? 但已經不去念經了。

    王七麟摸了摸他的光頭說道:「老大爺,你現在只有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坦白從寬,你說你在這裡嘴硬有什麼用?真相你瞞不住的!」

    廣難老僧低頭不語。

    擺明頑抗到底了。

    既然這樣王七麟對胖五一招了招手:「來,繼續揍他? 他既然不肯交代那你就揍他? 一直揍到他交代。」

    「他要是一直不交代呢?」胖五一問道。

    王七麟說道:「那就繼續揍他唄。」

    胖五一點頭:「一直不交代一直揍!」

    廣難老僧微笑著說道:「阿彌陀佛? 施主即使打死老僧? 老僧也沒什麼好交代的。」

    王七麟說道:「嗯,希望你的嘴巴能一直這麼硬。」

    岸上駿馬飛馳,河中飛舸乘風破浪? 毛一奇帶人分兩路趕來。

    他自己騎著一匹高頭大馬,還有幾十丈的距離,他雙腳在馬鐙上一踩已經人如龍飛,踏著虛空飛了過來。

    落地之後毛一奇順勢行禮:「回稟王大人,卑職統領步軍二十、水軍四十已經趕到,請大人吩咐。」

    王七麟說道:「把這裡所有人都給控制起來,挨個查他們的身份,尋找外鄉人。」

    毛一奇喝道:「卑職遵命!」

    今夜註定是個不眠夜,河岸邊上很快開始喧囂起來。

    王七麟問謝蛤蟆道:「道爺,這借魂樁到底什麼東西?」

    謝蛤蟆說道「無量天尊,七爺你知道,橋在風水上又有鎖、剪、叉,而江河、大路稱之為水龍土龍,所以在江河上造橋猶如給龍身上鎖,若河流有靈,自然不肯乖乖的被束縛起來。」

    這點王七麟知道,許多河流建起橋後會在橋下懸上一把斬龍劍。

    斬龍劍這東西是有水貨行貨之分的,水貨就是尋常鐵劍,掛在橋下給周圍百姓起個心安作用。

    行貨斬龍劍那就有來頭,若有水蛟想要從橋下走蛟如海,這劍能斷它龍脊,讓它終生不能化龍。

    即使沒有水蛟過橋,那這斬龍劍也能震懾四方水獸、鎮守水中鬼怪。

    不管是水獸還是鬼怪自然不願被束縛,它們會千方百計來阻撓橋樑建成。

    於是有些地方就有了打生樁獻祭水靈的說法,這是一種無用的邪術,鬼怪們並不能收人命為己用,給它們獻祭人命有什麼用?

    再說,如果它們需要人命那隻要沒有橋樑,兩岸人要渡河只能撐船,到時候人在水中還不是它們的魚肉?還不是它們想要多少人命就有多少人命?

