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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果是被一陣陣打鬥聲驚醒的。她聽見譚曉利在咆哮。伴隨竊牯仔尖細的嗓音。阿毛好像沒有說話。但一會兒她就聽出來了,阿毛在揍人。砰砰悶響。阿毛壯實,打起架來,沒誰能在他身上討半點便宜。她聽見慶松的哀號,別打了,求求你了,別打了,痛啊!她趕緊爬起來,光腳跑出去,刺眼的光逼得她睜不開眼。

    地上一片狼藉,麻將桌已經被掀翻了,麻將散了一地,她腳下就踩著一顆。空氣中飄著一股刺鼻的酒氣。慶松趴在地上,被阿毛揪了頭髮,竊牯仔反剪了他的手,一屁股坐在身上。見了果果,慶松微微揚起頭,鼻尖的血一滴滴往下掉。譚曉利坐在一旁,抽菸,冷冷地看著。她從沒見父親如此嚇人的樣子。那眼神恨不得要將慶松生吞活剝了。她站在門口,扶著牆,嚇得瑟瑟發抖。譚曉利說,痛快點吧,別囉里囉唆的,是不是你乾的?慶松不響。阿毛見他不說,一邊罵一邊踢。踢麻袋似的。慶松又哎喲起來。她不知道打了他多久了。他媽的老實點,我盯你好久了,那天小巷裡的人是不是你?慶松搖了搖頭,說不是我,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怎麼不是?全水車就你他媽的是外地佬,果果說那人講話不是本地人,我就懷疑到你了。他媽的還果然是你,要不是我親眼看見,還叫你狡辯過去了,剛才在露台的時候,我就該一腳把你踹下去。

    提到外地佬,竊牯仔也生起氣來,尖著嗓子說,一個外地佬,跑到別人地盤,還不老實,這不討打嗎?伸手往他頭上拍,說還敢不敢撒謊?!

    果果這才反應過來,明白事情原來和自己相關。她想起剛才的夢,心裡有些害怕。譚曉利向她招了招手,說那天小巷子裡的人是不是他?果果怯怯望了眼慶松,慶松的眼角破了,高高腫起,他的眼神看起來更像條上岸的魚。果果覺得地上躺著的人突然陌生起來。她沒看清那天那個人長什麼樣,也忘了什麼口音。她只記得立夏,那個突然冒出的傻子。那人死勁掩住她的嘴,差點窒息的時候,是立夏的叫喊解救了她。趁那人慌張的時候,她狠狠咬了那人的右手一口。她下意識瞅了眼慶松,一雙乾乾淨淨的手,沒發現什麼異常。

    「是不是他?」譚曉利又問道。

    「我不曉得……我只看見立夏。」果果搖搖頭。

    「傻子不就是他侄子嘛!」阿毛說道。

    「傻子在那兒幹嗎?」

    「立夏朝他叫了一聲,我趁機就跑了。」

    「傻子膽子很小,肯定是看到熟人才敢喊的。」

    「媽的,肯定就是這小子乾的。在露台我看他就不對勁了,剛才要不是竊牯仔發現,還不知道要干出什麼事來。」

    果果隱隱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將要發生。她希望慶松能據理力爭,把事情原委說清楚,但慶松什麼也沒說,任由他們給他隨意下了結論。仿佛這些和他無關緊要。這時她聽見譚曉利說:「你進去睡覺吧,明天還要上學呢!」「你們要對他幹什麼?」她下意識地問了一句。「大人的事小孩懂什麼?睡覺去!」譚曉利噴著酒氣,瞪了她一眼。她不敢再問,悄聲返回了房間。聽見譚曉利喊:「竊牯仔,給我找根麻繩來,看他媽的招不招。」

    10

    溫柔的陽光撫慰著守屍的人,有幾個年長的坐在長凳上打盹,他們有些人已經好幾個晚上沒睡個囫圇覺了。種子早已落了秧田,初具長勢,如新剃的板寸,勁頭十足。清江兩岸四處碧綠的野草,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象。松塔剛發芽,長出粉筆長的嫩黃芽,沾滿了毛茸茸的松粉。輕輕一搖,暴雪似的飄下一層厚厚的金黃粉末,空氣中散逸著松塔獨特的清香。這年的松塔沒有毛毛蟲,長勢喜人。水車漫山遍野的松樹林,到了秋天,等松塔熟透了,乘著氫氣球打松塔,是鎮上一道獨有的風景。

    慶松在這兒已經躺了快兩個多禮拜了。臉上的血跡已經乾涸,變成褐色,看著像潦草的油漆匠胡亂的塗鴉。自打在此咽下最後一口氣起,大概就把這兒當成歸屬之地,再沒挪動過一尺。

    隨著第二個趕集的到來,更多的人擠到募捐箱前。據說最多的一筆,有五十多元。一個年輕小伙子被人活活打死的消息不脛而走,已經傳到縣城。

    這讓馬所長有些頭疼。事實上,慶松死的那天早晨,他就預感到什麼了。那天他的右眼皮連著跳了三下。迷糊中瞟了眼正在酣睡的南充妹,她裹了一條毯子,側著身子,勾出一道迷人的曲線,換做往常,他醒來都要抱著女人要一回。但那天他突然意興闌珊,對女人失去了興趣。

    為了這事,馬所長剛挨了上面領導一頓批。他頗有些鬱悶,之前他在水車好歹算號人物,想不通這無數張熟悉和陌生的面孔怎麼突然都站在了他的對立面。他們的募捐口號是要湊錢去市里告狀。「縣裡已經被兇手家屬收買了,要去市里才行,市里不行就去省里,或者直接去北京,去中央告他們!」這是馬所長始料未及的。不就是個小流氓嘛,有錯在先,譚曉利他們只是做得有些過了。譚曉利請求他不要將女兒牽扯進來。所以他想以賭博引起的鬥毆為由結案。慶松好賭,賭品不好,喜歡偷雞,這點是眾人皆知的。去年底的時候,慶松就在派出所蹲過幾天號子。

    他原本十拿九穩。結果事情出在了搶屍上。那是溫泉中心的老闆王春雷出的損招:「現在大家激憤的就是這具屍體。屍體一日不火化,這事就一日沒辦法解決。把屍體偷偷往縣城殯儀館燒了,這案件不結也得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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