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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昭這才看清楚他的樣貌,已經年過五十,又白又胖,而車夫吃完手裡的腐屍,隨手在他身上扯下一隻胳膊,放在嘴裡大嚼。
劉秀才哀嚎一聲,痛的打滾,可是身上這隻胳膊又慢慢生了出來。
吃人,人吃。
車中人的聲音傳來,比起以往的輕快,這次多了一點沉重。
「南邊,死了一個,被吃了。」
寧昭道:「嗯。」
她知道,因為手裡的筆,上面多了一位判官,有一個執筆人死了。
車中人道:「人在吃人,也有人在想辦法吃我們,以我淺薄的經驗來看,我們應該不怎麼美味。」
寧昭道:「可能是不生不死,只不過吃一個,能夠活多久?」
車中人道:「一開始應該能活很久,可是越往後面,就越是會被陽間排斥,所以效果有限,需要其他的辦法來輔助,不過藏在暗處的那一位,連執筆人都敢吃,怎麼還不能讓自己不生不死呢,看來也是一個地府都不收的傢伙。」
寧昭將書扔進車裡,道:「你自己去查吧。」
她嫌麻煩。
車中人道:「我日子還沒過夠,沒有因為不生不死而憂鬱,只能去查,不過我想問問你,一共有多少位執筆人?」
寧昭道:「九個。」
筆上,一位閻王,九位判官,數不清的小鬼。
車中人絲毫不在意她為什麼知道,道:「九個,沒了一個,不知道下一位執筆人會何時誕生,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寧昭嗯了一聲,看著馬車離開。
嚴格來說,她不算是執筆人,她算是筆上的閻王,因為所有的執筆人都在她的手掌之中。
只是她這閻王有點窩囊,沒有人來拜過山頭,就連車中人也經常以他那點淺薄的經驗來教育她。
不過從她出生以來的時間來看,這一位幕後黑手還一次也沒有成功過。
筆桿上,這二十年來,還是第一次有判官回歸。
如果慧坤是他的手下,那偷命蠶也是為了讓他活的長久一點所做,又被自己攪局了。
這位算起來,有點慘。
寧昭笑了笑,轉身進去了,
不想管,她還年輕,還要再造作一下,這些大事讓別人去操勞吧。
一夜過去,顏海直到中午才起來。
睜開眼睛第一句話就是:「中午吃什麼?」
寧昭道:「好久沒吃羊肉了。」
顏海道:「好啊,出去吃吧。」
寧昭道:「不用,有人送上門來了。」
顏海一咕嚕爬起來,奔向了門口。
來的人是御步。
他依舊是一塵不染的白衣,身後跟著三個夥計,端著炭盆鍋子一大堆,送了過來。
寧昭這裡只有一張破桌子。
御步衝著石桌子點了點頭,三個夥計連忙把東西備好。
顏海十分不快的瞪了一眼御步。
從前他是這裡最貴的貴客,現在御步比他要貴,讓他覺得自己在寧昭面前跌了身份。
他不滿道:「御大人去不當值,跑到這裡來幹嘛,難為你找的到地方。」
御步彬彬有禮,道:「我今天休沐,因為手裡遇到一樁難事,想來請教。」
寧昭坐下,已經開始往碗裡夾肉,道:「請教談不上,邊吃邊說。」
顏海一看寧昭嘴下不留情,連忙也坐了下來。
御步坐到背風的地方,免得羊肉膻味留在頭髮上,道:「先吃吧,吃完飯再說話。」
寧昭點頭,道:「正好我嘴沒空。」
她和顏海吃的不亦樂乎,御步動了動筷子,夾上來一片生薑,就不動手了。
實在是夾不到。
吃完肉,寧昭開始喝湯,一碗湯還沒有喝完,劉樹就帶著兒子小樹上門了。
他一進門,就拽著木楞的小樹撲通一聲跪下,哭道:「寧少爺,救命啊,小叔,他、他還是魔怔啊!」
顏海看了一眼寧昭,不太確信道:「事情沒辦乾淨?」
寧昭道:「辦乾淨了,是他自己的問題,劉伯,你說吧。」
劉樹道:「他、他又咬人!」
顏海忽然想起劉秀才寫的那本書,他說有癮。
「寧昭,不會是......」
寧昭點頭,道:「嗯,就是你想的那樣。」
顏海道:「啊?那怎麼辦?」
劉樹聽他們兩個交談,也能猜到這件事情十分嚴重,按著小樹的頭磕的砰砰作響。
寧昭道:「小樹,你想吃吧。」
小樹茫然抬頭,額頭上帶著泥和血,目光也是直楞楞的,所有的心思都在那一把「鉤子」上。
「想吃。」
不用寧昭說的明白,他也知道寧昭說的是什麼。
顏海氣的上前就要揍他,卻被寧昭拉住了。
寧昭拿了兩個沒啃乾淨的羊骨頭放在御步的碗裡,端起來,道:「沒事,想吃就吃吧,吃飽了就不想了,我這裡有,起來吃吧。」
羊骨頭在她手裡,忽然變了模樣,不再是羊骨頭,而是一截細細嫩嫩的嬰兒手臂。
明知道是寧昭變出來的把戲,但是顏海還是忍不住胃裡一陣排山倒海。
御步不明所以,可是眼前所見讓他站了起來,道:「怎麼能這樣?這......」
他還沒有說完,顏海已經跳了起來,一把將她手裡的碗打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