    可是建起橋樑呢?建起橋樑人會從橋上過河,那就不是它們地盤了,它們可就再搞不到人命了。

    所以只要河中鬼怪不傻,它們不會貪圖眼前一點小利益而放棄長遠大收穫。

    借魂樁就不一樣了,這東西是真的有用。

    謝蛤蟆嘆氣道:「七爺你方才說的對,若是靠害死人做鬼去守橋樁,那鬼既然是被建橋人害死的,它們怎麼會心甘情願去守橋呢?它們會變成鬼去害人才對。」

    「借魂樁不一樣,它是用陰邪手段騙人留下一口氣在橋下,到時候只要再把人領回來,人會被這一口氣吸引去橋樁處,被束縛在橋樁中,成為水中靈守衛橋樁。」

    王七麟說道:「整個鏢隊都中了借魂樁的邪術,所以先前老明他們兩個來到這裡後會聽到家裡人的呼喚,失魂落魄的主動跳入水中尋死?」

    謝蛤蟆點頭,廣難老僧又唱了一首佛偈:「人生有所思,心中多感懷。相看兩不語,獨自立庭槐。」

    王七麟說道:「我先前還在水中見到了許多小泥人,那又是怎麼回事?」

    謝蛤蟆沉聲道:「無量天尊,那就是施展借魂樁之術的法器,其實它們是什麼,老道也不太清楚,借魂樁這邪術很神秘。」

    他看了眼老和尚,對王七麟低聲說道:「七爺你應當知道這等邪術一旦傳播開來會害死多少人,所以江湖正道和朝廷官家從不許這等邪術流傳。」

    「會這種邪術的,要麼與一些千古流傳的邪教有關係,要麼就是偶然與這些邪教產生了關係,總之,廣難身上有秘密,他背的邪事絕不只是這一樁!」

    王七麟點點頭,隱秘的掃了老和尚一眼。

    老和尚還在低頭念經,很像那麼一回事。

    毛一奇帶的人多,盤查百姓這種事他們很是嫻熟,很快將岸邊百姓都給盤查完了。

    答案讓王七麟失望了,這裡的人只有一個廣難和尚是外鄉人,其他的全是可以考據的韓陽門鄉民。

    「不過有人說,他們看到過陌生人混在人群里,但是剛才你們在河裡激戰的時候一切亂糟糟的,等形勢安穩下來,那陌生人又不見了。」毛一奇最後說道。

    王七麟道:「誰看到過這人?把他們叫過來,我問他們幾句。」

    毛一奇點點頭,將等候在後面的十來個青年叫了過來。

    領頭的青年身材單薄,他面色發黃、眼袋泛青,兩撇鬍子稀稀拉拉,看起來身子骨很虛。

    王七麟覺得他該補一補。

    青年見識過他們的厲害,過來後點頭哈腰的行禮,自我介紹說叫尹炳分。

    王七麟問道:「先前你見到過一個陌生人?」

    尹炳分急忙點頭道:「對對對,大人,不光小的見到過,我們幾個弟兄都注意到他來著,之所以注意到他是因為這個人很怪,那會你們在河裡打仗,我們都想跑回家,結果他往前跑。」

    又有一個青年說道:「對,大人,小的第一個見到他的,因為他當時出現在小的身邊,小的還以為他是我們的弟兄,便拉著他想往回跑,結果被他推開了,看見他往河邊跑。」

    尹炳分說道:「他肯定是去殺害我們老尊長的,是不是?那會咱鄉親都玩命的往家裡跑,正常人誰會往河邊跑?」

    王七麟問道:「他長的什麼樣?」

    尹炳分撓撓頭道:「具體沒看清,大人,天色太黑了,就看見他長得很胖。」

    「挺著個大肚子,結果跑的還挺快。」有人補充道。

    還有人模擬了一下,雙手抱在小腹上說:「就這麼大,跟懷胎六個月了似的。」

    「長得比我還要高點。」尹炳分比劃了一下,「大約這麼來高,我沒看清他正臉……」

    「那你怎麼知道他是陌生人?」王七麟立馬問道。

    尹炳分笑了:「大人你這話說的,這裡的人都是鄉里鄉親,看他們撅個腚小的就知道他們放什麼聲的屁,所以若是熟悉人,看一下背影不就認出來了?那人從頭到腳我都陌生,絕對陌生人。」

    先前說話的青年點頭道:「就是個陌生人,小的看見他的臉了,他是個絡腮鬍子,臉上一圈虬須,但生的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王七麟對毛一奇說道:「找畫師,按照他們說的去畫個人面像出來,聯合衙門看看能不能找到這麼個人。」

