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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海道:「是嗎,那我去洗洗手。」
他跑到泉水下面洗了手:「閔行,你來幹嘛,不好好的寫你的書,誒,我問你,你這幾天寫的那個『滿腹經綸閔落第』,是不是你自己啊?閔落第後來跟那大家閨秀怎麼樣了?」
被人當著面討論自己的書,閔行羞的滿臉通紅,支支吾吾道:「不是我自己,就是取材,後面的情節還沒想好。」
顏海又道:「那你裡面寫的橫行霸道海大富,是不是我啊?」
閔行連忙擺手:「不是,不是,就是取材。」
寧昭道:「誒,還有這書呢,給我一本看看。」
顏海道:「有什麼好看的啊,就是閔落第愛上了富家小姐,中途出現一個惡霸要強娶,惡霸還有一個打手,叫做『賊不走空日刀口』,強行拆散了兩個人的姻緣,還將閔落第的家產都奪去了。」
「然後呢?」寧昭聽的津津有味。
「然後閔落第就求到了一位青天大老爺跟前,這位大官叫做『御筆親賜步行止』,這閔落第苦求三天,步行止終於答應要為他討回公道,閔落第還沒來得及高興了,就發現他們是一夥的。」
寧昭一拍手:「哎,那這閔落第可真夠倒霉的。」
閔行已經嚇的臉都白了,生怕寧昭回過神來,連忙道:「這都是伏筆,伏筆,還會有變化,我還沒寫好,那個顏少爺,我就是問問你能不能借我三十兩銀子?」
顏海對自己成了書里的海大富毫不在意,甚至十分得意,拿出橫行霸道的樣子坐在石凳子上:「你借銀子幹嘛?我告訴你,一個大家閨秀可不是三十兩就能娶到的!」
閔行垂頭喪氣:「是要去送奠儀。」
顏海道:「你又有哪個同窗死了?跟你做同學可真倒霉。」
拿了噙口錢死了一個,疫鬼的時候又死了一個,現在又來一個要送奠儀的。
「不是,」閔行連忙搖頭,「是那天一起做生意的肖洋,他夫人吊死了,今天辦喪事,我就認識了他一個月不到,生意沒做,結還要送奠儀去,真是倒霉透了。」
「啊?」顏海瞪大了眼睛,一臉的不敢置信,前幾天還好好的,怎麼就吊死了?
閔行是一問三不知,拿了銀子就走,顏海抓著寧昭去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到了鬼市街賣牛肉麵的攤子上,那攤子老闆就熱情的問顏海要不要吃麵。
顏海當場就坐下了。
來都來了,雖然他吃過中飯不到一個時辰。
他一邊要吃的一邊問:「那個肖洋的夫人沒了,你知不知道?」
老闆一邊煮麵一邊唉聲嘆氣:「怎麼能不知道,這姓肖的不是個好東西,他投了一條商船,結果沉了,這幾天死命打他婆娘,打的整條街都能聽到,昨天晚上,挨不過了,就自己吊死了,可憐留下一個五歲的孩子。」
顏海心道都怪明紂,要不是她把那小孩給收了,肖洋有個顧忌,總不會到這一步。
「時也,命也。」寧昭說了一句。
兩個人吃完面,就去了肖家。
乾淨整潔的院子現在亂的一塌糊塗,裡面都是人,有的是幫忙,大部分的是看熱鬧的。
顏海和寧昭扒著牆頭往裡面看了一眼。
院子裡放著一塊門板,上面停著一具屍體,肖洋跪在那裡,哭的撕心裂肺,涕淚橫流。
打人的時候是直接打下地獄的打法,狠勁是真的,打完了之後的後悔和眼淚也是真的。
人心,真是複雜。
顏海拍了拍寧昭,讓她看院子角落裡。
其他地方都十分熱鬧,只有這一個角落十分冷清。
剩下的小女孩在那裡木訥的搓草繩,她可能還無法理解她娘為什麼不來編草鞋了,但還是照常搓草繩。
單薄瘦小,吸溜著鼻涕,衣服都沒穿好,也沒個人給她梳頭,就這麼亂糟糟的坐在那裡費勁的幹活。
現在誰還顧得上她啊。
顏海嘀咕一句:「可憐,也不知道能不能長大。」
寧昭看了一眼守在一旁的黑影,沒有回答。
這黑影便是死了的肖洋夫人,和她的大兒子一樣,不放心小女兒,所以守在這裡。
這麼重的死氣,想必再過兩天,肖洋也能看見了吧。
「走吧。」寧昭將顏海從牆頭上拽了下來,兩個人晃晃悠悠的回了清水街。
胡大痣的風寒總算好了,去買了一堆吃的回來,顏海決定今天晚上在這裡睡。
睡到半夜,顏海忽然感覺眼皮子上一涼,睜開眼睛一看,寧昭在往他眼睛上抹水。
「有客人來了,起來看看。」
顏海迷迷糊糊爬起來了,走到門口差點一個踉蹌栽到地上。
瞌睡是徹底沒有了,整個人都精神了。
院子裡站著一大一小母女兩個。
大的是肖洋的夫人,小的是白天還在搓草繩的女兒。
「這、這是怎麼回事?這小孩不會也自己吊死了吧?」顏海低聲問寧昭。
「不是,你瞎啊,腦袋上那個大個血口子,一看就是給摔哪裡了。」寧昭大搖大擺的在石凳子上坐下了。
夜色清亮,鶯飛草長,院子裡的野草已經生到了膝蓋,一大一小就這麼站在荒草里,面色發青,看著格外滲人。
女子的手裡捏著一條長長的草繩,小心翼翼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