    「尖嘴猴腮、長著絡腮鬍且肚子很大,這種形象的人應該好找。」毛一奇點點頭。

    謝蛤蟆意味深長的說道:「前提得是他生活在城裡城外,或者他最近要在城裡城外活躍。」

    毛一奇說道:「真定府不是大城,沒有多少外來人湧進湧出,所以即使此人是哥哥外鄉人也不怕,他肯定得要吃喝,總會被本地人所發現。」

    王七麟帶上老和尚和老明等人乘船回歸,此時已經過了子時,距離天亮時辰不遠。

    他又抓緊時間帶了兩個鏢師來到韓陽門河段大橋下,讓兩人去感受到借魂樁的存在。

    這兩個鏢師裡頭也有一個要跳河,王七麟問他,他的遭遇與老明二人一樣,也是聽到家裡人招呼,下意識想要跳入水中。

    他問鏢師當日渡河情景,鏢師說他確實聽到過有人喊他們並回頭答應一聲問什麼事來著。

    另一個鏢師說道:「在下當時也聽到有人喊我們,不過我沒顧上應聲,因為那會我在船頭查看河裡魚情,在下喜歡釣魚,琢磨著鏢隊若是在真定府修整,怎麼能來河邊釣個魚。」

    王七麟問道:「你很喜歡釣魚?」

    旁邊的鏢師輕笑道:「朱大哥是魚痴,他中了釣魚的毒,上個茅房都要搓餌,說夢話不是說有口了就是喊黑漂了,看到個大坑就想拋兩桿子,看見水就會去看看有沒有魚!」

    鏢師聽出他話里的調笑,不悅的說道:「釣魚陶冶情操,又不花什麼錢,還能釣到魚改善家裡生活,多好的事?陸游有一首詩說的好——」

    「富貴尋常事,天奚獨汝慳?十分教嬾拙,百倍與清閒。放鶴雲千頃,釣魚溪一灣。此詩雖信筆,它日不須刪!」

    王七麟點點頭道:「釣魚確實是好事,它讓你避過一件大麻煩。不過我想問一下,你釣魚本事怎麼樣?」

    鏢師指向河裡傲然的說道:「你給我一根釣竿,我還你一個魚塘。」

    王七麟笑道:「失敬失敬。」

    旁邊鏢師說道:「朱大哥可不是在開玩笑,大人有所不知,朱大哥的媳婦就是他釣魚釣來的。」

    「他看中了我那嫂子,得知我那嫂子的父親想搞個魚塘賣魚養家,他硬生生靠釣魚給攢齊了魚塘最早的大魚,大魚們繁衍,有了現在的魚塘。」

    徐大驚嘆道:「古有姜太公釣魚得官,今有朱鏢師釣魚得妻,厲害厲害。」

    朱鏢師高興的說道:「身有一技之長,不愁隔宿之糧!」

    他們聊著天順流而下,這兩個鏢師除了在韓陽門橋下遇到點麻煩,其他時候一切正常。

    天色微亮,晨曦初現。

    真定府城門打開,又是熱鬧的一天開始了。

    很多小販已經等在門外,城門一開排隊有序進入。

    這些小販都是做買賣的,大清早賣豆腐的、賣豆皮的、賣烤餅的、賣豬油餅的、賣剁餅和酸湯子的還有賣面的。

    當地人也很喜歡吃麵,他們對面的熱愛不次於並郡百姓,什麼牛油麵、鱔魚面、酸湯麵、魚湯麵等等。

    徐大回去睡覺之前決定先吃個早飯,吃飽喝足才能睡好覺。

    王七麟勸說他道:「我看城裡有賣羊奶的,喝一碗熱羊奶睡覺得了,別吃的太飽,臨睡之前吃東西容易得胃病,特別容易胃反酸水。」

    「大爺吃飽了,胃為啥還反酸水?」徐大說道:「是因為它發現大爺吃東西,所以饞了嗎?」

    當地的剁餅和酸湯子很有名,有小販挑著擔子售賣,前面擔子裡頭是用棉被裹著的干餅,後面水桶里則是油汪汪、酸麻可口的湯汁。

    誰要吃喊一聲,小販帶著碗筷,直接舀一碗酸湯遞一雙筷子,然後蹲在路邊吃喝就行。

    這種吃飯很有野性,徐大抓著一摞餅大吃大喝起來。

    當地的剁餅是發酵的麵團經平底大鐵鍋烘烤而成,它發酵的很成功,烘烤之後質地鬆軟,外硬內酥,再用刀剁成一塊塊來吃。

    這餅不用就菜也很好吃,香軟可口,麥香味濃郁。

    不過最合適的還是搭配酸湯,酸湯是豬骨熬湯,入口柔潤嫩滑,喝一口滿嘴泛酸香味,胃口立馬就開了,最適合當早餐。

    王七麟原本只想吃兩口餅,結果讓這股酸香滋味一衝鼻子,他忍不住了:「算了,給爺來一碗吧。」

    他端著碗看向八喵,八喵跳起來蹭蹭蹭爬上一棵樹。

    但他並沒有去抓八喵,而是伸手將旁邊的九六給撈住了,說道:「來,六最乖了,給爹當凳子。」

    九六沒防住,它還以為王七麟要折騰八喵呢,結果人家不走尋常路,來了個聲東擊西。

    不過王七麟很疼它,先給它餵了一些剁餅讓它吃的開心。

    見此小販挺心疼的,說道:「唉,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呀。」

    王七麟哈哈一笑。

    剁餅的鬆軟讓它極容易入味,吃得時候把餅往裡一泡立馬就能吃,寡淡的麵餅很快能吸進濃稠湯汁,一口一口吃起來又軟又酸又香。

    一碗酸湯下肚,王七麟的胃口來了。

    毛一奇在等著他們,結果天大亮了人還沒有回驛所,便擔心的出來尋找,找到了正在街頭大快朵頤的幾個人。

    他趕忙上來告罪:「王大人,卑職招待不周,竟然讓大人們吃這下里巴人的粗糙糧食。」

    王七麟斜睨他一眼道:「說什麼傻話,這糧食一點不粗糙,很好吃,而且你家王大人和徐大人就是下里巴人。」

    正好這一家吃完了,他拍拍屁股走人。

    走遠了之後依稀聽到了後面小販的低語:「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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